徐音还和人绑在一起,绑在一起不算,还被自行车压住了腿。
李钧看都不看,喊了姜茂民和孟春华过来将人抬起来扔到拖拉机上去,上头有被子,冻不死。
兆钦心细,还专门带了马奇本人的被子来。
徐音捂着胳膊开始哭,起初无声,接着是啜泣。
大概是昨晚那一场让韩苏叶找到了什么诀窍,也激发了灵感,她赶在所有人出声之前开了口:
“徐音,今天是新年,你可真给你自己的人生留下了精彩的一幕!”
“我不知道将来某一日你是否会为你这愚蠢的做法后悔,但我能肯定你一定会为你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别说你不稀罕我们管,没人愿意管你,我们管的是姜家洼大队知青的脸,管的是姜家洼大队的风气!”
“徐音,下着雪呢,扬起头来看看,让雪洗洗你的脸,洗洗你的心!李队长,别打晕她,让她醒着,醒着才能看清楚她自己有多蠢。”
姜大队长看她,觉得要重新认识一下这个未来的儿媳妇,不仅心善有学问还清醒、明理,不错,真不错,彩礼,对彩礼,得多凑几个彩礼。
姜茂云看她,觉得这样的她同样迷人。
姜茂民也看她,发现有文化的人骂起人来也好听,嗯,回去让自己媳妇跟二嫂学学!
这次没人顾忌男女之别,也不怜惜徐音的娇弱和哭泣,朱广奕和任长征两个有些粗鲁的将人拉上了拖拉机,拉的过程中小被子掉了,孟春华好心的捡起来给她扔了上去,带着雪扔的,雪片子扬起扑到她身上,真像掉落的白幡。
“周炳、朱广奕和任长征你们都随车回家,自行车搬到拖拉机上,回头我们带回去,”李钧代替姜大队长安排人手,安排完了又转向老头征求意见,“队长叔,咱们去公社?”
“走!”老头到此刻终于说出了这一个字。
姜茂云这下彻底知道他家老爹是如何转化的了,合着知青队伍中除了会揍人会骂人的、还有会替他做主的!
老头子这大队长当的,着实轻松!
拖拉机突突突的来,再突突突的走,跟在半路捡了两颗白菜似的,除了车辙什么都没留下。
李钧将雷厉风行进行到底,把两颗白菜拖到卫生院后,跟医生说的话是:我们是姜家洼大队的,这位女同志得了厌食症,我们大队医务室的赵医生治不了,所以送到这儿来了,麻烦你们。
留大队长父子和春华守在这里,他和兆钦匆匆去了公社大院。
白主任勤勉,大过年的依然奋战在第一线。再次见到李钧,不,李厂长,他以为对方又带了份精彩绝伦的广播稿来,没想到对方直接带来了写稿子的人。
文豪兆钦借了白主任的纸笔一挥而就,又为那篇广播稿添了份序言。
读这份序言的广播员也送来了,就在旁边的卫生院。
白主任太喜欢兆钦的文笔了,字字珠玑不说还秀色满园,他都想把人留下来当宣传员,问出了口才知道这位是石灰厂主抓运营的副厂长!
行吧,他还是觉得有些屈才,这文采,做教育多好!
欣赏完文笔,他又想了起隔壁卫生院里的那位“播音员”,这家伙,又多了个教导人的反面教材!
“让她和苏晓洁一前一后播音,但要留到两人之间的所有接触,包括两人坐过的凳子、用过的桌子、使用的东西,都要特别留意,防止用纸条或者笔头什么的传递消息……
这两人情况都特殊,麻烦白主任先让人盯住。”李钧跟他借了电话,未加掩饰的接转到了某个地方,然后拜托人马上查徐音做过的事。
白主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当即安排了两人去往卫生院将人看住。
马奇,马奇就有些麻烦。
将人留在这儿?万一徐音继续任性犯傻,闹不好他也会被牵扯进去。
可若强行将人带走?恐怕是不能。
于是,在将事情都安排利索后,李钧拍醒了依旧窝在拖拉机斗子里的人。
马奇用了足足五分钟才弄明白了他自己身在何处:车斗子上,身下是自己的被子,头顶是漫天的大雪,旁侧是一堵刷了半截白漆的墙,墙上有大红的标语。xǐυmь.℃òm
就是这标语让他知道了他打算去干什么的。
徐音,对,徐音呢?他打了个滚要爬起来,一次没爬起来再爬一次,颈间的酸痛、四肢的麻痛,都没能阻止他继续打这个滚。
“吭,吭……”姜大队长被烟呛的咳了两声,自从抽上这大前门后他都不大这么咳了,今儿是被气的了,大过年的!
马奇循着咳嗽、循着烟味儿看见了车头上的三人:偏了头皱了眉抽烟的大队长、端方正板又无甚表情的李队长,以及双手抄兜认真研究墙上字体的王兆钦。
“音,音,徐,音呢?”被冻得半僵的人捋了几次舌头终于将话说完整,“你们,把徐音怎么样了——”
不等人应声,他向前踉跄几步继续说话,“大队长,李队长,徐音她,胆小,身体不好,拜托,拜托你们……她犯的错,我来承担,李队长,我来,我说过的我来……大队长……”
他开始乞求,满眼满脸都是焦急、慌乱,“我看着她,不再让她乱说话,她不是故意的,真不是……”
“送卫生院是谁的主意?”姜大队长在鞋底上蹭烟头,抬头问他。
“卫生院,哦,我,我的主意!”他说的很快,很急,怕人插嘴,怕人不信,
“徐音,徐音她胃肠不好,发烧,吐,卫生室,卫生室没有补养的药,想来试试,想着不行就住几天院。”
“冻死冻伤算谁的?算谁的!”姜大队长的耐心没了,吼出了声,多久没这样跟人说话了,他自己都不知道,
“算你的还是算我的?!眼珠子叫马尿泡了还是脑子让屎糊了?啊!”
老头一手将烟头扔了,起身跨过车帮,有劲儿的很,不让李钧扶,跨过去照着马奇开始踹,往腿面骨上踹,车斗子里也有雪,生铁的车厢,更滑,老头险些被滑到,整整帽子接着踢,边踢边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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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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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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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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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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