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雁拉住了他的胳膊,劝说道,“今后娘娘不在,您要更加安分守己,切勿闯祸。”
“我觉得母妃死因蹊跷,想要查个明白,这也能算是闯祸吗?”
他抹干了眼角的泪痕,语气格外冷硬,“说到底你们还是觉得我无能,对我没有信心,连真相都不敢告诉我。”
她们越是叫他安分守己,他就越觉得事情不对劲。
柳雁问他,“那么殿下想要从何查起?”
他毫不犹豫地接过话,“那就先从皇后娘娘开始吧,她如今对我应该没有防备,她自己不是也说了吗?我有什么需要的可以随时去找她,也可以拿她当母亲看待,她既然在父皇面前放出这样的话,我就敢借着这样的理由去接近她。”
说话间,他仔细观察着柳雁的神色,果然柳雁在听完他说的话之后,当即反对,“殿下别胡闹!您也知道皇后娘娘说的不是真心话,她一门心思都在太子身上,您可别去她面前找不自在了。”
“最好是别在她面前晃悠,让她尽量忽略我的存在对不对?”
他语气愤恨,“我一说皇后你就急了,你还不敢跟我承认母妃的死与她有关系?”
“殿下,就当是奴婢求您别胡闹了,就算您知道娘娘的死有异样,您又能怎么着?您如今在宫中已经没有依靠了,娘娘临终前的心愿是想您平安活着,直到出宫立府,您若是一门心思要寻仇,岂非辜负了娘娘的期盼?您别怪奴婢说话难听,您若是不肯安分,只怕您没本事活到成年。”
“……”
柳雁的话的确直白又难听,但也是他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外祖父被贬官,母妃离世,他这个六皇子也不是父皇宠爱的孩子,他如今在这宫里的确是没有依靠了。
可即便没有依靠,他也不想窝囊地过这一辈子。
“我一定会达成母妃的心愿,但我总要知道母妃的死因,柳雁,你告诉我好不好?与其让我自己冒险去探究,不如你把真相告诉我,我听你的,在我出宫立府之前,我不去寻仇,等我长大成人之后再考虑这事。”
他抓紧了柳雁的手,苦苦哀求,“我如今没有能力,可再过十年、二十年后呢?如果你真为我好,就别让我活得不明不白,行吗?”xǐυmь.℃òm
柳雁望着他良久,终究是叹息一声,“好,奴婢告诉您,但您也要答应奴婢,绝对不能轻举妄动,你如今还小,要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你放心,我会沉住气的。”
他再三保证绝对不会惹事,柳雁这才将一切都告诉了他。
母妃果然不是病逝,造成她身体虚弱的原因也不是什么寒疾复发,而是她常吃的补药里被人下了慢性之毒。
而下毒的人是母妃的另一个贴身宫女,莺儿。
距离外祖父被贬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大概就是在那件事之后,莺儿便开始在母妃日常吃的补药里下毒了。
柳雁说,前段时间母妃就察觉到自己身体越发虚弱,请了好几回御医,御医都说是寒疾发作,她觉得十分蹊跷,只因她一向很遵从医嘱,也很忌口,可她对医术一窍不通,御医说的话也不好反驳,便回了一趟娘家,悄悄请了几个家附近有名的民间大夫给她看。
她怀疑过御医院的人没说实话,而民间大夫中有人对她说,她脉象悬浮,体内五脏似有衰竭迹象,也许是吃的药有问题,她便立即将药方子给了大夫查看,大夫看了之后,又说药方无异常。
药方无异,身体却越发虚弱,她便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或许是身边伺候的下人,在做好的饭菜里或是煎好的药里动了手脚。
有了这个猜测之后,她便吩咐柳雁要暗中关注能够近身伺候她的几个宫女太监。
在那之后的几天里,柳雁看谁都觉得可疑,可没有证据也不能贸然指控谁,直到有一天夜里,她半夜出门解手,竟看见了宫女莺儿鬼鬼祟祟地出了房门,她跟了过去,看到莺儿所去的方向竟是皇后的凤仪宫。
柳雁立即禀报了母妃,母妃却说不要打草惊蛇,第二天莺儿照旧熬好了补药送到母妃的手中,母妃声称困倦,让她放下补药之后便在榻上装睡,期间柳雁找了个借口将莺儿拉出去说话,母妃便趁机将提前准备好的另一碗补药与莺儿放下的那碗调换了,等莺儿再次回来后,看到的便是母妃把药喝下的画面。
母妃叫柳雁去御医院找了个新入院的御医,确保那人没有与其他宫的妃嫔有利益勾连,让他检查了莺儿熬的补药,而检查的结果是,那药中含有慢性毒。
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奴婢原以为,皇后只是为了包庇亲人才颠倒黑白,却没料到她是如此心黑手毒。”
柳雁说话间,拳头紧握,“当娘娘发现下毒的事时,身体状况已经是无力回天了,在最后的日子里,她也想过要去陛下面前告发皇后,可皇后的手段咱们也都见识过了,她叔父犯的那件事情她都能找到替死鬼,那么同理,给娘娘下毒这事她也有办法推得一干二净,莺儿或许就是她的替死鬼。”
“皇后叔父的那件事情,母妃和外祖父不是已经做出退让了吗?皇后为何还要将母妃置于死地?”
