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不慕,二十一岁。】
*
寝殿的烛火燃了大半,
凌不慕神情有些恍惚地,看着摆放在面前的那两张拓印了相同指纹的宣纸,
‘噼啪’
耳边传来的烛爆声,拉回了他飘忽的思绪。
他眉头拧起,捏了捏发酸的山根,愈发觉得此事不可思议: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眉眼相似,身形无二,
手腕上都佩戴着红玉手镯,都会用特殊的手法系蝴蝶结,
厨艺相仿,且都知道‘傻逼’为何物......
更重要的是,如今连两人的指纹也一模一样?
种种迹象都表明,顾羡羡她就是初一,
但这事是,实在是有些突兀......
为了求证此事,凌不慕传大学士漏夜觐见。
叫他来,只为了问他一个问题,
“这世上当真没有两枚一样的指纹?”
大学士本来在家老婆孩子热炕头都准备睡觉了,被凌不慕派人大半夜叫起来赶入宫中,还以为他有什么要事,
结果这般火急火燎把他叫来宫里,就是为了让他给他科普?
窝了一肚子火的大学士无奈道:
“回陛下,理应如此。”
凌不慕又问:“可若是孪生子,或是父子呢?”
“也不尽相同。”大学士嘴巴长得大大的,无声打了个哈欠,继续道:
“微臣曾经与西洋学者有过交流,他们在这方面做过研究,即便是双生子,指纹也有不小的差别之处。
每个人在母胎中,被孕育时保持的姿势不一样,轻微的挤压都会导致指纹生长的规律被打破,所以身体上形成的纹路自然也就会不同。
就好比秋日落叶,片片金黄,粗略看上去大抵相同。但若是捡起来细细分别,怕是整个御花园的落叶都收集起来一一甄别,也找不出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
大学士的解释足够详尽,
在凌不慕听来,
他的声声解释,都是在事实上板上钉钉,
所有的细枝末节汇聚在一起,都指向同一个结论:
便是初一,‘他’就是顾羡羡。
遣大学士退下后,凌不慕用了差不多半个多时辰,才逐渐接受了这个离谱的事实。
原来他的初一哥哥,竟然是个女人?
所以......
应该叫她初一姐姐?
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没见,她的样貌却一直都没有改变过?
这个疑问,也不是今天才从他脑海中萌生出来的。
自五岁第一次见到初一,凌不慕几乎每年都会与她见上两三面,
可奇怪的是,直到十六岁最后一次与初一分别之际,
他是在一天天长大,可初一仿佛冻龄了一般,容貌形态从来都没有变过。
他又想起,五年前,他十六岁那年最后一次见到初一的时候。
临别之际,她对凌不慕说: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凌不慕问她:
【初一哥哥可是要出宫去了?】
她道:
【我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再见面的时候,或许你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轻易的认出我了。】
凌不慕执拗地摇头:
【无论初一哥哥变成什么样,我都会一眼认出你。】
她闻言笑笑不语,
转眼就消失在了漫天飞雪里。
当凌不慕将过去的种种蛛丝马迹,和如今匪夷所思的事实串联到一起后,
疑团非但没有解开,反而更蒙上了一层解不开的雾霭。
他很想知道,这些年在初一,又或是顾羡羡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也迫不及待的想要捅破这层窗户纸,
去见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记挂在心底之人。
与此同时,庑房中。
被手镯强行送回来的顾羡羡,脸上的表情有些懵,
“不对啊......我明明算好了时间。这才过去了半个多时辰而已,怎么这次提前被送回来了?”ωωω.χΙυΜЬ.Cǒm
“难不成是血契已经解除了?”
“也是!我都那么对他了,他要是还把初一当成白月光,他就是个受虐狂!”
顾羡羡摸索出火折子将其吹燃,将房中的烛灯点燃。
她坐在烛灯旁,挽起袖子露出红玉手镯,透过烛光观察着手镯的变化。
!!!!!!!
“卧槽??”
手镯是变了,但却和她想象中完全不同。
红玉手镯里面,原本浮着几根头发丝一样细的血纹,
可现在,血纹像是吃饱了撑的营养过盛了一般,竟然开始疯长起来......
如今红玉手镯里面的血纹密密麻麻的像是蜘蛛网,
隔远处看,就像是血玉裂开了一样......
“你他mua的酱紫玩我?”
顾羡羡的心理防线彻底被击溃,
俗称:破防了。
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样,
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恨不得找个榔头出来,直接将手镯敲碎了算了......
‘砰砰砰’
门外传来轻缓的叩门声,
这个点儿了,九重阁里面除了她和凌不慕之外,应该没有人了才对。
可是凌不慕每次来找她,不是‘踹门而入’就是‘夺门而出’,什么时候会这般客套,还先敲敲门?
“谁啊?”
“是朕。你......睡了吗?”
听见凌不慕的声音,顾羡羡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一个激灵从直起了身来:
【他大半夜的又来找我干嘛?这次竟然还长手了学会敲门了?而且......这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温柔?】
顾羡羡憋了一肚子的火,本就将自己不能回到现代的这口黑锅扣在了凌不慕的脑袋上。
这会儿在气头上,自然是不想见他的,
于是随口敷衍了一句,“睡了。”
根据以往的经验,凌不慕有礼貌但不多,
一般这个时候,他就会踹门进来,然后把她当个小鸡仔一样给提溜走。
可这次不同。
门外人弱弱地应了一声,“哦......那你早些休息。”
顾羡羡:“???”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好奇心使然,顾羡羡蹑手蹑脚走到了门口,扒着门缝查看着外面的情况。
她见凌不慕转身走出去了三四丈远,原地踱步一番后又折返回来。
担心他一脚将门踹开把自己砸到,
顾羡羡连忙战术后撤。
可等来的,却并不是他的蛮横与粗暴,
而是一道温柔到骨子里的声音,
隔着门,小心翼翼地询问她,
“那你可以为了朕,起一下床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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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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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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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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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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