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比云期眼前的这个主意,她只要一听,就知道云期只是想要脱身罢了。
一旦去了平叛军的驻地,那可就是她的天下了,谢长安,安南王一定会帮她,到时候只要她想自己都走不脱。
至于眼前这个帮她说话的承诺,阿枝自然是不信的。
但是云期可由不得她信不信,无论如何,既然已经走到这里了,那就干脆直接去谢长安那里走一圈就是了。
反正不能去平安县。
好在阿枝虽然对云期严防死守,但是大约也是记得云期现在是一个武功尽废的状态,而她又自恃武功高强,难免有些掉以轻心。
但是现在还离平安甚远,而云期既然已经出来了,就也没想着在逃回京城去。
逃避从来不是她的作风,既然有人想要她掺和进去,那她就去平叛军里闯一闯。
当然,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劝说阿枝,能够兵不血刃地解决最好,实在不行,云期还带着谢长安给的小竹筒呢。
就是小竹筒一旦使用,阿枝必死无疑,所以云期是打算用它当最后的底牌的。
云期正在忖度着到底应该怎么行事的时候,阿枝突然勒紧了缰绳,嘴里骂了一句。
“怎么了?”
阿枝冷冷地看着前方,冷笑着说:“我养了一条坏狗,现在他要来咬我这个主人了。”
云期:?
她顺着阿枝的视线看向前方,只见曾经追杀过她自己的那个黑羽军头领,居然带着一队人拦在马车的前面。
“他......不是你们的人吗?”
云期记得他是阿瑟穆手下的,不然当初也不会被派出来追杀云期。
闻言阿枝又笑了一声:“常言道会咬人的狗不叫,真是没说错。”
“我跟你合作,我把你送到平叛军那边去。”
云期更迷糊了:“那些人......是来杀你的吗?”
阿枝笑了一声:“不然呢,你以为这么多人,气势汹汹地,难不成是来迎接我们两个的大驾的?”
云期抿了抿嘴唇:“你有把握逃出去吗?”
阿枝脸上带了点自矜的神色:“若是我一个人,再来一百人也不怕,但是带着你就很难说了。”
云期:“你其实可以直说你觉得我是一个拖油瓶这件事的,不用这么委婉。”
阿枝笑得更开怀了一点:“放心,一群狗罢了,我不会怕他们的。”
云期可不这么觉得。
阿枝武功高强,她都知道的事情,对面那些人跟着阿枝那么久怎么会不知道。
既然在明知道阿枝武功不弱的情况下还是来了,就说明他们一定是有备而来,搞不好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暗器毒药什么的,谁说的准呢。
但是云期也很难提醒阿枝这件事。
先不说阿枝本来就有些自恃武功,即便提醒了恐怕作用也不大。
再者说,现在的那些人明显是冲着阿枝来的,不管他们知不知道云期也在车上,云期都不是会被他们注意到的存在。
既然如此,盲目提醒反而会让他们注意到云期,还不如默不作声,谋定而后动。
既不被他们注意到,又能根据局势及时地出手。
阿枝站在车上,对着对面的库西克拜冷冷一笑:“怎么,恶犬终于学会噬主了?”
