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之前衙门里的官差将鲁、于两家的事儿,当作是普通邻里间的纠纷处理了,两家人见过最大的官便是主管治安的曹县尉,那时也只不过是在后衙被询问了些细节,再就是请了仵作前来验了那租契上的指纹和字迹。
是以这次来县衙,还是两家人第一次跪在悬挂“明镜高悬”牌匾的公堂上,也是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见到了本县的父母官辛县令。
堂威一喝,惊堂木一拍,于家人瞬间被这气势吓得不敢再胡言狡辩,还不等官差手里的刑杖打在身上,便一五一十地将租契一事解释了个清清楚楚。
当初于家怕被鲁家赶出铺子的时候,确实是打算顺了鲁家的意思,把房租适当地先涨一些,好安抚住鲁家的情绪,请鲁阿伯到自家赔礼吃酒,也算得上是诚心。
可谁想到,鲁阿伯不胜酒力,不等两家把细节谈好签上新租契,于家也还没把租金交到手里,便先把自己喝得昏昏沉沉的,不仅签租契的时候,连在哪里签字都看不清了,就连于家给的租金也不记得揣进怀里。
于家看着眼前这般的鲁阿伯,顿时就起了不好的心思,寻了个方才签的租契被酒水打湿了的借口,便诓骗着鲁阿伯重新签了这份为期十年的租契不说,更是将一开始给了的那半年租金都收了回去,只等鲁阿伯醉得彻底不省人事,才将人送回了东院。
原本于家还是有些担心,怕鲁阿伯醒后记得前一晚的事儿,哪知道鲁阿伯实在是醉得太过了,不仅签了新租契的事儿完全没了印象,甚至还以为两家是商量好了,要等最后几日的租期到期,于家才会上门和自家重新签订租契,也就是等待的这几天,让于家人彻底没了心虚的情绪,一口咬定了自家已经交了十年的租金。
对于这件纠缠了好几年的案子,辛县令处理得十分干脆,于家三口欺瞒诓骗鲁阿伯,占用鲁家铺面多年,各打二十杖,罚银五两,责令于家十日内将这几年拖欠鲁家的租金补齐,并归还长青街上鲁家西院的铺子。
鲁家老两口今日报了假案,还试图撒谎欺瞒官差,扰乱官府视听,但念在两人是为了拿回自家的铺子,情有可原,各打一仗以警戒世人。
虽说顺利地要回了自家铺子,可鲁家老两口看上去似乎并没有特别开心,一想到当众挨了一仗,刚要回来的铺子和宅院又马上就要成了旁人家的,老两口心里一阵堵得慌,就说不出的难受,总感觉自家折腾了一通,却给旁人做了嫁衣。
老两口一路相互搀扶着,在街坊四邻的道贺声中,强颜欢笑地往自家铺子走去,时不时地还要瞄一下身后跟着的褚家三人,而于家三口也在执行完刑罚后,被官差们雇人抬着送回了西院铺子内,当然雇人的银钱,还是要于家自己出的,一向抠门的刘氏,简直是身心俱痛,感觉自己似是要挺不过今天了。
和各位街坊们道过谢,又目送众人都离去后,鲁阿伯这才不情不愿地对一直站在自家门前的三人道:“县令大人说叫于家的十日内搬出去,咱们的事儿十日后再说吧。”
两家人签了字,画了押,拿回铺子的方法,沈鹿竹也已经悉数告知,中间确实有些波折,可那还不是鲁家自己闹的,如今铺子顺利要回来了,鲁家却含含糊糊地说了句“再说”,就想先蒙混过关,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更何况小两口今儿出门时,连买宅院的银票都已经带在身上了,就是心中防着这鲁家要回铺子后,心里不是滋味便想反悔,方才对方一路上的各种表情,沈鹿竹又不是没看到,自然不可能再给他们拖延的机会,以免夜长梦多。
“不如今儿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先把买房的契书签上,房契我们也就一并带走了,也省的之后再折腾一趟了,至于于家何时搬走,我倒不是特别在意,只要在县令大人规定的日子里把铺子腾出来就成。”
鲁家老太太顿时火冒三丈:“你就这么急不可耐地要把我们撵走是不是?就算要卖,不也得我们找好了新住处,搬出去了再说,哪有你们这么急的,我家铺子才刚要回来!”
沈鹿竹很是大度地道:“大娘想找到新房子再搬出去当然可以,我们不急着搬过来,你们就先住着慢慢找,一个月总是够了吧,若是再晚些,只怕到时天寒地冻的,您老人家又不想搬了,你放心这一个月我不收你们房租的,安心住着就是。”
“这是我家的宅院!我想啥时候搬是我的事儿!你们还好意思在我家门前待着,都是你们出的好主意,害得我们老两口今儿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打了板子,你们按得什么心思啊!”
