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上一世，和裴清泠在那个魔都的小窝里一起生活的情景。
“屏住呼吸，啊~张嘴。”
裴清泠刚下班回家，正打算洗去这一身的风尘味，秦川却不适时从一旁蹿了出来，一脸神秘的要裴清泠配合她。
裴清泠先是一愣，随后便依了秦川。
片刻后，她看到秦川塞了一块糕点进她的嘴里，还来不及细嚼，耳边就传来了秦川小心翼翼的询问声。
“清泠，好吃吗？”
裴清泠眉头一皱，下意识开口道:
“甜的？不对，还带着些苦味……这是什么东西？”
“这味道熟悉吗？”
“嗯？不熟，以前没吃过。”
秦川闻言，脸色一黑，有些不悦:
“清泠，你老实交代，昨晚给你熬的药，你真的喝了吗？”
这糕点，里面加了她平日里要喝的药，她没尝出来味道……
裴清泠目光有些躲闪。
“唉……”
秦川叹了口气，裴清泠这个样子，无声胜有声。
这些天裴清泠一直向他抱怨，中药太苦了，不好喝。于是他绞尽脑汁想了个办法，把她平日里要喝的药掺进糕点里，今天好不容易做出了个成品，没想到裴清泠却给了他一个‘惊喜’。
怪不得这次她的病这么久了都没好。
见到秦川似乎真有些生气的样子，裴清泠瞬间耷拉着脑袋，眼巴巴看着秦川，一双秋水长眸泛着雾气，似要哭出来。
每一次裴清泠犯错，都会摆出这样一副样子，而秦川每次见到裴清泠这般模样，都会不忍心并且投降认输。
这是她的惯用伎俩了。
可这一次，秦川却没有轻易向裴清泠妥协，态度强硬:
“作为惩罚，答应你的圣诞礼物要延期了！”
裴清泠猛然抬头，一脸委屈的看着秦川:
“小川……”
不知是因为病了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裴清泠此时声音软糯糯的，和平日里清冷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秦川心中一颤，差点就要忍不住投敌了。
他咬了咬舌头，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语气也无意识温和了不少。
“就当做是给你一次教训，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不吃药。”
“下次不敢了。”
裴清泠作势就抱住了秦川，两只爪子扒在他肩上，小脑袋使劲的往他胸口蹭，还时不时发出憨娇声。
这是裴清泠对秦川绝杀三招里的第二招，以往，第一招经常会有失手的时候，但到目前为止，这第二招，她从来没输过。
果不其然，秦川瞬间就败下阵来。
他无奈的揉了揉裴清泠的脑袋:
“好啦好啦，别蹭了，我不凶你。”
裴清泠心中的小窃喜只维持了一瞬间，就被秦川接下来的话打破了。
“以后，我陪着你吃药吧，我看着你吃。”
“啊？小川！不要！苦！”
裴清泠似乎很享受秦川揉她的脑袋，她侧着脸，伏在秦川肩上，秀鼻微动，沉溺在他的气息中，就连此时话语间的反对也提不起劲来。带着几分惬意和慵懒。
她在他面前总是这样把持不住自己。
秦川知道，裴清泠妥协了。
于是，那天晚上，两人隔着一小碗中药对坐在餐桌上，大眼瞪小眼。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苦味，就像裴清泠此时的心情。
“清泠，怎么不喝药？”秦川无奈的看着伏在桌子上无精打采的裴清泠，开口说道。
“烫，让它凉一会。”裴清泠小声道。
“你半小时前也是这样说的。”秦川不依不饶。
“那它太苦了，我不想喝！”裴清泠声音越来越小。
“我给你放了蜂蜜，不是很苦。”秦川丝毫不给裴清泠喘息的机会。
“它太难闻了！”
“屏住呼吸，一口气喝完就没关系。”
“这个碗太丑了，我不想用它。”
“这是你昨天才说的最喜欢的那一只。”
“小川我困了。”
“现在才晚上八点。”
“对了，我还有工作没做完！”
“你刚刚不还困了么？”
“小~川~我真不想喝药！”
裴清泠开始无理取闹了。
秦川端坐着，不为所动。
最后，还是裴清泠败下阵来。
她那幽怨的眼神一直盯着秦川，做最后的挣扎，叫见秦川依旧无动于衷之后，她才极不情愿的端起碗，眉头紧蹙，强忍着恶心，把已经凉了许久的药喝了。
中药放凉了就更苦了。
所以裴清泠只觉得此时她整个人都被埋进了苦味的深渊里。
