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掀开门帘跑过来，有些局促不安。
见状，宋时柚蹲下和两个孩子平视，带着亲近的笑，问道：“小朋友，你们谁和张文志是好朋友啊？”
叫乐语的男孩举手，女孩并没有什么反应。
宋时柚再次看向乐语，男孩眼神怯生生的，他不知道眼前这个陌生的姐姐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他有些紧张，回答道：“我、我和老张是好朋友。”
虽然紧张，但还是学着大人的讲话方式称呼着自己的好友，宋时柚轻笑，伸手摸摸男孩的寸头，道：“你叫他老张啊，那你们关系肯定很好吧？”
乐语黑黑的脸蛋微微浮现一抹红，舔了舔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先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店老板，宋时柚注意到，回身给了贺亭一个眼神。贺亭立刻了然，开口道：“老板，先带你女儿去吃饭吧，放心，你在屋里也可以听到这边。”
店老板看看儿子，似乎也察觉自己在场令儿子紧张了，点点头，带着女儿进了里屋。
宋时柚带着乐语来到收银台坐下，自己搬来一把椅子在乐语旁边坐下，从包里拿出一个篮球模型，这是刚才她在贺亭车上抠下来的，原本是个粘在中控屏上面的摆件。
环臂靠在门边的贺亭显然也看到了，眼神露出一抹无奈，低声喃喃道：“小聪明，还借花献佛。那个篮球我从网上淘了好久......”
宋时柚把那个篮球递给乐语，微笑道：“你和张文志都喜欢打篮球吗？”
第一次来她就注意到货架后的篮球，虽然包装盒外面落了灰，但篮球上却没有，应该是经常有人打。
果然，乐语看到篮球模型眼睛一亮，紧张的双肩也微微放松，宋时柚把手再递过去一点，道：“送给你。”
乐语犹豫了一下，宋时柚用成年人的交流方式，豪迈一递，道：“志同道合，收下吧。”
乐语道谢：“谢谢姐姐。”收下了那颗篮球。
宋时柚笑着摸摸男孩的寸头，道：“其实姐姐我也打篮球，而且打得很好。我以前在学校的时候还是篮球队的呢，当时代表全系去和其他组打篮球，很帅吧。”
宋时柚骄傲的语气和表情，令乐语心生崇拜，点点头，主动问道：“姐姐你喜欢哪个球星？”
宋时柚手指滑过下巴，道：“30号，库里。你呢？你和张文志都喜欢谁？”
乐语立刻跑去屋里拿来一个球星手办，正是库里。宋时柚心里有些惊讶，她的确是喜欢库里，但没想到真会这么巧。
乐语遇到了志同道合的人，立刻打开了话匣子，一大一小两人就着篮球聊了很多，聊到比赛，宋时柚借机问道：“你们学校有篮球活动吗？你和张文志也参加吗？”
乐语有点可惜的摇摇头道：“没有，我们只能上体育课的时候打一阵，老张下课之后还得去上辅导班，我们都碰不到一起。”
宋时柚道：“啊，还要上辅导班啊，你们的家离得挺近的，他下课之后你去找他不就好了。”
乐语垂下头道：“老张说他的辅导老师很烦人，总拖堂，下课还要写作业，太晚了没办法出来打球。”
宋时柚问：“他在哪上辅导班啊，这么讨厌。”m.xiumb.com
乐语摇摇头道：“不知道，我忘记叫什么名字了，之前妈妈还想把我送去，老张和我说那里的老师都很坏，我才不想去。”
宋时柚道：“看来你和老张的关系真的很好诶，那你过生日会邀请他吗？”
乐语立即点点头，再次跑进屋里，一会又拿着一个手机跑出来，似乎是店老板的。乐语打开手机，找出一张照片给宋时柚看，十分自豪的炫耀着：“这是我过生日的时候爸爸给我们拍的。”
宋时柚脸上的笑意不见，那个蛋糕下面的盒子正是店里卖的那一款包装盒。她再次带上笑容，道：“这身球衣真帅，蛋糕也好帅，是你妈妈给你做的吗？”
乐语摇摇头道：“不是，是老张的妈妈做的，很帅吧。”
宋时柚抿唇，犹豫了一下，问道：“这个盒子是你爸爸店里卖的那个吗？老张的妈妈也买了这个盒子啊？”
乐语摇摇头道：“不是啊，是我送给老张的，反正爸爸也卖不出去，我就送他了。”
宋时柚问：“你送给他几个？”
乐语道：“就两三个，老张说他妈妈做蛋糕用。”说着乐语悄悄回头看了一眼里屋，凑近小声道：“姐姐，你别和我爸爸说，我偷偷送给老张的，爸爸不知道。”