库西克拜的表情仍旧是淡淡的:“金枝夫人,将军大势已去,你何必执迷不悟。”
阿枝听见这句话,神色马上变得阴狠,甩手就是一记鞭子:“闭嘴。”
库西克拜既没有挡住,也没有躲开,而是硬生生地承受了这一击,但是说话还是平淡毫无起伏的:“将军节节败退,首领已经要放弃将军了,你也没有带来援兵,他很快就要死了。”
“我说了,闭嘴。”
阿枝说话颠来倒去只有一个“闭嘴”,库西克拜知道她的嘴很紧,恐怕不会说出什么有价值的内容了。
继续这样纠缠下去不过是浪费时间。
他微微抬手,身后的黑羽军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不再等待直接驱马冲了上去。
阿枝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然后就丢掉手里的软鞭,从马车的底下拿出一条布满铁蒺藜的铁鞭来。
这条铁鞭是阿瑟穆专门给她造的,应对的就是这种被大量骑兵包围的局面。
只要一鞭挥下,凡是触到的马腿都要被折断。
阿枝挥舞起这条铁鞭来,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能够近身。
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铁鞭威力虽强,但是因为自身极其重,挥舞起来极其耗费体力。
阿枝现在已经明显没有刚开始的时候游刃有余了。
云期摸了摸小竹筒,从车上小窗偷偷掀开一个缝隙,看见那些人被阿枝的铁鞭吓得不敢近身。
但是距离太远的话,云期手里的小竹筒的准头也会大大地下降。
而且小竹筒的范围,根本无法一下子撂倒这么多人。
“阿枝,”云期悄声说,“你甩鞭子的时候,不要光顾着不让他们近身,最好弄倒几个,不然待会我们面对的跟一开始没什么区别。”
阿枝一听也明白过来了,但是:“如果专注伤人,恐怕会有人趁着这机会凑近。”
“没事,”云期笑,“就怕她不凑近。”
阿枝一听就知道云期手里也是有后手的。
鞭势当即就是一改,直冲着一个人的心口去了。
这铁鞭拒敌的时候威力十足,伤人的时候更是没得说。
不仅不能像是刚开始的库西克拜一样硬接,一时不慎可能还会让伸出援手的同伴一起被误伤。
库西克拜的神色冷下来:“大家小心,抓到人就行,死生不论。”
他这边一声令下,阿枝那边的鞭势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密不透风,当即就有一群人向着马车摸了过来。
云期轻轻地笑了一声,把小竹筒对准那些人轻轻拧动。
毒针暴雨梨花一般直冲着凑过来的黑羽军而去。
毒针入体的一刹那,便有几人应声倒地。
不过库西克拜并没有在意,虽然改了攻势,但是阿枝的铁鞭仍旧威力十足,那些人一时不慎被扫到了也是有的,只能说是他们自己不够谨慎小心,不值得注意。
云期要的就是这一时半刻的掉以轻心。
那些人越是不注意云期,云期用小竹筒偷袭成功的概率就越大。
但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一小会还行,时间一长,库西克拜马上就能够注意到所有接近马车的人都倒地不起了。
这可不是阿枝的鞭子能够做到的事情。
“金枝夫人,您回到我们这里,还需要带一个人保护你吗?”
阿枝一愣,然后马上反应过来那个保护自己的人是云期。
“保护,我保护她还差不多。”
她啧了一声:“一个需要我保护的人都能杀死你这么多手下,库西克拜,你真是一条没用的狗。”
库西克拜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金枝夫人,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哟,你能把我怎么样?”
云期看着四周的黑羽军已经不再蜂拥而上,加上库西克拜的话,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已经不再隐蔽了。
既然先发优势已经失去,云期也就收手了。
小竹筒这样的武器,只能出奇制胜。
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得手,无异于天方夜谭。
但是她也不会马上暴露,有阿枝在,库西克拜和黑羽军的主要目标还是她,云期依然能够在她的掩护下,做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
云期看不到的地方,一个头戴黑羽的小兵匆匆赶来,对着库西克拜说了两句话。
库西克拜还没听完,脸上就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就像是不常笑的人在试图用表情来传达自己的喜悦。
阿枝翻了个白眼:“净出洋相。”
“金枝夫人,阿瑟穆已死。”
云期正试探着瞄准外面的手一顿,阿瑟穆死了?
若是阿瑟穆死了,谁知道阿枝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但是阿枝却没有像库西克拜所料那样。露出惊惶甚至是悲痛的神色,而是不屑地笑了一下:“阿瑟穆可不是你这种小喽啰就能杀死的。”
库西克拜并不生气:“乱军之中,谁说的准呢?”
