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凭虞家的行事手段,活着的可能性很小。
玉牌现世,到底是一个信号,虞家不可能放心。
先是派项沉鱼来调查,后脚虞若欢又来警告。
赫连玉内心冷笑,论赶尽杀绝,谁比得上虞家人呢。
亲眼看着虞若欢走进酒店,赫连玉升起车窗,面色冷沉下来。
“项沉鱼那里调查的怎么样了?”
助理从副驾驶座扭头:“项小姐查到了沈离。”
沈离。
赫连玉猛然抬头。
玉牌查来查去,始终绕不过此人。
然而关于他的资料,又实在太少。
更诡异的是,他的档案被封存,没有特级权限调查不了。
如果不能解开沈离身上的谜团,调查就进行不下去。
沈离……
赫连玉在心里咀嚼着这个名字,“沈离如果活着,今年多少岁。”
助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根据孔丽丽的口供判断,今年应该是三十九岁无误。”
赫连玉喃喃道:“虞弗篱若还活着,今年也是三十九岁。”
沈是沈秋浓的沈,离是虞弗篱的离。
赫连玉眸中猛的射出一抹精光,手指扣进座椅扶手里。
助理听到虞弗篱这个名字,心脏猛的一跳,放缓了呼吸。
刚才那句话,她但愿永远没有听到。
赫连玉唇畔缓缓绽出一抹冷笑:“想不到啊想不到,真相原来如此。”
但为谨慎起见,她选择一种最简单的办法。
“立即把孔丽丽带来见我,注意不要让任何人发觉。”
助理下车去安排了。
赫连玉回到家,柳润熙还没回来。
她上了二楼,来到柳润熙的房间。
少年爱干净重隐私,从不让佣人打扫他的房间,一直以来他都是自己打扫的。
卧室收拾的干净整齐,书架上所有的书摆的整整齐齐,连床单都没有一丝褶皱,让人难以相信这是一个男孩子的房间。
赫连玉扫了一圈,走到书架前,踮起脚,拿起上边放着的一个大盒子。
赫连玉发现盒子上灰尘很少,不由得眯了眯眼。
他又重新拿起画笔了?
熙儿小时候很有绘画天赋,然而后来剑走偏锋,风格越来越诡异阴暗,她拿着熙儿的画去看儿童心理专家,专家叹息,让她多关注孩子的心理健康。
终于有一次,她看到熙儿的画,给她一种压抑又窒息的感觉,她一时怒火,把他的画笔给砸了,责令他以后再也不要碰画笔,虽然不久前他的绘画老师才给她打电话,熙儿的作品风格新颖,被国外一个机构看上了,要买断他的作品。
柳润熙什么都没说,默默捡起画笔,封存在箱子里,从此她再也没有见过熙儿画画。
赫连玉打开盖子,里边果然有全套的工具,画板、画纸、画笔、颜料都在。
赫连玉拿起画板,压在下边的一沓画纸被带了出来,哗啦啦洒了一地。
赫连玉弯腰去捡,却忽的顿住了。
画纸上,静态的少女肖像惟妙惟肖。
柔软的边缘和光影的处理让纸上的少女更多了几分温柔沉静,每一笔线条都倾注了下笔的人柔软细腻的情思。
赫连玉一张张捡起,画中的人有正脸有侧颜,有笑靥有沉思、或坐或站,却无一例外、是一个人。
画像的右下角标注了时间,最开始一张是从五年前的九月开始画。
那是熙儿转去蓝雅小学的第一个月。
原来、原来他竟从那时起就……
赫连玉手指紧紧捏着画纸边缘,将那柔软的画纸捏出了褶皱,画中的那张脸被褶皱拱出来的线条扭曲的变了形。
她捡起最后一张画。
那张画正面朝下,她捡起时,看到了画上的内容。
还是那张脸,却摘去了眼镜。
那一瞬间扑面而来的惊艳,是薄薄的画纸也承载不了的。
如绝世明珠,满室生辉。
赫连玉盯着画中人,看了足足有一分多钟。
熙儿不愧遗传了她的绘画天赋,细腻的画笔勾勒出少女的音容笑貌,形神兼备,尤其一双眼,活灵活现。
盯着这双眼时间久了,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洞,将人的神魂都吸引进去。
活脱脱就像那个人站在面前。
右下角有时间,作于今年十一月。
”沈又安。”赫连玉咬牙切齿的喊出这个名字,恨意似要将对方千刀万剐。
她忍着将这些倾注了熙儿心血的画作全部撕毁的冲动,一张张收好,放回盒子里。
然后取来画笔,将画纸在画板上固定好,闭眼回忆了半晌。
