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的喊叫声远比会议室的超精细扩音器还震慑双耳。
季辞太阳穴被她的分贝带得跳动起来。
靳月微见他不说话，只是愣愣地坐着，用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你…还好吗？”
季辞抬手将靳月微的手握住，神色深沉地看着她的眼睛，微不可查地摇头。
靳月微指尖一颤，不动作了。
两人对上了信号，她知道季辞的意思是目前有让他们不能敞开对话的存在。
小金这类服务员工的ai是穿书局第二次迭代后的基础智能，职能和职权远远比不上ai中枢。
甚至这些子ai最终的学习成果，都会融合汇总于中枢之上。
也就导致了它们设定上可能有接近人类情感的性格表现，比ai中枢要有人情味。
简而言之，就是比中枢傻不少。
所以她由于智能设定上的情绪激动，并且主要面对对象是季辞，完全没有留意到靳月微刚刚对季辞说了什么内容。
“这边都发生了什么？”季辞若无其事地在心里问小金。
小金的ai音此刻颤出了电音：“刚刚…反派她，非常不对劲！”
她说着，往系统面板导了一段第三视角录下的视频。
季辞用意念点开播放键，发现靳月微在他进入穿书局不过几分钟时就来到了他的房间。
她在进门前特地敲了门，但等待了会儿没听到声音，推门走了进来。
这个女人以为他睡着了，趴在一边看着他，还调皮地用发尾搔他鼻子的痒，但发现他不仅没反应也没呼吸后，呆住了。
季辞看着视频里穿着小睡裙的女人脸色骤变，先是按住他手腕感受脉搏，随后又趴到他胸口听心跳，在确认季辞的确没有心跳和呼吸后…
她开始给季辞做动作极其标准的心肺复苏。
怪不得他胸口现在还有点儿疼。
靳月微秀眉轻皱，冷静地撩开季辞的衣服，两手交叠在他左胸上方，用手掌根部与他心口相抵，极有规律地按压了三十次。
又抬起他的下巴，为季辞做人工呼吸。
在那时，靳月微的双手已经因为用力和心慌而震颤着。
她如此连续做了五个循环，表情渐渐失去了冷静，目光失神地看着季辞。
靳月微走下了床，拿起她的手机，灵巧的手指在此时极为笨拙，两手颤抖到按不清锁屏密码，甚至中途还从她手里滑了出去。
她的面色苍白，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失去血色。
捡起手机后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在拨号界面输入120，却迟迟没有打过去。
她知道自己所处的世界已经无法用常理看待。
季辞看着视频里无助地靠在床头似乎在做着某种斗争的女人，明白她大概猜出了他失去生命特征的原因。
毕竟一个相当健康的人忽然无声无息地像一个死人一般，怎么看也不科学。
假如他被送进医院，什么毛病没查出来，被抢救了一番也没用，最后自己在太平间坐起来了。
怕不是要成为惊世骇俗的社会新闻主角，或者被人抓去做切片研究了。
她呆坐在那儿足有半个小时不知在想些什么。
拉着窗帘的房间仅有一道从缝隙中探进来的阳光，刚好落在她身上，而她安静得好似漂亮却木讷的玩偶。
手机屏幕一旦熄下去，她才会惊醒般将屏幕点亮。
手机不知不觉掉落在地上，靳月微忽然仰头笑起来，她的头靠着床沿，轻轻道：
“季辞…你没死吧？”
但季辞当时人在穿书局，又怎么会回应她，房间里静谧得仅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轻响。
她回到床上，躺在季辞失去温度的怀里，抬眼看着他的侧脸，用指尖勾勒季辞侧脸的弧度，唇角的笑也愈发明艳起来。
“喂…我说，你没死吧？为什么不回答我，为什么不说一声，给人带来希望，又要以这种方式吓人玩吗？”
她絮絮念叨，话语里的颤音代表着她快要失控的情绪。
“我前世的时候，见到过好多死人，他们死前不会像你这样安静，他们会反抗、会尖叫、会跪地求饶，似乎真的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忏悔…”
“又有什么用呢，他们的心真实的模样，早就糟透了。”
靳月微红艳的唇微蹭季辞的耳垂，她的语气如同在和货真价实的恋人调情：
“我坐在轮椅上，看着我雇佣的人把他们架起来到我面前，像个木偶一样…等着我掏出他们的心脏，看看究竟是不是黑的…”
她眼里蓄积一层晶莹的泪，珍珠般下坠，渗入到季辞的枕头里不见踪迹。
靳月微微红的鼻尖宛若初生的犬崽一样轻耸，嗅着季辞的味道：
“可他们的心脏是滚烫的，那些心肌细胞在缺氧坏死之前，还会在人手里倔强地跳几下，你呢，有没有见过？”
