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暴雨将在场的所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场的民警快速的在尸体上方搭起来一顶棚子。
贺亭从车里找到雨衣穿上,往警车的方向寻找着看了一圈,找到负责这件事的民警。
“刘所。”
警车旁一位身材敦实强壮,三十来岁的男民警转过身来,见到贺亭伸手立刻伸出手回握住:“诶,贺队。怎么样了,是命案吗?”
贺亭:“初步判定是命案。”
刘所:“命案那就得交给你们刑警队了,我们就先撤了,有什么需要我们民警配合的,贺队你直接打电话。”
贺亭就等这句话呢:“现在还真有件事需要刘所帮忙。这个死者身上没找到任何能证明身份的证件,得刘所帮个忙查一下,看看是不是海市本地人。”
刘所豪迈一挥手:“这都不是事儿。”
说着就拿出手机:“喂,诶,小韩。我现在给你传张照片回去,你在信息库里找一下这个人的身份信息,对,越细致越好。这边已经确认是命案了,嗯,好。”
贺亭:“谢了啊刘所,改天请你吃饭。”
“客气什么,互帮互助嘛。行了,我撤了,有消息我联系你。”说罢,刘所对身后的几名民警挥挥手:“上车吧。”
贺亭重新回到沙滩,掀开棚子进去。田莘几人已经将尸体装进裹尸袋。见他进来,田莘道:“我先带尸体回去了。”
“嗯。”
唐筱也走过来:“贺队,现场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咱们也撤吧。”
贺亭问道:“凶器找到了吗?”
唐筱:“找到了,就插在海边沙子里,估计这刀是一直插在死者身上的,被冲上岸时从尸体上掉下来了。不过海水一直冲刷着,估计有价值的指纹是找不到了。”
“破案不是用估计,能找到半枚指纹也是线索。刀已经送回去了是吧?”
“已经送回去了。”
贺亭撩开雨棚的帘子,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先收队吧。等雨小点,派人去附近海域打捞一下,她穿着登山服,肯定不止身上那些东西。”
“是。”
贺亭抬眸看看雨棚:“让他们把这个也收起来吧,还给人家度假村去。一会你跟着他们的车回去。”
唐筱点点头,知道贺亭要等宋时柚,便没多话,立刻出去叫了几个弟兄来,开始着手拆雨棚。
贺亭离开雨棚,来到车边,把雨衣脱了开门上车。
他看着手机,上面是半个小时前吴宣琪发来的信息:贺队,宋顾问说她一会去现场找你。
贺亭蹙眉,半个多小时了,宋时柚开牛车也该到了,为什么还没到?
贺亭刚想着,就感觉一辆车并排停在他旁边,贺亭扭头看去,正是宋时柚的车。
说曹操曹操就到。
宋时柚并没有要下车的意思,打了一下喇叭示意贺亭跟着她走,贺亭发动车,两辆车前后驶离。
贺亭边戴上耳机,边给唐筱打电话:“我出去办点事,你们把雨棚还回去就回局里待命。”
挂断电话,贺亭发现宋时柚完全没有要等他的意思,已经把他远远甩在身后,贺亭蹙眉,深踩油门提速跟上。
雨中,两辆车在沿海公路上一前一后的高速行驶着。贺亭看了一眼车速。
140了,她想干什么?
开出去四十多分钟,平整的大公路变成林荫的小道。
这里是白敬山下葬的陵园。
宋时柚下车,打着伞走过来,敲了一下贺亭的车窗:“下车。”
暴雨中,两个人两把伞。
宋时柚轻飘飘道:“问吧。”
她的声音既沙哑又冰冷,比这倾盆大雨的寒冷还要刺骨。
贺亭眸子暗了暗:“什么?”
伞微微抬起,宋时柚的全脸露出来,贺亭微愣,他眼中的宋时柚此时眼睛微肿,似乎是哭过一场。
他担忧,下意识上前一步,宋时柚比他的动作还快,立刻后退拉开距离,歪头扬眉:“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答案吗,现在我给你。”
贺亭一怔。
见他怔然的样子,宋时柚忽然情绪转变,展齿一笑,抬手指向白敬山墓碑的方向,惊讶道:“原来你还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啊?”