询问结束，宋时柚和乐语约定以后有机会一起打球，男孩还邀请她明年参加自己的生日会。
乐语站在店老板前面向宋时柚挥手，说：“姐姐，你明年来参加我的生日派对吧，让老张妈妈做个更大的篮球蛋糕，咱们一起吃！”
宋时柚点点头，答应：“好。”
回到车上，宋时柚拉过安全带系上，道：“能确定张季一家有嫌疑，先派人控制起来吧。”
宋时柚再次拿出本子，看着本子上那条「身材矮小」，再看到最上面写的「残忍、心理强大/不成熟」，眉头紧锁。
旁边，贺亭挂了电话，看到宋时柚在发呆，想到刚才一大一小的交谈，贺亭心里已经明确凶手了，虽然他也不太相信，但线索统统指明了。
“我的篮球，你就这么借花献佛了。”他伸手握住宋时柚的手，开口道。
宋时柚一愣，回神，轻叹着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贺亭的脸颊，今日早晨贺亭刮了胡子，没有了扎手的触感，但她也喜欢。
宋时柚道：“我再给你买个大的，你直接装在引擎盖上，怎么样？”
贺亭捉住宋时柚的手，盯着她的眼睛道：“什么时候都不要怀疑自己的判断。”
宋时柚一愣，手顿了一下离开贺亭的脸颊，再次垂眸看向笔记本，目光中满是不解和怀疑，道：“我只是不想相信一个小孩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恶意，人性究竟是怎么样的啊。”
贺亭道：“性本善亦或是性本恶，这两者从古至今都没有明确的答案，但这不正是法律出现的原因吗。”
宋时柚出神的看着本子，贺亭的话她都明白。只是刚才与乐语交谈的过程中，她感受到了两个小孩的关系有多好，又想到了乐语最后给她的邀请。
两个小孩过于强烈的反差，这令宋时柚有些不明白人性究竟是怎么样的了。
发现宋时柚再次皱起眉来，贺亭也跟着皱起眉来，从睡莲案开始他就发现宋时柚是个很敏感、很容易共情的人，每一起案子对她的影响都很大。
宋时柚察觉到旁边投来的炽热的视线，抬眸看去，正好和贺亭对视，发现他一脸担忧，宋时柚一愣，笑了一下道：“我不是说过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了吗，像我哥似的。”
贺亭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问道：“你以前在国外办案也很容易共情吗？”
宋时柚怔了一下，没想到贺亭在想这个，立刻笑了，她还以为贺亭怎么了，宋时柚语气轻松道：“我还以为你一脸严肃想什么呢，你不用担心这个，我这感觉来的快去得也快，你是见过我办案的，对吧。”
宋时柚拍拍他的手，宽慰道：“我上大学那阵教授说过我这样的，虽然警察共情力太强很容易影响判断，不是好事，但学侧写的稍微有点共情能力并不是坏事。”
贺亭展开眉头，“嗯”了一声。宋时柚低头看了一眼中控屏幕上的时间，道：“咱们先回去吧。”
“好。”
直接指向性证据还没找到，现在只能等指纹比对出来，不过至少这样他们能名正言顺的把张家三口扣留下来。
宋时柚有些发愁，案件已经明了了，但推理不能算是证据，而且指纹也只能证明张文志去过被害人家，如果到时间还没有找到决定性证据，他们只能放人了。
回到警局
张季一家三口都被带了回来，分别关在三个审讯室里。路过中间的审讯室门口时，宋时柚看到了还穿着校服的张文志，应该是一放学就被带回来了。
宋时柚来到与审讯室一面玻璃之隔的房间，拉开椅子坐下，戴上耳机开始静静的观察张文志。
他一直低着头咬手指，桌子下的腿一直不安分的晃荡，磕在凳子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审讯室里只有他自己，加上被关了快一个小时的缘故，他的动作渐渐开始不耐烦。无聊的踢了一阵凳子腿后，他又换了一个姿势，枕着胳膊趴在桌子上，脸冲着宋时柚这边。
眼神里完全没有小孩的童真和清澈，满是厌烦，眉头也紧紧皱在一起。
接着，他开始哼歌，虽然有些跑调，但宋时柚听出来这是现在网络上正走红的某首类似于社会摇的歌。
不到十分钟，他哼了十来首歌，都是网络红曲，没有一首是符合他现在年龄的歌曲。
宋时柚看了一眼桌上的表，依旧静静的看着。