她的手按在季辞赤裸着的心口处，再一次确认他没有心跳后，神情愈发阴暗，她很是轻巧地问：
“你的心明明还在胸腔里，为什么不跳？”
靳月微的眼泪越掉越多，可她恍若未觉，就这样自顾自地一直在季辞耳边念叨：
“我觉得，你连心脏，都要比别人好看很多，对不对？”
小金快进到这里，忽然按下了暂停：“辞总，您的目标对象在这个时间点，黑化值飙升到了极其可怕的地步。”
季辞脑中被当下的画面占满，由不得他思考太多，只是应了声：
“毕竟，我大概是她三世以来唯一一个想要把她拉出阴霾的人吧。”
“我当时好怕反派一激动真把您的心给掏出来！如果那样的话，任务会直接宣告失败，您就真的被传送回穿书局了。”
小金一阵后怕。
季辞有些无语：“你要是告诉我和局长见面会是这种方式，我也不至于毫无准备地就被传走吧？”
“是！小金学到了！”笨蛋学习型ai回答道。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视频还有一个多小时，我就不看了。”季辞说着，目光落在正紧紧盯着自己的靳月微身上。
她正很是乖巧地拉着季辞的手，不置一词。
他的体温早就回到了正常人的温度，这倒是衬得靳月微那双冰凉的手比他还不正常了。
“随后反派拨打了救护电话，在医护人员询问您的状况的时候，只会重复‘他死了’‘突然就死了’，被当成骚扰电话，挂断了。”www.xiumb.com
小金唯唯诺诺地讲述。
季辞：……
原来靳月微的黑化模样，只有在特定的场景下才会那么明显地展现。
自我封闭、自顾自话、意志混乱低迷，行为举止都透着常人难以理解的步调。
他是该庆幸自己不是真的死了，还是庆幸已经在目标对象心里有了相当重的份额呢？
而现在他回来以后，这女人除去一些已经快要平复的生理表现，基本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似乎是察觉到季辞的目光很是复杂，她避开季辞的视线，勾起唇，眼尾一如平日那般轻挑。
“我来给你系扣子吧，抱歉，擅自解开了。”她的嗓音很柔和。
季辞轻眨了下眼：“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她却不顾季辞的阻拦，没什么温度的手搭上季辞的衣角，垂头很认真地为他一直系到最下面那颗。
季辞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起来。
靳月微瞥过去，而后给季辞拿到了他耳边，漂亮的双眼凝视着他。
像是在等待主人发号施令的机器人。
季辞垂眸看向自己的衣扣，听到话筒那边传来季朔庭的声音：
“嘿，臭小子，回了国就找不着人了是吧？听靳月微的经纪人说，你直接带着人家姑娘跑你的小窝同居去啦？”
“嗯…怎么不行呢？”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向便宜老爹解释。
季朔庭却直截了当道：
“我才不好奇你们都干啥了，可别跟我说。”
“是你妈发话说，既然小靳跟你在一块，大家也都相熟，不如直接把人家带回家住，你妈都想你了。”
季辞听着，倒觉得借此机会可以和秦懿沟通关于陈治平的事。
毕竟那条线索里，秦懿也出现了。
他的嗓门很大，靳月微离得近，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她对上季辞寻求答复的目光，犹豫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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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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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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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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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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