提到白敬山,贺亭眼底发寒,静静地看着她。
宋时柚挑眉,两人对视,宋时柚气势丝毫不输贺亭,甚至压住了贺亭。
她轻巧的向贺亭迈进几步,围着贺亭转了一圈,拉长了声音感叹道:“贺亭啊贺亭,亏我还以为你是多厉害的警察呢,都这么久了,你竟然还没查出来你师父怎么死的,我都等累了。”
宋时柚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哎......你真是啊,太让我失望了。”
此话一出,贺亭再想装傻也骗不了自己了,他赤目瞪圆,周身的寒气瞬间逼向宋时柚,握着伞柄的手登时捏的咯咯作响,微微颤抖着。
但多年的办案经验,令他被怒火吞噬之前保留了一丝理智。
宋时柚的状态明显不对,如果她真的如贾士金所说,为什么要告诉自己她的身份,这对她完全没有好处。
似乎是猜到贺亭的想法,宋时柚敛起笑容,几步走到贺亭身边,丢开伞走进贺亭的伞下。
她微微踮脚,双手慢慢攀附在贺亭的肩上,接着宛若水蛇般缠上贺亭的脖子,她凑近贺亭的脸,神情迷离的娇声喊了一声:“贺亭~”
“......”
她的指尖化作毛笔,缠绵如丝的在贺亭的鼻梁上滑过。她捧起贺亭的脸,在他的嘴角落下一吻,轻声喊道:“不理我啊,等等我换个语气。贺警官,噢,看来还是喜欢我这样喊你啊。”
这一声,既熟悉又陌生,宋时柚戏谑的表情令贺亭的理智瞬间崩断,他骤然间暴怒,一把将她推出雨伞。
宋时柚被推搡的脚下一个趔趄,猛的倒退了好几步才将将站稳。
她伸指,直指着贺亭。
敛去方才的柔情,冷笑道:“贺警官,说实话吗,其实一开始我还真挺喜欢你的。做事雷厉风行,又帅又多金,多完美的情人啊。只可惜,我不喜欢和我对着干的。”
“本小姐活在世上二十九年,谁见了我都必须听从于我,可偏偏就是你!”xǐυmь.℃òm
宋时柚厌恶的看着贺亭:“给我气受就算了,你不过是我要利用的一颗棋子,竟然还敢对我指手画脚。”
“不过......”
宋时柚轻轻抹掉脸上的雨水,把衣领退到左肩下,“既然是棋子,无论好棋还是坏棋,就得利用到最后。你也算是对得起我,竟然真的对我动心了,不枉费我挨了一枪,还陪着你演了这么长时间的戏。”
“啧,白敬山怕是到死都不知道他这位可爱可亲的徒弟,究竟给他找了个什么样的徒弟媳妇。”
宋时柚抿唇轻笑:“你说呢,贺警官?”
宋时柚的每一句话都戳在贺亭的心窝上,刀刀见血,终于在提到白敬山时,贺亭再也忍不住了。
贺亭青筋暴起,浑身都在轻颤,眼神恐怖的仿佛随时能冲上来杀了她。
宋时柚心底一沉,已经做好被贺亭捶一拳的准备了。
可贺亭的拳头紧了松、松了紧。即便是快要气炸了,也没有动手。
他逼近一步:“过去的一切都是演的?”
她愣了一下,淡然道:“是。”
再次逼近一步:“我师父是你杀的?”
“是。”
两人面对面:“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只是利用?”
“是。”
三声毫不犹豫的“是”,抹杀了宋时柚一切的爱。
暴雨倾盆,浇灭了贺亭对宋时柚最后一抹爱。
“呵......”
“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
贺亭突然发出笑声,身体随着笑声的加大颤抖的更猛烈,逐渐笑弯了背。
宋时柚微微惊恐的看着他,垂在裤缝边的手拼尽全力握紧拳头,指甲掐进肉里,丝丝鲜红顺着雨水从指缝中流出,只有疼痛能让她保持清醒。
贺亭停下了笑声,缓缓直起身,把伞扔到一边。
在宋时柚的注视下,贺亭摘掉手上的戒指,狠狠的一把丢开,开车离开。
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宋时柚。
“......”