云期明白了,阿瑟穆恐怕未必就是真的死了,但是一定被收拾战场的黑羽军抛下了。
两方交战,败退的时候没有找到主将,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阿枝显然也能明白这件事,比起阿瑟穆真的死了,库西克拜唯一能够肯定的不过是他失踪了。
对于黑羽军首领而言,一个失踪了的儿子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了。xǐυmь.℃òm
云期看着阿枝的背影,说:“他说的未必就是真的,生死也不是他定论的,你如果实在不放心,我们就杀出去,找谢长安他们,如果人还活着想必就是在他的势力范围里了。”
阿枝轻声说:“我知道,但是库西克拜不是一般人,其他人拦不住我们,库西克拜却未必。”
云期犹豫了一下,说:“如果你不介意他就这么死了的话,我倒是有办法撂倒他。”
阿枝说:“我的狗,你随便杀。”
云期不理解为什么阿枝在反复提起狗这件事,但是现在也不是纠结的时候,道:“那好,我们就冲着他冲过去,你用铁鞭挥断马腿,我来杀人。”
阿枝点点头,又说:“你现在倒是有一点以前的样子了。”
云期勉强地笑了一下:“走!”
阿枝我进铁鞭,一勒缰绳,拉车的骏马向着库西克拜直冲上去。
而库西克拜眼看着阿枝挥出铁鞭,却丝毫不怵,反而提剑挡在身前,显然是打算硬接阿枝这一招。
但是他失算了,阿枝这一招根本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对准了他胯下骏马。
库西克拜赶紧驱马躲避,也就给密实的包围让出来一个缺口。
眼看着阿枝就要驾车冲出,库西克拜手腕轻抬。
这动作别人可能看不出来,只是以为他在徒劳地伸手去抓,但是惯用暗器的云期却眼熟不已。
不好,他准备用暗器。
说时迟那时快,云期当机立断,把小竹筒对准库西克拜用力一拧。
毒针便如暴雨梨花一样直冲着他射出。
小竹筒里毒针的毒性,云期一贯是放心的。
这不,阿瑟穆手里的暗器还没来得及放出,就跟着主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阿枝更是趁着这个机会,冲出了好远,足够那些人追赶一会了。
但是云期还是有些不放心:“若是他们追上来了。”
“不会的,这毕竟是朝廷的地方,刚才已经是他们能送进这地界最多的人了。”
云期这才放下心来。
但是看着阿枝的神色,就知道她有话要说:“你想说什么?”
阿枝说:“你不好奇我跟他们两个是什么身份吗?”
“你会说吗?”
阿枝笑着说:“会啊,只要你问我我就说。”
“那好,我问你,你们几个是什么身份?”
她这样能屈能伸,阿枝还愣了一下,然后说:“我很久以前养了两条狗,一条乖乖的不出声,我以为他是一条乖狗,另一条看见谁都要呲牙咧嘴,他们跟我说这是一条坏狗。”
这两条狗说的应该就是阿瑟穆和库西克拜了。
“两条狗都很听话,但那只是我以为。现在坏狗被乖狗咬死了,乖狗还想要咬死我,我当时就应该只养一条狗。”
她说话各种暗喻哑谜,难为云期连蒙带猜地终于听明白了。
“现在乖狗已经死了,你要回去找坏狗吗?”
出乎云期意料的,阿枝摇了摇头:“不,比起那两条狗,我现在更像让杀我狗的人计划落空。”
她的眼里闪着光,云期知道,那是对陆平川的恨。
不管陆平川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最终没有出手,但是阿枝明显知道更多的内情。
比起阿瑟穆和库西克拜背后的操纵者,她更像是陆平川操纵黑羽军做一些事的牵丝。
云期笑起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虽然不再是阿荔,但是我想,在对陆平川的事情上,我们还是能短暂地做一会朋友的,你说呢?”
阿枝也笑:“正是如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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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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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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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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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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