还好，还好有秦川在。
秦川快速的递给裴清泠一颗糖果，橘子味的。
裴清泠把糖果在嘴里含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把嘴巴里的苦味给盖下去。
她撑着脑袋，嘴里还含着那颗橘子味的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苦和甜，她都不喜欢。
她从小就苦，苦味能唤醒被埋葬在她身上多年的痛苦回忆，所以她不喜欢。
秦川很甜，每次吃到甜食，她都会想起秦川，这个给她新生的男孩。可每次一想到他，她就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欲望，那种求而不得的罪恶快感像是刀子般在一刀一刀的凌迟着她的心，所以她也不喜欢甜。
她是矛盾的。
不知什么时候起，裴清泠撑着脑袋已经不在是苦着脸了，她在笑。
在秦川眼里，她的笑容越来越虚幻缥缈，越来越不真切，最后，她的整张笑脸化成了一张狂笑带着癫狂的疯脸。
她变成了那个恶魔。
秦川，其实你早就察觉到了异常，不是么？只不过当时的你沉浸在那个裴清泠给你构建的虚幻世界中不肯醒来。
当初提出分手，真的是因为你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自欺欺人的最后结果就是双双殒命。
所以，这辈子，你该做出不同的抉择了，秦川。
所以，你该醒了，秦川。
于是，秦川醒了。
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秦川有一种回到前世被囚禁在那个小屋子里的错觉。
早上六点半。
明明是周末，可生物钟总是不解风情。
两道均匀的呼吸声传入耳中，淡淡百合花的清香总算让秦川紧绷的心安定了下来。
还好，现在的这一切不是梦。
昨天，他终于还是捅破了那一层可能会影响日后他和裴清泠之间关系的窗纸。
至于结果会如何，他不知道，但他不会后悔。
至少现在，她还在他身边，这就够了。
轻手轻脚的下床，帮她们盖好被子，最后又看了一眼熟睡的二人，秦川心里莫名的安宁，这是他两世为人历经风雨以来最安心的一次，卸下了心中部分巨担，他感觉无比的轻松。
所以，他今天打算做一顿丰富的早餐。
七点，裴清泠醒了。
平日里她很嗜睡的，但今天却醒的格外早。
帮秦雨盖好被子，裴清泠也悄悄下床洗漱去了。
“清泠，早。”秦川习惯性的向刚洗漱好裴清泠打招呼，平淡，却又无比真实。
“小川，早。”裴清泠一愣，旋即像是知道了什么，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情真意切。这是个好兆头。
这应该是裴清泠正常状态下就美丽的笑容了吧。
“早饭还有一会，聊聊？”
秦川卸下围裙，从厨房里出来，又洗了把手，抄起两个凳子走到阳台，他向裴清泠发出了邀请。
裴清泠欣然应之。
两个人肩并肩坐在阳台，看着朝阳初升，听着人声渐沸，好不惬意。
“清泠，我喜欢你。”秦川望着前方逐渐活过来的城市，轻舒了一口气，然后说道。
“嗯，我知道。”裴清泠顺着秦川的视线看向远方，淡淡地回了一句。ωωω.χΙυΜЬ.Ｃǒm
他们都没有看向对方，但他们的心思全在对方身上。
“不，你不知道，我喜欢你，从上辈子就开始喜欢你了。”秦川语气一顿，然后又若无其事的说道。
裴清泠只以为这是秦川告白的情话，心中甜蜜的紧。
重生之事太过于荒诞，秦川也不打算把它说出来，而且，就算说出来，裴清泠会信吗？徒增烦恼罢了。
裴清泠转头，对上了秦川的满目星河，她在笑，终于也是下定了决心。
“小川，我也喜欢你哦，”似乎存在某种攀比，于是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比你想象中的喜欢还要喜欢。”
秦川终于确信，眼前的女孩，和上一世的女孩，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他深吸一口气，同时也下定了某种决心。
“一年前的那个夜晚...是你吗？”秦川的喉咙有些干燥，声音有些涩。
“是我。”裴清泠点点头，堂而皇之的承认了，此时的她，还没走到上一世的绝境，所以，她对他的爱，毫无保留。
“你扭伤脚的那个夜里......”
