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过人群,贺亭把车停在路边,边解安全带边拍了拍宋时柚,“起来,到了。”
“噢。”
宋时柚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开门下车,背上包跟在贺亭身后,两人一起穿过人群往现场走。人行道上,警戒线围成圈把人工湖木桥的入口整个封死,警戒线边有两名民警把守着,瞧见贺亭和宋时柚走近,伸手拦下。
贺亭道:“我们是市局的。”
两人把警官证给民警看,对方立刻给他们放行。顺着木桥下去,两人往现场走。宋时柚环顾四周,因为天色太暗,她只能看到这座木桥纵横分布在湖边,远处还有一座石桥贯穿南北连接着湖心亭。他们现在在石桥的西边,是整片湖莲花最繁盛的位置。
宋时柚边走边看着脚下,木桥的两边都是深绿的莲叶和红嫩的莲花,有些莲叶大得夸张,甚至长到了桥面上。
天色暮沉,西边已经找不到落日的影子,看着已经全黑的天,宋时柚皱眉,担忧道,“天全黑了,找起线索来可困难了。”
贺亭“嗯”了一声,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明,“注意脚下,这边的木桥没栏杆。”
走下最后一段台阶,他们到了垂钓区,桥面四周已经没有了围栏,只有莲花莲叶簇拥着,稍不注意可能就一脚踩进湖里。宽大的垂钓平台上四五名警员正戴着头灯检查现场,看衣服是痕检科的。
和现场隔着一片莲花的另一条桥上,他们看到了唐筱。市局到海工大的路程更近,唐筱比他们早到一会儿,正拿着本子向报案人了解情况。
贺亭走过去,“唐筱。”
唐筱立刻站起来,贺亭拍拍他,示意他跟自己来。两人走到一边,贺亭问,“什么情况?”
唐筱看了一眼那边的情侣,示意贺亭道:“报案的是那对情侣,据他们所说,他们是从食堂吃了饭回来准备在湖边散步,结果发现了尸体。”
贺亭道:“尸体当时浮在湖面上?”
唐筱摇头,“没有,被发现时尸体脚上绑着一块大石头沉在湖里,并没有浮在水面上。是那个女生打算用手机拍莲花,凑近的时候手机的光可能是晃了一下,就照在尸体的脸上。”
唐筱微微皱眉,叹气道:“那姑娘吓得不轻。”
一想象到那个画面,唐筱刚下去的鸡皮疙瘩又起来了。宋时柚也跟着冷颤了一下,她能想象到那是个多吓人的画面,心里默默心疼那个女孩。
宋时柚来到桥边,那对情侣正坐在桥边的长椅上,路灯下女生的脸色极差,双腿一直在打颤,即使明艳的口红也拯救不了脸色苍白,男生在旁边一直搂着她在小声安慰着。
宋时柚走过去,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微微弯腰递给女生,转头对男生道,“如果有条件,这段时间尽量带她出去走走,不要在学校里待着。”
男生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女友,仰头谢道,“好,我会的,多谢。”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宋时柚问。
男生点点头,宋时柚问,“你们是每天晚上都来湖边散步吗?这里平时人多吗?”
男生摇摇头,否认道,“我们只有下午有大课的时候会来这边,平时我们宿舍离这边不近,除了来吃饭基本不会来。”
男生顿了一下,“人的话,除了周末的时候会有学生来这边,平时都是校外来学校里看莲花的人比较多。”
宋时柚又问,“周末晚上来这边的学生多吗?”
男生说:“以前住在老宿舍楼的时候晚上会有人来散步,但去年我们都搬去新宿舍了,加上有宵禁,这边又离宿舍太远了,来回往返一次得半个多小时,回去根本来不及,九点多之后差不多都就没人了。”
“你们一周哪几天有大课?”
男生想了一下,拿出手机翻了一下,随后交给宋时柚看,说,“这是我的课表,后面那张是我女朋友的课表。”
宋时柚掏出手机拍下来,道谢了一声还回去。
“宋顾问。”唐筱走过来,宋时柚起身,唐筱说,“贺队叫你。”
“好,我这就过去。”宋时柚喊住他,“刚才报案的那对情侣说校外人员也能进来,你去查一下周末进校的人的信息,看看能不能查到。”
唐筱点点头,“好。”
宋时柚把本子放进包里,顺着木桥来到案发现场。
初步勘测已经完成了,尸体已经被法医带回局里了。宋时柚顺着台阶下来,贺亭蹲在发现尸体的位置,正在低头检查木桥的边沿。宋时柚走过去,也在他旁边蹲下,问道:“有什么发现?”
