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刚出了军营就马上动身未免会被人注意到,毕竟这军营中也不是全都跟安南王一条心。
两人耐着性子,在淳阳住了三天,这才动身上山。
但是上山也有上山的讲究,比如说云期跟阿枝能去,安南王派来的那些人就不行。
但是又不能直说他们不能上去,否则遮遮掩掩的难免惹人疑心。
“谢二哥多半就在这几座山间,你们从山脚下转着圈找,若是发现有生火之类的痕迹,一定要做好标记,说不准就是他弄的呢。”
这话十分荒诞,若是谢长安都能在山脚下生火了,为什么还不多走几步回淳阳去。
但是一方面是安南王派来的那些人迫于命令不得不听云期的话,在山脚下搜寻。
另一方面云期在他们心目中就是一个不知道轻重的大小姐,否则也不会自己跑来战场上。
既然如此,倒不妨就顺着他们的印象下命令,免得他们想些有的没的,打扰两人的进度。
这个办法效果十分卓越,那几个人走的时候看云期的眼神都充满了轻蔑。
可以想见,在他们眼里,云期恐怕就是一个运气好搭上安南王又跟谢长安有几分情谊的勋贵女子罢了。
阿枝看着他们的背影嗤笑一声,但是到底顾及人还没走远,嘴上紧了些,没说出什么过分的话。
云期拉了拉她的衣袖:“走吧。”
阿枝冷笑了一声:“山中多猛兽,待会要是扑上来个大虫我可不会管你。”
云期笑了一下:“我又不是不会跑。”
两人就按着昨天地图上看到的,去找那第一条河流。
第一条河流是一条十分湍急的河流,虽说阿枝昨天说了有可能是无计可施时的急中生智,但事实上两个人都不觉得有人能在这样湍急的河流中平安生还。
但是若是因为落水而无法与人联系,果然还是湍急的河流比较可能。
不过两人在搜寻的时候,看着那能击碎山石的河水,难免会觉得找到最后有可能找到的只有衣冠与尸身。
好在两人从上游走到下游都没有看到哪怕是一块碎布。
这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可是一连四五天,都不曾在山上找到一点人迹。
就算不是因为落水,只要人活着,生火的痕迹,衣服被树枝勾到之类的,什么都没有,偶然看到一点也是当初行军时大批量的痕迹,完全没有作用。
找不到尸体是一件好事,因为说明人还活着。
可要是连着这么多天都找不到,声不见人,死不见尸,如何能够安心。
再者说,不管是阿瑟穆还是谢长安,失踪的时候都是在乱战之中,身上能有个水袋就不错了,更别说吃的东西。
人一直不吃饭,怎么能行,若是受了伤岂不更是雪上加霜。
至于打猎之类的可能,云期和阿枝都没有考虑,还是那句话,但凡有打猎的余力,早就下山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云期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
她们已经基本断定人就是掉进暗河里了,但是那暗河多长多宽?位置在哪?
没有人知道。
阿枝看着云期苍白的面色,忍不住说:“你要不明天别来了,我一个人还快些,你的脸色很难看,好好休息吧。”
云期看了阿枝一眼,露出笑意:“怎么,金枝夫人是在关心我?”
阿枝摇摇头:“还不是怕你死了就没有人帮我了。”
但是时间不等人,没等两人在山上找到消息,安南王就已经放出风声,平叛军主将,谢家公子谢长安,战死。
告诉云期消息的是一个年长些的妇人,看着云期的脸色白得透明,整个人也摇摇欲坠,她不免觉得有些可怜:“小姐,节哀。”
安南王告诉过她,眼前的这位年轻小姐,是那位主将大人的心上人,千里迢迢来见他,却连一面都没有见到。
云期扶着阿枝的手坐下,脸上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意:“我没事,绿衣,我要休息一会。”
两人已经扮了许久的主仆,阿枝也熟门熟路的:“这位夫人,我送您。”m.χIùmЬ.CǒM
妇人跟着阿枝走了出去,但云期却没有躺下。
等阿枝送客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云期的脸上表情不善:“怎么了?”