“因为那件事情之后,娘娘没能沉住气,与皇后发生了几次口角,殿下您别看娘娘平日里总叫您要冷静,她自己气急了的时候也是很难忍下来的,皇后心眼小,一旦记恨,便容不下娘娘了。”
柳雁长叹了一口气,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娘娘不希望您卷入纷争,她说,皇后针对的就只有她,只要她不在了,皇后心里的气也就消了,至于殿下您只要乖乖的不惹事,皇后不会将您放在眼里,也就不屑于动手了。所以请殿下记住,就算再恨她,平日里见着她也得恭恭敬敬,因为目前你除了忍,没有别的选择。”
他听着这些话,几乎要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
原来,母妃一直都知道皇后在害她,却不敢说出口,还得顺着皇后的心思,直到死都没能把真相透露出去,只为了消皇后的气,让他不受牵连。
旁人或许会说母妃是个懦弱的人,不敢反抗,可他心里很清楚,母妃并不是懦弱,只是她怕一旦她冒险,就会连累了他。
正如柳雁所言,皇后的叔父那么大的罪名都能被皇后轻而易举地解决,还找了个替死鬼,那么以母妃在父皇心中的地位,一旦东窗事发,皇后极力否认,仅凭莺儿手上的那碗药,或许无法成为扳倒皇后的证据。
或者说,莺儿未必就会把真相说出来呢?皇后当初给自家叔叔找的替死鬼是主动认罪画押的,因为人总是有弱点的,父母妻儿都能成为弱点,一旦家人的性命受到威胁,牺牲自己一个换取全家人的安危,或许会是许多人的选择。
无论莺儿是否有苦衷,他都要设法杀了这个胆敢背叛母妃的人。
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还不等他向莺儿动手,他便从其他下人口中得知了莺儿的死讯。
据说,莺儿夜里偷喝了御膳房里的好酒,也许是在回屋的路上没看清路,竟不慎跌落到莲花池里溺亡了,等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殿下,莺儿的死,恐怕是……”
“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一定是皇后动的手了,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不就是她很擅长用的手段吗?”
他冷笑道,“莺儿毕竟曾经是伺候母妃的人,又不是皇后自己的心腹,皇后用她的时候恐怕就没有想过能让她活下来,如今母妃走了,莺儿这个棋子自然成了弃子。”
“殿下说得是。现在殿下该明白了吧,皇后做事如此滴水不漏,您想要找她寻仇,无疑是难于登天。”
“是很难,但我可以等,等我离开这皇宫,不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我就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情了。”
“殿下如今在宫里没有依靠,可以挑个有实力且心眼好的皇兄护着你,太子除外。”
“我知道,你是想说五哥吧?他对我的确算是最好的,或许是可怜我没了生母,总带一些吃的玩的给我。”
“您的确可以与五殿下交好,他应该会愿意照料你,不过殿下你记住了,在皇家,兄弟之间的情分总归是比不过利益,您对五殿下也得多多提防,不必太信任他,他的母妃可不是什么善茬,五殿下将来会变成什么样的性子,可不好说。”
“这个无需你提醒,我心里有数。”
关系再好的人,将来都有可能因为某种原因而背叛。
就好比母妃对莺儿不薄,莺儿不还是当了叛徒。
没有什么人能够让他毫无保留地去相信。
思绪回笼,萧元良发觉自己的衣袖都被雨水打湿了,便收回了手,关紧了窗户。
曾经的皇后娘娘,如今的太后娘娘,也不知这些年来,午夜梦回的时候,可曾看到那些死在她手上的冤魂找她索命。
……
“婉妃去世后三年,许大人郁郁而终,属下找到了当初跟随许大人的老管家,那老管家说,许大人那几年的确是苍老了许多,生了病也不肯吃药,是他自己没有求生意志,否则应当还能多活些年头的。”
宁王府大堂内,墨竹朝萧云昭和温玉礼汇报着近日打探到的情况。
“至于太后的那位叔父,是七年前过世的,林家人对外宣称他是突发恶疾,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或许是因为他死得太没尊严,林家人不敢对外声张。”
“死得太没尊严?”温玉礼面带好奇之色,“怎么个没尊严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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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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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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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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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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