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进来后,不知怎的,脸色就红了。
婢女躬着身退出了温泉池,把门轻轻关上。
昭华抬眼一看,已见凌砚舟正在解腰带,很快,他把腰带和外袍扔在一旁,身上仅着一件能凸显背部肌理的里衣。
他慢慢抬腿下了一个台阶,待停住时,整个腰线部分已没入了水中。
她还站在岸上,从她的角度看,这个男人脸色沉郁,身材结实修长,全身散发着喷张的力量感。
他毫不在意地在水底把身上仅有的里衣脱了,随意丢在一旁。
整个背部都裸露在她的眼前,背部的肌肤呈现出小麦色,线条流畅起伏,昭华心中乱跳,脸上红霞乱飞。
但不敢再耽搁了,她忙把自己的外衣给脱了,也试探着泉水,下了池。
他比她高出许多,要给他灸背部和眼部的穴位,她根本就够不着。
因此,她玉手触摸着他的肩膀,稍微用力往下按压。
似乎是不喜人触摸,他的身形一僵,随即又叉开了腿,这样也就利于昭华施针了。
她忙从岸边的银针袋里拔出一根针,找到他背上的肝俞穴,她的左手指腹抵着他结实的背部,不知怎的,拿针的右手有些发抖。
见她迟迟不落针,凌砚舟冷冷道:“医士紧张了。”
她有些郝然,忙敛了心神,快速扎了上去。
“嘶……”凌砚舟发出嘶哑的声音,低沉迷人,听得她心头一跳。
她又迅速拿起第二根针,找到颈边的一处穴位,扎了进去。
凌砚舟蹙眉,这女人施针的手法太生涩笨拙了,她真的是东方先生的徒弟?
“是东方先生派你来的?”他问她。
许是温泉的热气熏得人脸红心热,昭华感觉汗水都要流了出来。
她正想答“是”,嗓子刚发出一个柔软的喉音,她立刻停住了,想了想,用食指指腹在他的背部比划了个“是”字。
“你学医多久了?”
她有些羞郝,慢慢在他的背部写了个“一”字。
“一年?”凌砚舟眉头又蹙了,这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昭华羞郝之意更甚了,若他知道她仅仅学医一个月,会不会气得把她赶出去?
她定不能让他发现医士就是她。
东方先生曾说“肝开窍于目”,他目不能视物,那么肝脏必定中毒受损了。
这样想着,她用一只玉手摩挲着他胸腔处的肝脏部位,因他是背着她的,她手下的肌肤有一片凹凸不平处,她连忙往前移了两步。
赫然见他前胸有一道长长的斜着的疮疤,从左肩膀处蔓延到了右腹部,看起来狰狞吓人。
这种疤痕她很清楚,是烧伤的,两个月前,她的脸上也曾有类似的疤。
一时心里梗塞难言,像堵了团棉花般难受。
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右手正抚摸着那道疮疤,小心翼翼的。
凌砚舟鼻腔里发出了一道嗤笑声,她倏然回过神来,心内惴惴。
忙从针袋里掏出了一根针,扎在了穴位上,他又闷哼了一声。
现在要针灸睛明穴和攒竹穴了,这两个穴位就在眼部,是重点的穴位,也是危险的穴位。
她紧张的深呼吸,浑然没有注意到呼出的气喷在他的面门上。
他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肌肉也紧张起来。
她并没有发觉,她靠他靠的很近,急促的呼吸声泄露了她心底的紧张。
她一只手抚摸寻找着那两个穴位,一边告诫自己,就当眼前的人是一个木桩,她在给一根木桩扎针。
这样想着,另一只手已迅速下针。
两针完美入皮,她心内松了口气,抬手摸了摸额上的汗。
但那男人又闷哼了两声。
昭华听了心内一阵难过,他本不用受这种罪的。
这次一共也就扎了五针,但此刻昭华却感觉虚脱般,她扶着池沿,慢慢坐了下来,发出了细细的喘气声。
凌砚舟因为眼盲了,所以听觉就更灵敏了。
听见那女人的喘气声,他皱了皱眉,随即又道:“医士,什么时候拔针。”
昭华也是真的累了,但听见他的声音,依旧打起精神在他的背部写道:“一会,我在这候着。”
他没有再说话。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昭华正要爬下水,给他抽他身上的针。
外面雕花的雀黄木门被人敲响了,侍女的声音传来:“医士、世子,施针可快结束了?”
昭华一愣,正要回答,想起不能说话,又点点头。
继而又浮现出懊恼的神情,觉得自己憨傻透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凌砚舟低沉的声音回答道:“快好了。”
然后侧着脸望向她的方向,“医士,可以拔针了吗?”
她连忙爬下水,走到他的身边,慢慢抽他身上的银针。
五根针抽毕,昭华又对着这几个穴位慢慢按揉,她手上的力道柔和舒缓,凌砚舟此时却感觉身体里有成千上万条虫子在蠕动爬行一般,瘙痒难耐,脸上也呈现出一股痛楚之色,终于“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黑血。
昭华早有准备,一边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一边用手帕捂住他的嘴,一会便感受到手心一股濡湿,几乎要烫伤她的肌肤。
她心疼极了,把手绢卷了下,擦他嘴角的血渍。
凌砚舟此时无力,但不知怎的,竟用力挣脱了她的手,脸上一股厌恶之情。
昭华施针完毕后,亦感觉到体力的透支,此时被凌砚舟轻轻一推,一个不防,竟然一个仰身掉进了温泉水中。
凌砚舟一惊,心急剧跳动,连忙俯下身去要去拉她。
所幸勾住了她的腰,他用力一掐,将她抱上池边。
昭华呛得眼泪直流,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的咳嗽声传出来。
凌砚舟此刻脸上有懊恼之情,于是眼眸沉沉地走上岸,拿起架子上的浴巾,胡乱擦了下身体,套上了衣衫。
就要走出去,他又拿起架子上的一套女装,扔到昭华旁边,他的声音沉沉的:“对不住了,医士。女子不宜久泡温泉。”
昭华此时总算顺过了气,心内竟是酸涩一片,他推了她,脸上是止不住的厌烦,他并不知道自己医士是自己,但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难过。
随即又想,如果他知道自己就是医士,只怕会更厌恶她,因此心情一下低落起来。
她疲惫的点点头,又想着他根本看不见,暗自嗤笑自己今日犯傻多次。
也没等她的回答,凌砚舟竟轻车熟路地走出了门,仿若目能视物。
望着他的背影,昭华苦笑,其实她很想问问他,针灸完后脏腑是否感觉通畅了些。xiumb.com
见他兀自走了,她也忙脱下自己身上湿透的衣裳,换上干净的衣服,走了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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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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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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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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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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