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走停停,持续了七个小时,才跟着月亮走到了有人烟的地方。赵二站在某条国道旁,激动地差点没哭出来。
她撑着最后的意志,走到马路边,伸开手拦车,第一辆过去了,第二辆也过去了,第三辆她都不抱希望了,谁知道却停了下来。
温一鸣的头发有些乱,他打开车门,看着那个同样蓬头垢面的人,眉头一皱,喊道:“赵晚慕?”
赵二微微喘着气,见到温一鸣时,仿佛看到了一道光,“温一鸣!”
温一鸣从头到尾审视着赵二,头发乱了不说,裤子都被刮破了,如果不是身后的汽车鸣笛,温一鸣还真想帮赵二照张相留念。
上流圈的大小姐,哪有这么狼狈的?
“车上说。”温一鸣挥挥手,把赵二扶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顺便在后备箱里拿了点水和面包给她。
赵二接过面包,便往嘴里一点点塞,她都快饿晕过去了,但还是小口小口的吃,温一鸣看了都替她急。
死里逃生后,她分享欲特别强,忘记休息了,一路上都在和温一鸣说今天的经过。
温一鸣要替赵二报警,却被赵二拦下来了,“算了,我想先回躺家。”
她昨晚没吃药,担心犯病。
“那他们为什么要绑你?”温一鸣有些吃惊,也忘了报警的事情,两个人一直从临市聊到回到南城的高速路口。
赵二还饿,温一鸣便停下车,去小卖部泡了一碗面给她,谁知道端到她面前的时候,赵二已经睡着了。
温一鸣把面放在一边,稳稳地开上了高速路。但是他没想到,每个高速路口都收到了上级发布的寻人启事,那上面清楚地打印着是赵二的照片。当温一鸣摇下车窗的那一刻,高速路口收费的工作人员已经上报了。琇書網
温一鸣开着车,小声地跟着车里的kpop音乐哼唱着,快下高速的时候,身后不远处传来了警笛声,声音越来越多。温一鸣好心给警车让道,没想到却被三辆车一前一后地在高速路口出口处包围了。
身后的警车里响着广播:“南a8766号,你被包围了,请交出手中的人质。”
8766是温一鸣的车牌号,他口吐脏字,“靠,这该不是拍戏吧?”
他听话地把车停到一边,抬头一看,还有一架直升飞机在头顶盘旋……温一鸣没见到这么大的阵仗,拍了拍身边的赵二,说:“醒醒,大小姐,咱们遇见拍戏的了!”
赵二小憩了二十分钟,身体缓过来了一些,她现在浑身酸软,一点都站不起来。她听到外面响着警笛,以为是出事了,朦胧地跟着温一鸣下了车。
这时,已经有警察远远地拿枪对着温一鸣了,吓得他赶紧举起手来,他声音有些紧道:“赵晚慕,这什么情况。”
赵二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但当她看到沈延舟的那瞬间,突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温一鸣举起的双手,安慰道:“哦,没事儿,我去解释一下。”
她刚一走向沈延舟,就被迎面而来的他护在怀里,而下一秒温一鸣已经被警察按在地上了。
赵二急切地说:“他是好人,他是救我的。”
沈延舟给一旁的人使了眼色,孙衷洋便下令松了温一鸣。赵二推开沈延舟,跑到温一鸣面前,弯腰帮他拍打腿上的灰尘,又站起来帮他拍打身后的灰尘。
另一边,沈延舟冷冷地看了一眼眼前的画面,没有说话,而是和同来的警察们做最后的收尾,嫌疑人没有查到,后续他会配合继续调查,交代完后事,等警车走了,沈延舟才冷冷地叫了一声:“赵二。”
赵二拉着温一鸣的胳膊,往温一鸣的车里钻:“咱们走。”
她就当没听到。
被忽视的沈延舟心底涌上一股火,他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大步走向赵二,一把拉过她的胳膊,然后让了个道,对温一鸣说:“这里没你什么事儿,你先走。”
温一鸣只听赵二的,赵二想挣脱沈延舟的胳膊,但扭几下就放弃了。
他力气那么大,所以只能按他的想法来。
赵二整了整头发,冲温一鸣一笑,委屈的声音中透露着坚强说:“你走吧,我没事。”
那表情仿佛在说:“不用管我死活。”
温一鸣觉得不太对,但他急着去医院,又问了赵二一句:“那我真走了。”
赵二重重地点点头。
“诶。”听到温一鸣叫她,她又抬头,看到温一鸣递给她一桶泡面,“趁热吃。”
赵二伸手去接,却被沈延舟抢先了一步。赵二抬起的双手落了空,又悻悻放下了。
等温一鸣离开,赵二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干嘛。她伸手去接沈延舟手里的泡面,却被沈延舟往一旁一移,再次落了空。
赵二有些生气,声音拔高了,说:“这是温一鸣给我的泡面。”
沈延舟不知道这句话哪里刺痛了自己的神经,他还是曾经的语气,冷冷地说:“赵二,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报平安不会吗?”
