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发现？”
宋时柚道：“我看分析上面写着被害人遇害当天都是她们的生日，除此之外这几个被害人有什么联系吗？”
刚才看被害人信息时发现，所有的被害人遇害这天都是她们的生日。看了前两个，本来她以为是巧合，但看到后面才发现所有被害人都是。
贺亭否认了，“完全没有，其中只有四个被害人是嘉顺区的，其余五个被害人分别在不同的地区。”
“嗯，我看了，这个幸存的女孩就是嘉顺的。”宋时柚把唯一一个幸存者的笔录放在最上面。
“她笔录里写‘我听到一个男孩在喊，我走过去，他说自己骑车摔倒了，我就想过去帮他包扎，然后就有一双手捂住了我的嘴，再之后我就记不清了。’”她扭头向贺亭询问，“她有提到男孩几岁吗？”
贺亭道：“她说应该是小学。”
“应该？”她又问道：“找到这个男孩了吗？”
贺亭摇摇头，“没有，韩组长让人排查了案发现场周边范围内所有的小学，没有符合受害者所说的那个男孩。”
听到这个答案，宋时柚是不意外的，这在她意料之内，如果能找到才是怪事了。
见宋时柚没什么反应了，贺亭问，“你怎么想的？”
宋时柚淡淡道：“我觉得根本就没有这个男孩。”
次日上午，汇报大会上。
幸存者笔录里这段被投在大屏幕上，宋时柚拿着激光笔站在侧面，手转了转，红点在“听到”和“想过去”上画圈。
“这段内容是标准的幻想描述，一般人在回忆发生过的事情时，都会具体的描述眼睛所看到的东西以及自己亲身经历的过程。
“但这段内容里面，女生用了“听”和“想过去”，这都是很主观的字眼，证明了她并没有亲眼见到这个男孩，这一段内容都是她凭借所听到的声音和自己模糊的记忆拼凑出来的。”
台下，韩组长俯身握住话筒，问道，“那她为什么说自己看到那个男孩了，还具体的说出了男孩大概的年纪？”
宋时柚不急不缓的解释道：“是记忆矫正。”
“大部分死里逃生的幸存者对于自己在遇害前的那一段记忆都是模糊的，因为遭受过强大的刺激，这时候的记忆往往都是本人自己捏造出来的，和现实是存在一些偏差的。”
宋时柚向韩组长提问：“韩组，你觉得唐筱的年龄有多少？”
韩组长一愣，下意识的扭头想寻找唐筱的身影，然后被宋时柚拦下，“凭借自己的记忆想一下。”
没想到开会还会有额外的任务。其实韩组长和唐筱只初次见面时见过一次，这个问题算是难为他了。
“小唐。”韩组长皱着眉努力回忆，犹豫道：“穿着挺年轻的，应该二十五六吧。”说完韩组长怔住了，恍然大悟的看向她。
宋时柚知道韩组长明白自己的意思了，满意的收回视线，“如果她见过这个男孩，她就会依靠对这个男孩的样貌或者着装来进行判断和回忆，而不是直接下定论。”
她的手垂下，大胆的下定论，“因此我猜测，这个男孩根本不存在，或者说那段求助的声音就是凶手用来引诱受害者的。”宋时柚走到白板旁边。写下：男孩音频，具有制作音频的能力。
宋时柚用白板笔在“制作音频的能力”下面重点画了横线。
“凶手应该接受过高等的教育，或者具有一定的才能，他的工作应该和电脑或电子设备有关系。”
此言一出，台下立刻传来一阵齐刷刷的书写声，记下重点后，有人问，“那个音频为什么没可能是他家有小孩或者能接触到小孩呢？”
“对啊。”
“是啊。”
台下纷纷传来疑惑声。
“问得好，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宋时柚走到电脑旁，换了一张ppt，是几张是犯罪现场的照片。
“这是分别来自不同三个现场的照片。”宋时柚放大其中一张照片，说：“案发现场都是在没有光的胡同巷子里，凶手在每次行凶后都将被害人的面部用黑色的垃圾袋套起来，这是一种忏悔，不愿意正视被害人眼睛的案后惭愧的心理逻辑。”
“再看这个。”宋时柚换成被害人的尸检报告，说：“尸检报告显示，被害人的会阴部被刀完全划烂，在被害人体内我们也发现了凶手遗留的刀。这种以性虐待和代偿式报复的杀人手段，证明凶手是在发泄内在的愤怒情绪，是凶手寻求畸形控制欲与性欲倒错需求的表现。”
“这些都表明凶手长期生活在压迫里，并且被人瞧不起，十分不受到重视。而且凶手患有性功能障碍，换句话来说就是不举。”
宋时柚看向刚才提问的那个警察，说：“他没有生育能力，自卑阴郁的性格又导致他不可能会去接触小孩，所以那个音频只可能是他从网上扒下来或者自己制作的。”