睁眼、落笔。
年轻时,她也是远近闻名的才女,还得过国家级的美术大奖,然而她生为赫连家族的女儿,拿的不该是画笔,而是法典。
很久没有拿过画笔,本以为会陌生,却在摸上画笔的那刻,回忆觉醒,下笔如神。
少年的音容笑貌、于线条勾勒间跃然纸上。
少顷,赫连玉放下画笔,走远看了一下。
眼睛还是不像。
记忆里,少年有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很爱笑,像太阳一样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赫连玉怔了怔,让回忆都染上暖色的一个人,可以想见,当年是多少春闺少女的梦中情人。
她也不例外。
赫连玉似是有些羞恼,抓起画纸撕成碎屑,扔进了垃圾桶里。琇書網
桑家投敌叛国,桑紫茗被一个戏子爬到头上作威作福,死的窝窝囊囊,连带她这一支被梅绿歌搞的彻底湮灭。
虞弗篱活着又如何,梅绿歌想弄死他,有千百种办法。
成王败寇,毁誉摧名,历史已成定局。
她必须查清真相,只有这样、才有和虞家交易的筹码。
才能为熙儿铺一条康庄大道。
赫连玉重新取出一张画纸,拿起画笔时,她目光不经意掠过盒子里那张画像。
画中的少女没有了眼镜遮挡,一双美目妙波流转。
福至心灵,赫连玉落笔时,勾勒出一双眼睛。
这次反其道而行,先画眼再画其他。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助理的声音。
“夫人,人带来了。”
赫连玉拢了拢披肩,吩咐把人带进来。
很快,孔丽丽战战兢兢的走进来。
来之前身边的女人很凶的警告过她。
她全程低着头,什么都不敢看。
“沈离是你什么人?”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
又是沈离。
孔丽丽内心满是怨念,她有一种直觉,周琴这个姐夫,不是个罪大恶极的人犯,就是个身份了不得的大人物。
根据她对沈离仅有的一次照面来看,很有可能是后者。
毕竟世界上怎么会有容貌气质那么绝佳的人犯呢,暴敛天物不是。
对方很有耐心的等着她的回答。
孔丽丽颤巍巍说道:“是我表妹夫的姐夫。”
关系有点绕。
“你见过他吗?”
“当然见过。”孔丽丽发觉自己声音有些大了,讪讪的垂下脑袋。
“我见他的机会不多,但对他印象很深刻,张芸当年难产的时候,我跟周琴都在医院,沈离就等在手术室外,别看他老婆是个傻子,他简直爱惨了,我跟周琴常说张芸傻人有傻福,嫁了个好老公,可惜她到底命薄,没享几天福就一命呜呼了。”
赫连玉神情染上几抹厌倦。
助理瞪了眼孔丽丽,示意她闭嘴。
孔丽丽委屈的闭上嘴巴,她有哪里说错了吗?
赫连玉看了眼助理。
助理垂下脑袋,转身关门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赫连玉和孔丽丽。
孔丽丽内心越发不安。
赫连玉起身走到孔丽丽面前,将一张画递到她面前。
“抬头,画中的人熟悉吗?”
赫连玉一眨不眨的盯着孔丽丽的脸,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微表情。
孔丽丽抬头。
那是一张人物肖像,是个少年模样。
画像的人技术高超,将人物的五官表情画的生动至极。
浓眉大眼,眼里蕴满了笑意,眼尾微弯,柔和又惊艳。
少年笑容灿烂,具有强大的感染力,忍不住让人跟着弯起唇角。
孔丽丽越看越觉得眼熟:“这不是……这不是沈离吗?只不过年轻了一些。”
赫连玉心跳猛的加快,她手指捏紧画纸边缘,不动声色的逼问道:“你确定?”
“虽说过去了十多年吧,但张芸的老公长的那么帅,我怎么可能认错,就是他,尤其这双眼睛,太像了……。”
孔丽丽感慨着,一抬头,就看到女人布满含霜的一张脸。
端庄优雅的贵妇人,可身上的气势却令人惊惧,孔丽丽不敢多看,赶忙垂下了脑袋。
良久后,她听到女人冷沉的声音:“你知道欺骗我会有什么下场吗?”