她知道他今天差点崩溃吗?
明明对方周身都是杀气,赵二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又或许是装不下去,暴露了本性。他越冷淡,她越平淡。
赵二的语气很平:“哦,报什么平安,给谁报。我一个人在南城,家里人什么都不知道,说了他们只能干着急。”
沈延舟的火,被赵二点得有三尺高。
“那我呢?你不会跟我说吗?你知道我们这一堆人,大晚上的只为找你一个,结果你和温一鸣在一起说说笑笑?”
赵二听了也来气,他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现在,是她,赵二,受到了伤害。
“那我也不知道你报警了。”赵二几乎要摊牌了,她以前在沈延舟面前,从没说过难听话,但今天她真的忍不住了,她冲他吼:“而且,我怎么联系你,以前给你发短信的时候,你也从来没回过我呀?!”
赵二的毒舌功力渐渐显露了出来,她整理了一下委屈的情绪,假装毫不在意地往沈延舟的心口插刀子:“你就是看见我烦,所以才会这么挑刺儿。”
“你……”沈延舟气得说不出话。赵二哪里会给他说话的机会,她抬头,冲着眼前的男人说:“你要是希望我跑不出来,我现在还可以跑回去!”
“赵二!”沈延舟气得嘴唇泛白。
赵二倒是像找回了自己,他吼她的名字,她便用更高的声音吼回去:“我说了,你别叫我赵二!”
两个人站在公路的一旁吵架,越吵越莫名其妙,越吵声音越大,最后两句成功吓到了沈延舟的前队友。
队友一问孙衷洋:“班长,舟哥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人不是找到了吗。”
孙衷洋早已看破,他挑了一下眉毛说:“因为,他急了。”
队友一:“急什么。”
孙衷洋看好戏地回答:“你知道吗,小时候我去网吧玩儿,一天不着家,我妈满大街地找我,但见我第一面也是把我痛骂一番。他们俩,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吧。”
队友一大概明白了这种感觉,但他摸着下巴又觉得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高速路口不宜久留,容易造成拥堵,孙衷洋看两位已经吵到了僵局,走到两人的中间,说:“走吧,有什么事儿回家关起门来继续吵。”
赵二看见孙衷洋,脸有些发烫,只希望对方完全没有认出她。她低着头,看到队友一站在打开的车门旁,冷冷地说了一句“谢谢”后,便上车了。
队友一要跟着上去,结果领子却被拉住了。他回头一看,看到了前班长沈延舟冰冷的脸。
“舟哥,有事儿吗”队友一诚恳地问。
结果听到沈延舟一句:“我坐中间。”
队友一有些摸不着头脑,沈延舟最喜欢坐角落,不喜欢挨着人坐的。
赵二坐上车后,看到沈延舟也跟着坐了过来,她生气的把头扭向窗外,不去看身旁的人。
车里有一种诡异的氛围,所有人都很静悄悄的,沈延舟不说话,其他人也都闭嘴。
空气中混合着泡面的香味,赵二的肚子受不了香味的冲击,咕噜噜叫了一声。在这种环境下,几乎可以称作是响彻云霄,她缩了缩自己的身体,祈求沈延舟别听到。
下一秒沈延舟便问孙衷洋:“车上有吃的吗?”
