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家老宅的东厢房里,已经吃过了午饭的沈鹿竹,此刻刚将自家胖儿子哄睡,自己也正有些昏昏欲睡,便听见自家院外似乎有什么声音传来,忙轻手轻脚地下了炕出屋。
原来是还没睡着的褚礼听见了,褚义赶着牛车回来的声音,跑出屋子去开院门,迎了自家阿兄进院。
沈鹿竹也紧随其后,上前关心地问道:“今儿怎么这么久?可吃了午饭?”
见褚义热得满头大汗,又顺手拿起院中石桌上的凉茶倒了一碗递过去。
褚义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叮嘱他快回房歇晌,随后才对妻子解释道:“碰上了之前那伢行的老板和鲁阿伯,就耽搁了,还没吃午饭,阿竹给我煮碗面可好?”
一听褚义还没吃午饭,沈鹿竹忙接过褚义手里的凉茶:“那还是先别喝凉茶了,对胃不好,正正睡着了,你到西厢歇着去,我给你倒些温水来,再吃两口糕点垫一下,面很快的,等我一下!”
褚义冲着妻子笑笑:“好,阿竹慢慢来,我不急。”
话虽这样说,可褚义却跟在妻子的身后一同进了灶房,挽起袖子就要帮忙,被沈鹿竹连忙制止。
“折腾了一上午,怎么还不累?”
“不累。”
沈鹿竹见褚义不为所动,继续舀着水,只能伸手将水舀抢过:“不累也去歇着,大夏天的,做啥非要待在灶房里,多热啊!”
褚义也不和妻子争,却仍没听话地出去,而是顺手拿了个小板凳坐在一旁陪着:“那阿竹你日日做饭岂不是更热。”
说罢又仰头看了看自家灶房的四面,提议道:“明儿个找几个工匠来,把北面这堵墙再开个大窗户出来如何,想不上窗扇,这样灶房里也能凉快些,等到入秋天气转凉了再上窗扇就成。”
“这夏天眼看着就要过去了,再说明年夏天也不知道是待在县里还是家里,现在又折腾它做什么,有那时间,我倒宁愿你好好歇一歇。”
沈鹿竹说着话,手上的动作却不曾停过,利落地和好了面,切成粗细一致的粗面条,烧油炝锅,添汤煮面,最后再加上几片自家做的酱肉,两颗煎蛋和一小棵青菜,一锅香气十足的面便做好了。
褚义上前接过妻子手里的碗筷,将面从锅里盛出,端好和沈鹿竹一起去了堂屋吃这顿迟来的午饭。
吃过饭,小两口怕吵醒还在熟睡中的正正,便窝在西厢房的炕上闲聊。
“鲁家想叫咱们买下他家东院,还说一百两就卖给咱。”
沈鹿竹有些纳闷:“一百两?鲁家那铺子可是又发生了啥事儿?不然怎么会这么低的价格,还是他们主动来找得咱。”
“还是我家阿竹聪慧,他们那日又去了衙门,可还是没能查出来事实到底是什么,不仅如此,现在全县城的人都知道这事儿了,根本没人愿意去买鲁家的宅院。”
沈鹿竹点点头,有些唏嘘:“这事儿纠缠了这么些年,前后进了两次衙门,可却还是这么个结果,鲁家没败却败了,于家没胜却又好似胜了。不过就算是这样,那鲁家也没必要这么着急,非要把宅子卖掉不可啊!就这么住着,等到那租契到期,于家总没理由再继续霸占下去了。”
褚义轻轻用蒲扇帮妻子扇着风:“鲁阿伯只说是受不了了,整日被于家人折腾,现在只想再也不和于家有任何纠缠,卖了银子去乡下养老。”
“不是吧,这于家的也太缺德了些,怎么还带私下里折腾人的,该不会是去鲁家东院闹事儿了吧?”
“是鲁家说的,具体的我也没问,不过看样子鲁家确实是被折腾得不轻。”
鲁家虽可怜,可沈鹿竹眼下却对鲁家,再也生不出一点同情,只因这姓鲁的怎么好像盯上他家褚义了似的,咋能瞧着人老实,就逮着一个认使劲儿忽悠呢!Χiυmъ.cοΜ
沈鹿竹有些气愤地说道:“这鲁家也真是的,他们家铺子这般糟心,还有于家这样的邻居在一旁,他们自己该是明知道整个县城的商户都不想沾上一点的,竟然还好意思去找你,怎么说得出口的,真当咱们是傻的不成?”
褚义有些好笑地捏了捏妻子气呼呼的脸颊:“他们说咱家和丁大哥交好,所以那于家不敢。”
哪知沈鹿竹听后更气了:“什么?这是什么狗屁理由啊!”
褚义忙轻哄道:“好了,不气,我这不是没答应嘛。”
“这家人还真是一点都不值得同情,自家被糊弄着低价租出去了铺子,还一租就是好几年,涨租都涨不成,也不知道多个心眼,扭头就又被诓骗着弄了个莫须有的租契出来,却只能忍气吞声。如今面对咱们倒是生出胆子和脑子来了,有这本事怎么不去把自家铺子要回来啊!