贺亭没有立刻回应,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戴上手套弯腰趴下去,伸手顺着边沿好一顿摸索。见状,宋时柚默默起身给他腾位置,站在后面看着。贺亭则是沿着整个木桥边缘摸了一个遍。
不知摸到了什么贺亭顿了一下,整个人都趴了下去,几乎半个身子都探出了桥面外,身体全靠右手抓着桥边的石柱稳住。
忽然贺亭的鞋踩到了大理石面上,上面还有刚才打捞时留下来的水,脚下一滑,整个人往湖里栽去,宋时柚惊呼一声,“喂!”立刻冲过去抓住贺亭的衣服后摆把他拉了回来。
这一闹可把宋时柚吓出了一身冷汗,跌坐在旁边平复心情,瞧见贺亭还趴在桥边,她立刻骂骂咧咧道,“喂!你能不能注意点?!”
“我没事。”他回头喊道,“田芩(qin),给我个大的物证袋!”
田芩是田莘的亲弟弟,是痕检员。
田芩离得不远,一听到贺亭喊自己,立刻跑过来递了一个物证袋给他。
“这什么?”
一坨黑乎乎湿淋淋的东西被捞了起来,下面还拴着着一根小指粗的绳子,再下面似乎还有东西,随着拎出湖面,贺亭的手往下一坠,他下意识喊了一句,“过来搭把手。”
接着一愣,喊完才想到旁边的不是唐筱是宋时柚,刚想再另外喊人,一只手已经伸了过来,宋时柚左手再次抓住贺亭的外套,一脚踩着边沿,右手伸过去抓住那根绳子,卯足了劲往上拉。
装进物证袋之后,宋时柚才看清那坨黑乎乎的东西是个装满了东西的袋子,外面整个被淤泥包裹着。
“......”
宋时柚垂眸看自己的手,旁边的贺亭也在看她的手,那只手光秃秃的没戴手套,糊满了黑泥,倒是还能看出细嫩。他没想到宋时柚真会伸手去抓,ωωω.χΙυΜЬ.Cǒm
宋时柚扣了扣手背,感觉有点痒,又抬手凑近鼻子嗅了嗅,下一秒就撇开头。
靠,好臭。
目睹了全部的贺亭:“......”
他叹气,喊她,“走吧,回局里。”
“噢。”宋时柚用干净的那只手的中指拢了一下耳边散下来的头发,追上去,回头看了一眼现场,问贺亭,“这尸体泡了几天了?”
“四天了。”贺亭皱眉道,“湖边人来人往的现场全被破坏了,只能看痕检那边能不能找到有价值的线索了。”
两人走上公路,外面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举着手机拍的也不少,就连对面教学楼上都有数不清的脑袋从窗口伸出来。
凑热闹人之常情,但这是案发现场。
贺亭蹙眉扫了一眼四周,对保护现场的民警说,“你们去联系校方配合,让今天拍视频的都把视频删了,不要让任何视频流出去。”
“是。”
贺亭和宋时柚走回车边,贺亭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一瓶矿泉水,转头喊宋时柚,“过来。”
宋时柚刚准备开车门,疑惑的走过去,“怎么了?”