房间里开着暖气,身上暖融融的,孔丽丽却猛的感觉后背凉飕飕的,一阵寒意爬上脊背。
“夫人,我说的字字句句都是实话,不信您可以去问张芸的弟弟,他总不会连自己姐夫都不认识吧,还有沈离的女儿,她手里总该有沈离的照片,您一问他们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出去。”
孔丽丽如蒙大赦,赶紧转身跑了。
赫连玉目光重新落在画上,画上的少年正对着她在笑。
少年脸上最生动的就是这双眼睛了。
让人想起春日的杏花林,明媚的阳光穿透树梢,洒落的光芒滋养万物。
赫连玉拿起另一张画像,画中少女灵动脱俗。
两张画像摆在一起,有一个惊人的发现。
画中人、有着一模一样的眼睛。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黑夜,滚雷震动。
赫连玉一屁股跌坐在沙发里,眉头紧蹙,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
刑警大队。
忙碌了一天一夜的项沉鱼倒在椅子里眯了一会儿。
她又梦到了那个少年。
只是春日的杏花林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烈火,少年背影坚毅,朝着大火义无反顾的跑了进去。
“不……。”
她哭着大喊,火舌无情的将少年吞噬。
项沉鱼猛然惊醒,与此同时一道惊雷炸响耳边。
项沉鱼惊魂未定。
她抬手擦了擦额头,竟是一头的冷汗。
她回味着刚才的梦,很多细节都已模糊,她只记得少年站在烈火里的笑容。
“不……不会的。”
项沉鱼喃喃道。
沈离不是虞弗篱,这一定只是个巧合。
可是做刑警这么多年,她又怎会不明白。
世界上没有巧合,所有事情的发生必然都有联系。
种种的蛛丝马迹,最终指向一个结果。
项沉鱼抓起桌子上的车钥匙,捞起外套,大步离开。
走到门口时,她看到门口的休息椅上,坐着一个少年,很板正的坐姿,看的人赏心悦目。
“柳润熙?”
少年抬头。
他立即起身,礼貌开口:“项警官。”
项沉鱼手里转着车钥匙,上下打量他一眼。
“你等谁?”
“我等温大哥。”
项沉鱼挑挑眉:“你来的不是时候,他去外地出差了。”
少年抿抿唇,“多谢告知。”
话落就要离开。
“等等。”项沉鱼叫住他。
“天不早了,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项沉鱼先一步堵住他的话:“别急着拒绝我,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柳夫人可不会轻饶我。”
少年眉头紧蹙。
项沉鱼勾了勾唇,他和他母亲真的很不一样。
“天太冷了,先陪我吃个饭。”
项沉鱼把车停在一个破旧的巷口,穿进去类似一个城中村的地方。
平时这里是热闹的夜市,只不过今晚天气不佳,又是闪电又是雷鸣,想要下雨的样子,不少夜市都收摊了。
项沉鱼熟门熟路来到一家摊位上,熟练的说道:“老板,来两碗三鲜馄饨。”
“好嘞。”
老板和他家看起来在上小学的儿子正在支雨篷,项沉鱼上去帮了个忙。
“谢谢了姑娘,都弄好了,快坐吧,我这就去下馄饨。”
项沉鱼屈指敲了敲桌子:“大少爷,你不会嫌弃路边摊吧?”
“不会。”少年在对面坐下。
项沉鱼起身,从老板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一罐啤酒,一罐可乐。
她把可乐放在柳润熙面前:“高中生,凑合喝吧。”
话落拉开易拉罐的拉环,仰头喝了一大口,潇洒至极。
项沉鱼“啪”的放下啤酒,仰头。
“要下雨了啊。”语气有些沉郁。
这不像项沉鱼能说出来的话。
柳润熙抬眸看了她一眼。
项沉鱼笑:“少年,你有心事吧?”
柳润熙垂下眼帘,搁在膝盖上的双手不停的抠着薄薄的布料。
“姐姐今天心情好,你跟我说说,说不定姐姐能帮你排忧解难呢?”
柳润熙摇头:“你帮不了我。”
项沉鱼一巴掌排在桌子上,简易的小方桌颤颤巍巍的。
“你不说,怎么知道姐姐帮不了你呢?快说快说,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少年犹豫半晌,喃喃道:“我想变强。”
项沉鱼打量他一眼,忽然笑了。
每个少年都有中二期的时候,幻想着变强拯救世界。
项沉鱼哑然失笑:“你早说啊,没人比姐姐更懂了,你看我这肌肉。”
项沉鱼撸起袖子,展示了一把自己的肱二头肌。
“谁能想到姐姐小时候体弱多病、走步路都喘呢。”
少年摇了摇头:“我指的变强,是拥有对抗强权的能力,守护想要守护的人。”
项沉鱼愣了愣,她看到少年那双眼睛。
里边是山海不可憾般的坚定。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那你算是找对人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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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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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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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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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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