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京城外一处僻荒无人烟的崖底。
冷风呼啸而过,四周一片死寂,最后一抹晚霞将一切都染上了暖意。
可萧棠宁眼前却只有无尽的黑暗。
浑身仿佛浸在冰水里,寒冷和疼痛,已经让她麻木了,她也不知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
可这些都不要紧了。
等待自己的就算是吞食人肉的豺狼野兽,也好过被那披着人皮的恶鬼折辱致死。
她的眼底无悲无喜,唯有默默地等着死亡来临。
回京不过短短一个多月,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先是高中状元的未婚夫齐子濯被抢,再到闻讯提前回京的父母被山匪斩杀,最后丞相大伯父趁她悲痛之际,将她哄骗上马车送人。
陪着她长大的瑞雪为了掩护她逃跑,被人割断了咽喉,她才能乘机跳下山崖,不至于受辱。
死亡,就是她最好的归宿了!
她的心里一片的平静。
一股股强烈的无力感席卷而来,她缓缓闭上眼睛。
耳边却传来了轻巧的脚步声,还有一道清晰的车轮碾过石子的声音。
还是被抓住了吗?
她想撑着手掌起身,却发现此刻自己连手指都动不了。
那渐渐逼近的声音如一道道绳索,将她紧紧缠住,可她却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
她朝着声音的来源瞪去,可眼前只有一片茫茫然的黑暗,她什么也瞧不见。琇書網
耳边就有一道低沉、清冷的声音钻入。
“萧家三小姐?”
她本就微弱的呼吸先是一滞,随后却是一松。
不是那人!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响起时,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几天后,她睁开双眸可眼前却是一如既往的黑暗深渊。
“你...不用担心,我会命人治好你的。”
耳边是晕迷之前听到的那道清冷的声音,萧棠宁摸索着掀开被子,从床榻上起身,可脚尖一沾地,脑袋却一阵的天旋地转。
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了她的腰身。
她整个人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额头好似磕在一堵结实的墙上,她下意识地伸手去触碰。
和墙壁一样硬,但却有温度。
下一刻,她的手就被一只大手握住了。
“别动!”
男人充满阳刚的气息,全数喷洒在她的颈脖处,激起一连串的酥麻。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方才触碰的是什么。
那么此刻她臀下是他的大腿?
她正坐在他的怀里!
意识到这一点,萧棠宁脑袋“轰”的一声炸响,整个人红透了,急忙想起身,却被一只大手握住了腰肢,顿时动弹不得。
眼睛看不见,其他感官却格外的敏感。
透过薄薄的单衣,他指尖的温热让她腰间生出了一股难言的痒意,她心跳一下子乱了,只得小口小口地呼吸着,可每一次吸气,都是他身上冷冽的淡淡幽香。
萧棠宁觉得脸颊仿佛被火烧了般滚烫。
男人轻轻呼出了一口长气,声音低哑道:“别动,本王唤人来...”
她微微歪头,男人似乎觉察到了她的疑惑,又道:“本王双腿不良于行。”
这话一落,萧棠宁愈发不自在了,一下子猜到了眼前人的身份。
没想到她的恩人,竟然是那素来以残暴出名的祁王。
之前见过他的那几面,每一次他都坐在轮椅上,而她此刻整个身子就压在他的双腿上。
她急得想开口道歉,却发现自己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她颤抖的手抚上自己的脖子,面上满是惊恐之色。
耳边是男人轻轻的叹息声,温暖的大手一下下拍着她的肩膀,“会好的。”
她忍着心间的涩意,伸手握上男子的大手,纤细的指尖在他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下一个“谢”字。
犹豫了片刻,她又在他的掌心写下了一个“祁”字。
写了两个字,就仿佛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身子一软,晕倒在他的怀里。
少女的指尖柔嫩,不像他都是茧子,如羽毛划过掌心,带起一阵微微的痒。
祁元湛下意识地握紧了手,将那点痒意捏在手心,低低叹气道:“是我。”
萧棠宁在床榻上躺了几日,祁王每天都来看她。
外界皆传他手段残忍,双腿不良行,所以性子阴晴不定,可最后的那些日子,她知道他不是那样的。
到了弥留之际,萧棠宁握着男人的手,在他的手掌上再次写下了一个“谢”字。
无尽的黑暗扯着她不断往下坠去,头剧烈刺痛,脑袋里就像有千万只银针在扎。
“小姐!你醒醒!”
萧棠宁猛地坐起身来,胸腔涌入大量的空气,眼前渐渐清明起来,额头的碎发被冷汗浸湿了,她喘了几口气,就被人扶了起来。
“小姐,你梦魇了!”
萧棠宁瞧清眼前人,目光一滞,颤抖地握住眼前人的手,泪水顺着脸庞滚落。
“小姐,你怎么了,你别吓瑞雪。”
瑞雪眼睛跟着一红,想起了些什么,又开口道:“小姐,我刚才去前院给您请大夫,撞见二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杏花扶着醉醺醺的齐公子往僻静的厢房去...”
萧棠宁闻言,神色微凝,急急问道,“今日可是三月初五,春闱放榜之日?”
瑞雪点了下头:“小姐,你别急,奴婢方才气不过,出手将守在门前的杏花打晕了,又将齐公子搬到了别的厢房了,齐公子眼下还是小姐的。”
萧棠宁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错愕和慌乱,取下屏风处的外袍穿上,急声道:“快带我去。”
萧棠宁跟着瑞雪进了后院一处僻静的院子,四周一片的死寂,唯有院子中的杏花树在凉风中发出瑟瑟声响。
亦如此刻她忐忑不安的心。
就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扶着另一个男子往前走。
萧棠宁见状,伸手将瑞雪扯进一侧的花丛里,食指抵在唇瓣,示意她不要说话。
待到前面的二人离开,瑞雪满眼是不解地问道:“不是二小姐,是四小姐,小姐,我们快追。”
萧棠摇头,眼里皆是执着坚定之色,压低声音道:“不必了,齐子濯并非良人,他早就和四堂妹有往来...随他们去。”
瑞雪闻言,双眸染上怒火,又觉得哪里不对劲,问道:“那小姐为何要来此处?”
萧棠宁瞥见前面长廊的尽头,有一道黑色的身影踉跄着脚步,推开了一间厢房的门。
原来这个时候,祁元湛还能站起来。
她对着瑞雪沉声吩咐道:“你守在院子里,别让人进来。”
瑞雪歪头,眼里虽全是困惑,但小姐说的一向都对,她拍胸脯保证道:“奴婢知道了。”
萧棠宁紧跟着那道黑影进了房,又将房门关紧。
前世她双目失明的那些日子,她无意中听到祁元湛身边近侍的话。
前世春闱放榜日,在这丞相府里,不仅二堂姐对齐子濯下了西域催、情药,萧丞相也对祁王下了同样的药。
那西域药引发了祁元湛体内多年的寒毒,至此他双腿再也站不起来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微微颤抖的心弦渐渐平息下来。
她一定要改变这一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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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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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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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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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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