又过了二十分钟，他换了个姿势，把头埋在桌子上，不哼歌了，开始抖腿。随着时间流过，他的腿越抖越快，肉眼可见的变得急躁不安。
忽然，“砰”的一声巨响，他猛地坐起来，后背靠着椅子，一脚踹在桌子上，接着又是一脚，巨响不断，他开始暴躁的踹着桌子发泄。
“宋顾问，还不进去吗？”唐筱问道。
宋时柚摇摇头：“再等等。贺亭和韩组那边怎么样？”
唐筱道：“就喊冤，问什么也不说。什么年代了还喊冤，没证据怎么会把他们抓回来。”
唐筱已经连着三天没休息好了，对于张家三口的行为可以说是怨言满满，“他们还喊冤，好好三天假没了，我都要喊冤了。”
宋时柚笑着安慰他，“这次案子结束，让贺亭把假给你补上。”
唐筱哭丧着个脸，哀怨道：“贺队？宋顾问你真是沉浸在爱情里了，贺队才不会管我死活呢，贺队有个‘贺扒皮’的外号你不知道吧，专门剥削下属，心那叫一个狠啊。”
“说什么呢？”
贺亭的声音如幽灵般出现在身后，唐筱魂都吓飞了，宋时柚也跟着吓了一跳。唐筱捂着心脏抱怨道：“贺队我求你，你走路能不能出个声，人要吓没了啊。”
贺亭冲唐筱屁股踢了一脚，道：“说我坏话还敢嚷嚷。换人，你去盯张季。”
唐筱捂着屁股挪到门口，认命道：“是是是，小的这就走，小的不打扰两位谈恋爱。”说罢飞快闪身，躲过了贺亭再次袭来的一脚，乐呵呵跑了，还没忘关门。
贺亭走到宋时柚身边坐下，问：“怎么样？”
宋时柚道：“已经开始暴躁了，再等等就差不多了。”
贺亭道：“终究是小孩。”
宋时柚道：“这是我见过最会演的小孩，连我都险些被他骗了。昨天我和张润问他话的时候，他还一副怯弱的样子，像惊弓之鸟似的，说什么都害怕，问什么都他爸替他回答。现在看来，这个小孩真的太恐怖了。”
看着审讯室里已经开始仰着头瘫在椅子上神游的张文志，宋时柚心里生出一抹寒意，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他怎么做到杀了七个人还能回去布置现场的，这真是一个小学生能做到的？一个成年人看到死人可能都会吓得几天吃不下饭，他一个小孩怎么......”
贺亭道：“虽然这句话用在这里不太合适，但初生牛犊不怕虎，他的见识还不足以让他形成恐惧。他可能连法律是什么都意识不到，所以下毒时他也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行为有多恶劣。”
宋时柚的手指敲击着桌面，在审讯室里发出一声又一声脆响，她的眼睛紧盯着玻璃那边已经处在崩溃边缘的男孩。好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
忽然审讯室的门被推开，唐筱走进来。
“在顾嘉荣的电脑上找到了张文志没擦干净的半枚指纹，小刘他们还在张文志家楼下的垃圾桶里找到了还没被垃圾车收走的蛋糕盒和用黑色塑料袋装着的药瓶。东西都已经送去毒检科了，很快就能出报告。”
指尖敲击桌面的声音消失，宋时柚向后退出椅子起身，目光如炬。
“开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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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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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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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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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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