“是我。”
“......为什么？”
“我喜欢你。”
“......”
“小川，你...会害怕我吗？害怕这样的我？”她一直在看着他的眼睛。
“不会！”秦川深吸一口气，大声的喊了出来。
上一世，他说他爱她，却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狠狠地推开了她。
这一世，他死也不愿意放手，他要救她。
秦川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也病入膏肓了。
问出这个问题之前，裴清泠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秦川表现的有一丝犹豫和怯懦，她会毫不犹豫地把他杀害，然后随他而去。
还好，他没有让她失望。
于是她问出了下一个问题，一脸希冀。
“你会接受这样一个我吗？一个...残缺的我，一个...不完美的我？”
“我喜欢你，喜欢你的一切，是人也好，是魔鬼也罢，都不重要，我喜欢你，也只喜欢你。”
裴清泠这短暂的十九年里，第一次，第一次有人接纳了她，而那个人，还是他心心念念的秦川，她觉得，她的人生已经没有遗憾了。
她的身子因为高兴和兴奋在不停地颤栗，她在笑，可是泪水划过长眸，却怎么也止不住，清冷的脸上挂满了红晕，唇儿也染上了一丝羞红。心底的火焰高高燃起，将她这十九年来所受的所有委屈所有痛楚所有绝望统统烧成灰烬。干枯的河床迎来了春水，燥热的夏日迎来了凉风，久不见光明的牢笼透进了永不熄灭的黄金圣光！她终于得到了属于她的救赎，即便是以这种突如其来的方式。
她好幸福，就算下一刻就死去，她也会笑着离开吧？
看着在拼命忍耐的裴清泠，秦川心底划过阵阵心疼，如果，前一世，这些话能早一点说出来，而不是去逃避，或许他们根本就不会走到那个结局吧？
看，多简单，就一句话，你只要一句话，就能把清泠从深渊里拉回来！明明只要一句话的时间，就能救下她啊，可上一世为什么还是走到了那个地步？你说你爱她，这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秦川啊秦川，上一世就是你害了她！你把她从那个湖里救了上来，却没能履行承诺保护她到最后！是你先负了她！你该死啊！你真的该死啊！秦川！
“清泠，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没能救下你......如果、如果这些话早点与你坦白，我们会有更好的生活吧？是我害了你......对不起......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秦川张开双臂，去拥抱那个满身荆棘的女孩，将她死死护在怀里，永生永世不分开。
幸福来得太突然，裴清泠还沉浸在秦川深情的告白中不肯醒来。
直到男孩的泪水滴落在她脸上，她才恍然惊觉，自己已经在男孩怀里了。
她抬手拭去男孩眼角的泪花，然后把手慢慢放进自己嘴里轻轻吸吮，嗯，是甜的。
她抬头痴痴的看着秦川，如梦呓语：
“小川，这一切都是真的吗？你不会骗我吧？明天醒来之后我就会忘记现在的一切吗？我要死了吗？这里是天堂吧？可是我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上天堂啊，我该下地狱的。”
秦川听着裴清泠喃喃自语的声音，心如刀绞，这阵疼痛甚至超过了前世冰冷刀锋划破肌肤刺进他心脏里的感觉。
“傻瓜，说什么胡话？就算是下地狱，我也陪你一起，这辈子我不会再放手留下你一个人了。”
“我好害怕，我不信！”
“那你要如何才能信我？”
“证明给我看！”
裴清泠微微扬起脑袋，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眼前人儿的身影和上一世那令人怜惜的女孩身影重叠交织在一起。
秦川俯首，咬上了她的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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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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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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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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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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