孙忠洋看着沈延舟手里的泡面,说:“人家肯定是因为泡面的味道肚子才响的。”
孙衷洋话音刚落,队友一没心没肺地笑了出声,沈延舟问队友一:“很好笑吗?你肚子没饿过吗?”
赵二坐在一边不说话,捂着肚子,气鼓鼓地把头扭向一边。她当时就应该不顾一切的跟温一鸣走,也不至于是现在这个样子。
肚子饿了都要被笑话。
生气间,她的胳膊被不轻不重的碰了一下,赵二回过头,看到沈延舟递过来一袋压缩饼干。
他没有看她,这让赵二很火大,仿佛这袋压缩饼干是他施舍的一般。
赵二冷冷地说:“饼干太干了,我要吃泡面。”
沈延舟的气虽然消了,但他始终没能找到适合和赵二说话的语气。
他把泡面桶递到赵二面前,声音小了很多,但又有一种挑衅的态度:“你要是不担心他给你放不该放的东西,你就吃掉好了。”
赵二不服气,回怼道:“能放什么不该放的东西?”
沈延舟挑眉:“当然是能要你小命的东西,你家里人没教你陌生人的东西不能吃吗?”
天早已黑透了,车厢里黑乎乎的,偶尔有不远处的车灯闪过,沈延舟和赵二挨得很近,近得赵二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出的体温,像暖手袋里的水,温热温热的。
泡面的香味在赵二眼前散发着香味,但赵二眼里只有现在的沈延舟,他看着她,没有言语,眼神里写着嗔怪的情绪。
对,赵二确定,有“嗔”的情绪在。
他以前对她很冷,堪比北极,现在确实是好了一点。
为什么呢?赵二盯着沈延舟猜。自从爷爷把她在沈家的持股比例上升到百分之十后,别说沈家过年的时候亲自跑来赵家,她听说那天沈延舟也来了。
她还以为沈延舟有多大能耐,终究不过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罢了。
“还吃吗?”沈延舟以为是自己的话吓唬住了赵二,她已经没有要吃的念头。
谁知道赵二夺过他手里的泡面桶,埋头就喝了一大口,鼓足的两腮像是只置气的河豚。
她咕噜咽下去,用实际行动纠正沈延舟:“温一鸣不是陌生人,他和我说过的话,比你多多了。他是我的朋友。”
沈延舟从身旁抽出一瓶水扔在赵二的腿上,然后没说话。
安静的氛围让赵二又开始反思了。
小人1说,其实沈延舟也是为你好。
小人2冒着三丈火反问:他为什么要对我好?
小人1总是有不同的理由,她说,你看他还给你递了一瓶水,其他人都没有这种意识。
小人2狠狠回击道:还不是看中我手里的沈家股份。
至此,赵二终于获得了心灵上的平静,她把自己说服了,小人2赢了,但赵二又难过了。
她是爱他的清高的。如今破灭了。
赵二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面,越来越食之无味,便抱着泡面桶歪在一边闭上眼睛休息了。
今天她又哭又跑又生气,等平静下来,整个人彻底虚脱了,在车厢轻微的摇晃中,赵二睡得死死的。
队友一看到赵二睡着了,说道:“舟哥,说实话,我刚刚觉得你太凶了。对每个女生,都应该要像对女朋友一样。”
沈延舟反驳道:“对每个女生都好,你说的是中央空调。”
队友一极其不同意,说话的声音也大了点:“可人家是你的未婚妻。”
沈延舟把食指放在唇上,示意队友一:“小声点。”
前排的孙衷洋听了,扭头调侃道:“怎么,这会儿又知道关心人家了。”
沈延舟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车里又陷入了一片安静,沈延舟看了一眼赵二手中的泡面,悄悄接了过来。
事情已经变质了。他明明在北城退婚了,可到南城,他周边的朋友都知道她是他的未婚妻了。
甚至连那张寻人启事上,也是以他未婚妻的名义去写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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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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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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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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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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