这简直就是明摆着想赖账,沈鹿竹自然不客气地回怼道:“你挨打是因为你不老实,擅作主张地去报了官!”琇書蛧
不等对方在作何反应,褚义便站了出来,冷冷地冲着鲁阿伯道:“鲁家这是想赖账?当日的契书就在我身上,我们不介意再去一次衙门。”
鲁阿伯忙拽住了还欲发疯地自家老伴儿,有些为难地道:“褚老板,我们没说不卖给你们,就是你们这是不是有些趁火打劫了,这宅院和铺子给的价格实在是太便宜了些,我家这两处地方,在县里怎么着也要四五百两的,要不你们看看再加些?”
褚平一下子便被这两个不要脸的给气笑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当初宅院卖不出去的时候,是谁舔着个脸求上门来的,契书都签了,现在帮你们把祸害赶出去了,你们又嫌价钱少了,当初一处宅院一百两的价格是狗说的不成?”
鲁家老太太见褚平竟然讽刺自己是狗,涨红着脸叱骂道:“你个毛都没长齐的乡下小子,你说谁是狗?”
“哪个想耍赖哪个就是狗!自己当初说过的话都想不认账,狗都比你强!”
鲁老太太被气得不轻,捂着胸口直喘粗气,鲁阿伯忙扶着人靠在自家院门上:“哪个想不认账了,当初只说了东院一百两……”
“契书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两处二百两,可不是我们逼着你签的!”
“堂弟不用和他们多费口舌,这离衙门近得很,咱们现在就去!”
小两口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下了鲁家门前的台阶,褚平恶狠狠地道:“哼,等着再挨一次板子吧,这次可不是一下就能完事儿了的!”
鲁阿伯忙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来,拦住三人:“你们,你们就不怕被县令知道今儿这主意是你们给出的!你们,你们这就是同谋!到时候定是也跑不了一顿打!”
沈鹿竹满脸不在乎地道:“那又如何,报假案可不是我教的,再说你们这实施者才挨了一板子而已,我们不过是提了个想法,大不了就也挨一板子罢了,用一杖换两处宅院,这笔买卖可真是太划算了!”
说罢,就好像已经迫不及待了一般,挽着褚义便疾步往前走去。
褚平再次补刀:“就是不知道老伯你这身板,还能不能再经得住一顿板子了,你该不会以为这次也就一下吧,想想那于家三口,你们现在可是和于家一个位置的了,二十大板啊,啧啧啧!”
“卖,我现在卖你还不成嘛!”
“老头子!”
虽经历了些波折,可好在小两口最终还是以二百两的价钱,买下了鲁家的宅院和铺子。约定好,十日内鲁、于两家都搬出宅院,届时自家再来收房子后,三人这才重新坐上了牛车,往靠山村赶去。
这次买铺子,给随行的褚平带去了不少冲击,回去的路上便一直在琢磨,他自己一向最清楚自己,打小就没啥出息也没啥抱负的,要不是堂兄有啥好事儿都想着他,他在村里的口碑也不会变成如今这般,爷奶爹娘不再整日犯愁不说,他还娶上了个好姑娘,再过几个月,都要当上阿爹了。
如今看着小两口里去县城又进了一步,心中除了不舍还多了些羡慕,想着自己当人家儿子相公一回,是不是也该好好努力一把,不说像自家堂兄一般,一下子就在县城买了两处宅子,可再过个几年,是不是也能存下些本钱,哪怕不买先租下个院子也好,到时也带着全家去县城,过好日子去。
到时要是堂兄堂嫂还需要,他就继续给堂兄干活,要是不需要了他就也学着自己做点什么小买卖,总不会叫家里人吃苦的。
褚平一向是个行动派,自己想了个七七八八,回到家里就立刻和家里人说了自己今儿的想法,堂爷爷一家早先对孙子最犯愁的,就是他那懒散的性子,如今见他被小两口带动的越发上进了,哪有什么阻拦的道理。
堂爷爷作为一家之主,率先开口道:“你这想法倒是不错,有目标总比你像原来似的浑浑噩噩的强!”
钱氏也道:“原先还有些担心,要是阿义他们搬走了,没人带着你,怕是又要回到早先那副样子,如今可倒好,你既然还想和阿义他们做邻居,那就好好干,也给我大孙子挣个好条件出来。”
褚平得了自家人的支持,扭头就跑去了隔壁,兴奋地和小两口道:“堂兄回头你们去了县城,也帮我留意些,最好是在你们铺子的隔壁,我好好干,再过个几年,我也搬过去,还和堂兄你做邻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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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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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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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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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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