阑风伏雨,戒指落地的声音她都听不到。
就好像他们之间的感情,消散的无声无息。
愣了一阵,宋时柚忽然回过神来,猛的扑在雨水里,疯了似的跪在地上四处摸爬寻找。
在哪
在哪
在哪
忽然,指尖传来一阵冰凉。
泥泞的花坛里,小小的一枚戒指沾满了泥土。
宋时柚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她拾起那枚冰凉的戒指,轻轻擦去上面的泥。
突然间泪如泉涌,脸上雨水泪水混杂,椎心饮泣。
这一场暴雨,无情的冲刷过大地、肆虐着宋时柚的心脏。明明是九月,暑意未散,宋时柚却感觉到无比刺骨的寒意。
这场雨带走的,是她和贺亭本如夏花般盛开的爱情。
从热烈到死寂。
她知道,他们不可能了。
夜里,北宫。
宋时柚独自一人蜷缩在被子里,紧紧的闭着眼睛,晶莹的泪珠还挂在睫毛上,小声啜泣着。
脖子上挂着一条细链,上面串着两枚一模一样的戒指。
翌日,雨后初霁。
胡局办公室。
“......”
胡局看着沙发上安静的宋时柚,沉默了。
不过两天没见,眼前的人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平日炯炯有神的眼睛此时空洞无神。
宋时柚察觉到胡局的视线,抬眸看去:“胡局,我没事。”
胡局蹙眉:“你真的不和贺亭说你要走吗?”
宋时柚摇摇头:“不需要了,我们没什么关系了。”
胡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你都和他说......”话没说完,胡局便说不下去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还有问的必要吗。
胡局叹气:“老梁说他那边的人已经安插好了,那你呢,你这两天就走吗?”
宋时柚点点头:“因为丢了那一船的货,组织里没了两个大客户,r过不了多久应该会回国一趟。得赶在他回来之前把w除掉。
“这个w手下有两个窝点,梁队已经盯了很久了,如果拿掉了,这个组织基本上是失去了一半的江山。”
宋时柚忽然想到前几天那批货,询问道:“前两天从拉斯维加斯运来的一批k粉和新毒品,梁队那边跟住了吗?”
胡局点点头。
宋时柚松口气:“这个钱家看似是第一批买家,实际上也是替别人做事。据我了解,钱家和京圈的不少富豪家族有来往,如果这批货跟住了,应该能扯出一串人来。”
“还有一件事。”宋时柚忽然想到之前宋时呈提过一嘴海运的事。
“近几年大部分毒贩都是走水路把毒运入境,海市现在的几条海运线都是林可集团负责的,这边宋家一直在盯着,如果有情况,我会联系你们。”
“好。”
胡局给宋时柚倒了杯水:“上面给消息了,等你离开之后,局里会来一次针对扫黑除恶的专项清剿活动,主抓市里的几个涉黑团伙,负责这次行动的就是给你些推荐信的那位。”
“中央下派了专案组驻扎江北盯着他,给的意思就是,让他自露马脚。”
能称得上是清剿,那规模可小不了。
宋时柚道谢,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他私下交易人口、走私贩私是板上钉钉的了,但我估计除了他,他手底下那些来往密切的官商,大概率都干净不到哪去。这一下估计得扯出不少肮脏事来。”
胡局冷哼:“既知法犯法又执法犯法,不处理他们处理谁。”
宋时柚思索道:“负责这件事的人是他,那中央的专案组下来之前,他肯定会向组织说这件事。”
宋时柚把杯子放下,道:“和组织合作的外人想要联系r,必须得亲自去本部。清剿活动刚开始他肯定不敢轻举妄动,但......”
宋时柚灵光一闪,拿出手机联系梁队。
两人交谈一番后,宋时柚对胡局说:“胡局,咱们能不能向上级请示一下先不抓他,让他再活跃几天。等他松懈后,他肯定会联系r,到时候跟着他,直接把本部端了。”
胡局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这个可以行:“好。”
胡局拿出手机,宋时柚见状,看了眼时间,起身:“胡局,我先走了,有结果之后您通知我一声。”
她走到窗边,看了一眼下面的停车位,贺亭的车不在。
“我走的事如果宣琪他们不问,就不要和他们说了。贺亭大概会查我的事,如果他要把我抓起来,就按照咱们之前的计划走。”
胡局微微皱眉,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答应了:“好。”
离开办公楼,宋时柚依依不舍的回眸望了一眼,手指轻抚上脖子上的银链。
垂眸,两枚戒指在太阳下闪闪发光,似乎也在告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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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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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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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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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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