还什么和丁大哥交好,我看他们就是还在打丁大哥的主意,没准是想着先用个便宜的价格把咱们绑到一条船上,然后再借着丁大哥的势,逼着那于家还铺子,到时候没了于家的妨碍,西院的铺子自然就能卖上个好价格了,这如意算盘打得还真是响亮!”
褚义当时倒是没想到鲁家的这些小心思,只是一来没必要明知道那宅院有麻烦还去买,二来也不喜鲁家和那伢行老板,总是想依仗着丁安的身份,达到些什么目的的嘴脸。
依他看,自己想要就凭自己的本事去争,就算没那么大的本事,至少也该学会主动远离麻烦,凡事都想借着旁人的势力,难免显得精于算计。
“阿竹不说,我还真没想到这层关系。”
“我也是胡乱猜的,兴许他们没这样想过,可把咱们当傻子倒是真的!”
褚义见沈鹿竹转眼便又气上了,忙转移话题,聊起了今儿去县城里看的那两处铺面,还有他走之前伢行伙计劝他的话。
“那伙计这般说,虽是想劝咱们租下那间画坊的意图居多,可应该也不是空穴来风,自己编来诓咱们的。兴许想鲁家这样的铺子,就是不太好找。不过我已经和那伙计说了,咱们不急。原本是想着从那走了之后,再找两家伢行问问的,谁知道却碰到了鲁家的,过两日没事儿,我再去一次县里瞧瞧。”
沈鹿竹听了褚义的话后,若有所思道:“褚义,要不咱们把鲁家的铺子买下?”
褚义注意到妻子说的是“铺子”而非“宅院”,一时间有些没能跟得上沈鹿竹的思路:“铺子?阿竹想做什么?”
“鲁家不是急着想摆脱于家吗?咱们倒是可以想一个不用借助丁大哥的法子,不过要提前和鲁家定好,事成之后,就把两处院子按照现在的价格卖给咱们才成。”
“那我家阿竹这是已经有办法了?”
“嗯!褚义你还记得上次丁大哥给咱们看的租契吗?”
褚义点点头算是回应。
沈鹿竹凑到褚义耳边,小声谋划着:“你觉得这样如何……”
褚义听完,一脸好笑地看着自家妻子,也就只有他家阿竹能想出这种办法了:“那我明日再去镇上一趟,找鲁阿伯谈谈?”
“不用,不用。”
沈鹿竹摇着头,继续道:“不急,咱们就按照和伢行定好的,寒衣节铺子忙起来前,再去一次就成,若是鲁家真如他们所说,一定还会再次找上咱们的,要是他们没出现,那就是老天爷不想叫咱们掺和这事儿。那就当作是去看铺子的,也好顺便知会伢行一声,寒衣节要是忙起来了,咱们再去县城看铺子就得等到十月中旬才成了。”
“好,听阿竹的。”
说好了过阵子再去县城看看的,结果还没出两日,鲁家的就直接找到了靠山村来,还一路靠着打听直接来到了褚家老宅院前。
彼时小两口正带着自家胖儿子,在隔壁院子聊天,忽然听见了褚礼招呼自己的声音,一扭头,就看见褚礼正趴在两家共用的院墙上,朝着小两口招手:“阿兄阿嫂,家里来人了,说是要找阿兄的。”
上次分家之后,褚义给自家宅院重新修缮的时候,只把其他几处的院墙加了高,只留下了和隔壁堂爷爷家共用的这堵,为的就是迁就两家人,没事儿爱趴在墙头上传个话的习惯。
虽说这墙没加高,褚礼如今也是一年高过一年,可要想像眼下这般趴在墙头上还是有些费力的,非得在脚下踩着个凳子不可。
沈鹿竹担心褚礼摔倒,忙叮嘱道:“阿礼,你下去的时候小心着些,看好脚下,千万别摔着了。”
“知道了,放心吧阿嫂!”
家里来了人,小两口忙抱着正正往回走,谁知竟直接在院门口就碰到了鲁阿伯老两口,已经从墙上下来了的褚礼,从院里拉开了门:“阿嫂就是他们来找阿兄。”
从隔壁院子跟出来的褚平,看着眼前十分陌生的两人,用手肘撞了下自家堂兄问道:“这谁啊,咋都没见过,瞅着不像咱们村里的啊,是堂嫂娘家的亲戚?那咋要找堂兄你?”
“鲁阿伯,你们这是?”
鲁阿伯也知道自己这样毫无预兆地直接上门,恐怕是会惹人反感,忙解释道:“褚老板,你别介意,我跟老伴儿是到这附近的村子,想买处今后养老的宅院,正巧听说褚老板你家在附近,才顺道转过来瞧瞧的。”
对于鲁阿伯今日的行为,褚义很是不喜,想也知道什么顺路怕都是借口,他当初在伢行留过自家住址,为的是万一有什么必须要立刻联系他的事情,伢行老板好叫人来传话,竟不想居然叫那伢行老板透露给了鲁家。
“那还真是巧。”
褚义的话,叫鲁阿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好在对方没再说些其他的,只道:“有什么事儿,进院说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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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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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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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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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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