“不对劲。”
阿枝没反应过来:“什么不对劲,”话刚说出口就反应过来,“你是说安南王这时候放出谢长安战死的消息,不对劲?”
“谢长安恐怕还活得好好的,不仅活得好好的,弄不好他已经去见过安南王了。”
“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用过这一招了。”
云期咬牙,眼前的这一幕何其眼熟,当初在陌城的时候就是,自己跟谢怀玉为了找他绞尽脑汁,结果他倒好,潇潇洒洒去了北梁。
而眼下安南王宣布死讯跟当初镇北王府抹除他的痕迹多么相似,都是为了让人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但是当初的北梁是有前世的记忆打底,他自然不怵,可眼下的黑羽军是他从未打过交道的存在。
不对,黑羽军他是没有打过交道,但是若是带上阿瑟穆呢?
还会有谁比阿瑟穆更了解黑羽军?
他是从黑羽军首领的十几个儿子里杀出来的,若想要用兵如神如臂使指,自然先要对其明察秋毫,事无巨细。
只要带上阿瑟穆,只要阿瑟穆愿意合作,这一趟可比北梁之行更安全些。
云期扶住阿枝的手:“恐怕不止谢长安,还有阿瑟穆。”
哪知道阿瑟穆这个名字一出,原本还有些关切的阿枝的神色马上冷了下来。
“薛小姐,你不必跟我提阿瑟穆,不论他是死是活,我既然已经帮你到今日了,就不会甩手不干。”
云期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阿枝是以为她怕自己甩手不干,故意拉出一个毫无干系的阿瑟穆来稳住她。
“不是,”云期都觉得好笑了,“阿瑟穆可能是真的跟谢长安待在一起,他素来不打无准备的仗,如今却敢深入黑羽军,必定是带了熟知黑羽军的人。眼下只有阿瑟穆一个人选了。”
阿枝却有些迷糊:“深入黑羽军?他什么时候去那边了?”
不得已,云期只能把谢长安深入北梁干的好事,挑挑拣拣地说了一点。
阿枝却若有所思:“原来你现在喜欢这种浑身是胆的吗?”
浑身是胆?
云期噗嗤笑了;“他倒也没有那么勇猛,不过是擅长谋定而后动罢了。”
阿枝白了她一眼:“你这种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女人,嘴里说的一个字我都不会信的。”
云期一愣,然后笑起来:“你觉得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这些闲话暂且不论,现在两人已经就阿瑟穆和谢长安二人的动向上达成了一致——黑羽军。
但是现在当务之急不是马上动身,而是在平叛军中,究竟有多少知情人?
虽然现在看来像是谢长安为了掩人耳目,主动与安南王商议的假死,但是云期能够感受到,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假如真的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为何安南王至今都不愿意告诉她谢长安还活着。
他不方便出军营,但是传个信出来又不是难事。
为何不做?还不是因为担心这中间走漏了消息。
“我们先不去黑羽军那里。”
“为何?”
“你可是鼎鼎大名的金枝夫人,别的不说,带着你刚进黑羽军的地界,马上就被人认出来了吧,比起正面战场的事情,我们还是在这边为他们扫除后顾之忧吧。”
阿枝觉得不行,她是想要赶紧见到阿瑟穆的,但是也知道云期的话说得没错,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再踏入黑羽军的势力范围。
其实非要这么论起来的话,阿瑟穆也最好不要去,毕竟他那张脸整个黑羽军就没有人不认识。
但是既然他们已经去了,就不能再把人揪回来。
云期看着阿枝应下,随即便扬声道:“来人!”
那几个被派到云期身边的人就在外面应声:“属下在。”
云期说:“有劳各位,陪我走一趟军营,面见安南王殿下。”
“安南王殿下?”其中一个人乍着胆子说,“殿下近来军务繁忙,恐怕难有闲暇。”
“殿下军务繁忙?”云期笑了,“我出来的时候殿下还很是清闲,你这些日子都跟着我上山下河的,是要怎么知道殿下军务繁忙?”