刚才带有疑问的人都恍然大悟，宋时柚见没有人有疑问了，继续道：“凶手对被害人生殖器的泄愤行为是对女性的极度愤恨，这可能是他杀人的最大原因。据现在的情况来看，凶手的作案时间没有规律，并且没有停手的迹象，如果不赶快找到他，他很快就会再次作案。”
宋时柚转身从后面的桌子上拿过笔记本和笔，从电脑上把u盘拔下来，“我说完了，后续有任何发现我会再说的。”
韩组长道：“辛苦你了。”然后扭头对在座的各个组布置任务，结合了宋时柚的分析，对凶手的搜查范围缩小了很多。
离开会议室，宋时柚和贺亭一起往办公室走，旁边的贺亭递过来一瓶水，“回去歇会，现在没你什么事了。”
“嗯。”宋时柚看都没看接过打开喝了一口，小声道：“渴死我了，胃还疼，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下午喝酒喝的。”
贺亭蹙眉：“少喝酒。”担忧的看向宋时柚肩膀。
宋时柚察觉到他的目光，抬眸笑了一下，“肩膀好多了，不用太担心。”
其实肩膀还是有些疼的，虽然外伤好了，但那颗子弹伤及骨头，她最近连睡觉都不敢往左翻身，一动肩膀就疼。
宋时柚也想休息，但她还有件事没想明白。
她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贺亭垂眸，见她低眉捏着下巴作思考状，问，“怎么了？”
宋时柚抬头看贺亭的头顶，用手比了比自己和他的身高差距，问，“如果是你凶手，你会找比自己矮小的人动手，还是比自己高大的？”
“自然是矮小的，降低失败风险。”
“我也这么想。”
“进去再说。”贺亭给宋时柚开门，两人一起走进宋时柚的办公室。
宋时柚提出自己的想法，“性功能障碍的犯人，他们在生活中都极度自卑，很少受到尊重，他们觉得犯罪是他们可以立威的途径。所以一般他们都会选择比自己矮小的人实施侵犯，从而达到在被害人身上获得尊严和掌控感的变态心理。”
“但是这起案子。”
她绕过桌子，在电脑上找到5.4案被害人的信息，示意他看，“你看。第一名被害人的身高159公分，身材瘦小，是符合凶手的目标的。
“但第二名被害人的身高171cm，和第一名被害人相差了足足12公分，而且身材是微微有肉型，骨架也不小，这并不符合他寻找被害人的条件。
“你再看其他几位被害人，她们的身高都在152-163公分之间，按照心理学来讲，凶手的目标在短时间内是不会有这么大变化的，而且这个变化并没有一直保持下去。你不觉得奇怪吗？”
贺亭道：“我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我还没想通。”
他又道：“韩组的想法是，凶手可能当时还没确定侵害对象的条件，直到在杀害第二个人之后才确定下来，你觉得呢？”
宋时柚凝眉思考，这个点也是对的，的确有一些连环杀人犯是在行凶过程中逐渐确定目标的。
但她觉得这起案子没那么简单，这个变化一定是个突破口。
两人不再交谈，各自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开始看案件。
晌午，宋时柚忽然感觉到胃一抽，她目光投向坐在沙发上的贺亭。
贺亭手边的报告也快垒成山了，平时空荡荡的茶几此时被文件档案铺满了。
“贺亭，咱们吃饭吧。”
贺亭抬眸看她，又看看时间，快两点了，“行。”
“去你办公室吃吧，我这没地方了。”
用微波炉加热后，两人拿着饭盒去了贺亭办公室，宋时柚在沙发上坐下，打开饭盒。
“嗯，好香。”
今天的饭是贺亭做的，宋时柚因为熬夜看报告看得太晚，早晨险些没起来，更别提做早餐和便当了。
“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会做饭啊。”宋时柚再次感叹。
贺亭搬椅子在她对面坐下，语气平淡，“性别歧视。”
“喂，你又这么说。我就随口一说，需要上升到这个层面吗。”
她撇撇嘴，愤愤的夹了一块烧豆腐塞进嘴里。一个大男人要不要这么记仇，她不过是说过他一嘴身份歧视，这人就记到现在。
宋时柚嚼着，又夹了一块溜肉段塞进嘴里，调料完美混合的香味瞬间在口腔里散开，这个溜肉段偏甜口，和小山椒的辣味搭配在一起，简直不要太完美。
宋时柚满足的眯了眯眼睛，毫不吝啬的夸道：“真的好吃，以后便当你做得了。”
她又夹起几块溜肉段丢进嘴里，她单方面宣布这道菜成她心里的top1了。
“司机我当，现在厨师也要我当，二小姐考虑付我工资吗？”
她挑眉，顺着贺亭的话说，“你干我就付。”
作势就要掏手机，“微信还是支......”