贺亭拧开水瓶,示意她洗手,宋时柚哦了一声,贺亭给她倒着水洗手。
忽然贺亭说,“以后要抓人的时候,别抓衣服,抓腰带,衣服不仅滑抓不住,还使不上力气。”
宋时柚慢悠悠道:“我当然知道要抓腰带,但你这脸都快和莲花来个亲密接触了,我要是还去掀你衣服找腰带,你怕不是现在已经掉进湖里游泳了。”
宋时柚直起身走到一旁甩甩手上的水,从贺亭手里接过毛巾擦干。忽然想到刚才贺亭喊人帮忙,刚才宋时柚就意识到他是下意识喊唐筱来帮忙的,她看到贺亭喊完人之后愣了一下,但是她没说破,说出来多尴尬,就当作他喊的是自己呗。
回去路上,宋时柚一直低着头看自己那只正在隐约散发泥土臭味的手,都不用刻意凑近去闻,加上贺亭那双同样被泥土泡了一遍的手,整个车里都弥漫着一股臭味。
“你没闻到臭味吗?”她好奇。
她见贺亭面上丝毫不见异样,平淡得很,仿佛没闻到这股味似的。
“闻到了。”贺亭淡定道。
他嗅觉极佳,怎么可能闻不到。
贺亭扭头看了宋时柚一眼,轻飘飘来了一句,“这点臭味都受不了?你在国外的时候没见过尸体吗,暑天的腐尸味道可比这个冲。”
又在点她,这个人。
“这是两码事好吧,你拿腐尸的臭和泥巴的味相比?贺警官,腐尸再臭,如果需要我出现场我也会去。但泥巴的臭味,完全是因为你让我帮你我才沾上的,这有可比性吗?”
不对,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她瞪了贺亭一眼,“别打断我说话,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宋时柚问道,“你不觉得奇怪吗,尸体泡在湖里整整四天,没人发现可以理解,但没有一个人闻到味道,这不合理。以现在这个温度在水里泡四天,尸体早就开始腐败了,尸臭味可不是莲花的香味能遮住的。
“像这种学校人工湖养殖的莲花,下面都有淤泥层,人可以沉进水里但沉进淤泥里......”
她顿了顿,沉吟片刻,抬头看贺亭,问道,“那具尸体你看过了吗,衣服里面有没有泥?”
“有,我专门看了,最难进入泥沙的腋下的位置,有大量淤泥。”
“淤泥?不是泥沙?”
“嗯。”
“泥沙还好说,这淤泥可不会很容易就跑进衣服里。况且这里可是人群来往密集的学校,那个凶手得有多十足的把握能在这里行凶。”
贺亭明白宋时柚想说什么,淡淡道:“这不是第一现场,尸体是凶手杀人后再移尸到这里的。”
宋时柚挑眉,“哟,贺警官,没想到咱俩还挺默契啊。”她看着贺亭道,“你要是不这么天天挤兑我,咱俩或许能成朋友呢。”
贺亭瞪她一眼,宋时柚立刻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不再打趣。
贺亭道:“你给唐筱发个消息说学校不是第一现场,然后给吴宣琪打电话让她抓紧确认死者身份。”
宋时柚按照他说的做,电话挂了之后,贺亭扭头看她,发现她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问,“有什么问题?”
宋时柚没有立刻回答,指肚不停的摩挲着鼻尖,陷入沉思。
泥沙和淤泥的概念完全不同,如果衣服里的也是淤泥,那就代表死者在被抛尸前有可能一直被埋在淤泥里,而凶手家的附近也有一片淤泥地。
想到这点,宋时柚立刻给唐筱发了一条短信,让他从现场带一份淤泥样本送回实验室。
回到警局,宋时柚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她只是顾问,并不用全程跟进案子,因为现在各项报告都没有出来,她现在没有事做。
看着贺亭去找田莘,宋时柚关上办公室的门来到电脑前,她把小臻给她的u盘插在电脑上。
u盘里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个文件夹,却足足装了14g。点开后,排满了好几页的文件展现在她面前,看着每个文件上的人名,这些人都是和组织密切相关的人。要么是安插在白方的眼线,要么是和组织有生意往来的权贵。
在看到最后一个分类时宋时柚脸色一沉。
police
印证了之前的猜想,宋时柚的指尖发凉,内心不安的搓着手指。
这回难办了。
且不说黑白两边有来往,就之前的猜测,这个白方的人应该级别不低,如果真的要深入,那必须一举拿掉对方。她现在的身份对方是知道的,如果不能一举拿掉,后面扯出来的麻烦只多不少。
蛰伏两年才走到今天的地步,如果打草惊蛇,对方向r通风报信,她的身份就有暴露的危险,那他们两年的努力就全功亏一篑了。
宋时柚凝眉看着u盘,在拿定主意之前,这个东西绝对不能被警局的人发现。
她从笔筒里拿出粘合剂,拔下u盘涂在上面,反手贴在桌子下面暗处的角落里。
这件事,她得找宋时呈商量一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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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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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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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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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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