那人一时之间瞠目结舌。
“哦,我知道了,殿下虽然把你给了我,但还是时时叫你回去问问我都在干什么,最好是能知道我在想什么,是吗?”
那人跪伏在地上,不敢出声。
这哪是他能回答的问题,若是顺着云期说是,那就是安南王派他们来监视这位薛小姐,别的不说,王爷对这位可是十分重视,还把亲卫指派给她,就是对亲女儿也莫过如此了。
但是若是不承认,那这位小姐恐怕就要把自己当细作处理了。
虽然眼前还是一个娇小姐,但是能让王爷另眼相看的人,他也不敢轻易挑衅。
云期看着他支支吾吾的样子,耐心逐渐告罄:“说。”
还是他的一个同僚看不过眼,说道:“是我们留在军营的一个同伴,说是王爷这些日子心绪不佳,您之前自称是王爷的义女,就想着您说不定有办法。但是军营的事情实在是多,我们就一直没找到机会说。再者说,我们既然被王爷派来给您,就不该与那边有联系,这才不敢说出来。”
云期这才收敛了几分怒意:“你叫什么名字?”
问的是后来说话的那个安南王亲卫。
那人垂首到:“属下叫书蕴。”
“书蕴?听着倒像是个读书人名字。”
书蕴的头垂得低了些:“属下......家里是读书人。”
这话显然是有什么内情,但是云期也不是刨根问底的人,何况书蕴的表情一眼就能看出来那绝不是什么轻松的过去。
“好,书蕴,他不带我去军营,你带我去,愿意吗?”
书蕴对着云期行了个礼:“听凭小姐差遣。”
云期又看向一旁的人:“你们,回去吧,告诉殿下,我身边用不着你们这种跟别人暗度陈仓的。”
“小姐息怒。”
云期没有搭理他们,一甩袖子就回了屋子里。
其实她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生气,毕竟这些亲卫虽然被安南王派来了她这里,但是到底还是安南王的人。
私底下跟之前的同僚朋友说些云期这边的事情也不奇怪,就是云期自己,都没觉得她这里会像铁桶一样密不透风。
眼下这种其实还算不错。
而刚才的勃然大怒,比起真情流露,更多的是借题发挥,换句话说,就是做戏。
这出戏不是给别人看的,而是给安南王和那些在暗中窥伺云期这里的人。
谢长安的假死给云期提了一个醒,如果谢长安已经被盯上了,那么身为他的“心上人”,又已经来到这里的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被盯上的人。
俗话说斩草就要除根,为了避免谢长安被人暗算的消息传出去,当然要先料理了可能传出去的人,也就是这里跟谢长安关系最密切的人——云期自己。
而借题发挥,是为了告诉安南王自己已经知道身边的人可能有问题了。
至于留下那个书蕴,就纯属意外之喜了。
倒不是对他多么信任,实不相瞒,云期对这几个亲卫都不怎么信任。
就算是安南王自己,能够信任的人也绝对不多,只不过他受身份所限,身边注定会有很多人。
但云期不一样,她是一个骄纵任性的大小姐,想把人撵走就把人撵走。
而之所以留下书蕴,则是因为他颇有几分急智。
一个知道局势的聪明人是多么重要,看看云期就知道了。
她身边一个可用之人都没有,就连京城那些小事,还要跟安南王借人。
雪青倒是可信,但是一来她是定国公府的丫鬟,二来一个小丫鬟也很难明白云期在做什么,若是处理不当搞不好还会拖后腿。
所以就先用着书蕴,若是真的好用,就跟安南王把人要来。
毕竟书蕴在安南王那里是一个不起眼的亲卫,在她这里就是仅有的可用之人了。
孰轻孰重,只要不是安南王对他有什么救命之恩之类的,云期都自信书蕴会选择自己这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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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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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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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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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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