“停。”贺亭立刻打断她，扯了一下嘴角道：“吃饭。”
哼。
宋时柚眼睛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浅棕色的眸子亮亮的，露出得逞的笑。小样儿，咱还治不了你了。
经过这一处，一直严肃的气氛轻松了不少，宋时柚的心情变好，感觉嘴里的饭更好吃了。
忽然韩组长抱着电脑来敲门，贺亭和宋时柚同时抬头看去。
“你俩在这啊，我说去宋顾问那边怎么没找到人。”
贺亭：“韩组，怎么了？”
见他抱着电脑，宋时柚立刻把桌上的东西挪开，韩组长把电脑放在桌上。
“我刚才看照片的时候发现，只有一个被害人的心脏有被刀扎过的痕迹。”
贺亭立刻起身过去，韩组长调出八个受害人的照片，依次给他们看。每个被害人的身上都有乱刀捅过的痕迹，但只有一个被害人的左胸口有刀口。
宋时柚心里那个忽远忽近的想法忽然明亮了，立刻道：“是不是芳英子？”
韩组长微微惊讶，“是，你怎么知道的？”
“那就都连起来了。”宋时柚喃喃道，转而严肃道：“韩组，第一个被害人应该不是路依依，而是芳英子。”
韩组长一愣，并不明白宋时柚为什么有这个定论，韩组长疑问道：“确定吗？”
宋时柚没有任何犹豫，“确定。”
“为什么？”
“跟我来。”
三人来到宋时柚办公室，她从自己电脑上调出刚才给贺亭看的被害人信息。
“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凶手行凶的类型会忽然这么跳跃。一开始我以为凶手不是一个人，但结合刚才韩组你说的，其实不是凶手跳跃，而是芳英子本身并不是目标，是因为一些原因导致了凶手对她下杀手。这并不在凶手的猎物范围内，后面的被害人才是凶手刻意挑选过的。”
“芳英子做过黄色工作，而凶手有性功能障碍又没有交往对象，不能排除凶手曾是芳英子的客人。
“凶手杀芳英子和后面奸杀其他被害人的行为并不是一种。刺杀心脏......”宋时柚凝眉思考了一阵，迟疑道：“这是一种情感上的泄愤行为，凶手对芳英子应该产生了买卖之外的感情，而芳英子肯定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引来了杀身之祸。”
韩组长立刻道：“好，我去叫人开会。”说罢转身出门，接着宋时柚和贺亭就听到韩组长在门外走廊高声喊人集合开会。
贺亭道：“走吧，饭一会回来再吃。”
宋时柚瞧他淡定的样子，眨眨眼睛，忽然好奇一件事，开口问，“这回不怀疑我了吗？”
贺亭愣了一下，转身看她，也不知是不是案子有新突破贺亭心情好，难得的没有噎宋时柚，反而轻轻哼笑一声，缓缓拉长了声音道，“你不是说，队长要给予队员信任吗。”
宋时柚受宠若惊，立刻扭头看看窗外，看了一眼已经往西边走去的太阳，佯装惊奇道：“太阳今天从西边出来的？哇，难得啊。”
贺亭唇边的笑压下去，瞪了她一眼，“废话真多，快走，开会了。”
说罢便逃似的离开了宋时柚的办公室，见他这样子，宋时柚在后面噗嗤笑出来。
会议上，韩组长发言之后，宋时柚上台，给出了搜查凶手的大概范围。
“凶手不是海市本地人，只是在嘉顺区工作和生活，生活条件应该很拮据，和家里的关系很差。身高在163-171cm之间，身材瘦小肤色偏白，外表看上去老实斯文。话很少，不合群，在工作中应该不处于主导地位，是有才能但不被重用，做着助理或者小杂工。”
“再查一下过往五年里曾去过海市各大医院查性功能障碍，符合上述条件的人。”
宋时柚说罢，看向众人，用眼神示意各位还有没有疑问。一位男侦查员举手，宋时柚点头示意他说。
“只查过往五年就足够了吗？”
宋时柚道：“案发区域之所以只围绕嘉顺区，就是因为凶手来海市的时间并不会很长，但他对周边的各区以及隔壁市又具有一定的了解，也证明凶手来海市有一段时间了。五年是最合理的时间范围。”
韩组长下达命令：“李涛你带1组去查芳英子，张至京带2组去医院，按照宋顾问说的找人，有任何情况立刻汇报。”
“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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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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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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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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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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