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现在所在的导览大厅,位于L的直角上。
一楼是数个流动展厅,以前用来为自由艺术家们提供服务,除此之外还有个活动大厅。
二楼是数个常设展厅,用来展览文森特·范·宁自己的画作。
三楼实际上是阁楼,面积不到一二楼的一半,用作员工办公和储藏物资。
现在自己准备先去的一楼流动展厅,就是L形的长端那侧。
他穿过接待台,跨过了拉着警戒线的金属台柱——它们之前用于分隔观众,以做路线指引。
边走,边用提灯照射墙壁与橱窗。
墙壁空空荡荡,偶尔有一些没清除干净的涂鸦,或蜿蜒流水状的污迹进入到提灯的光圈内。
那种霉味中夹杂着的腐臭味道越来越浓了。
要不要继续走这个方向?范宁心里真的有些发毛。
“时间过太久了,这美术馆和我记忆里面的气氛完全不一样了。”
他开始有点埋怨自己为什么要一个人过来,叫上希兰作伴会不会好一点?
嗯,这地方两三年门窗锁得死死的,不会有什么东西。
定了定神,走过走廊的拐角,来到视野更为开阔的一处,范宁傻眼了。
在提灯微弱的光芒下,视野所及堆满了横七竖八的画架、画框、桌子板凳,还有拆下来的门和窗户,以及塞在空隙间的石膏体:人像、几何体、水果模型、五官模型...
各种杂物堆得和自己人差不多高。
虽然能见度不到三四米,但远处估计也是如此。
如果还想往前走,这得翻山越岭...
这给了范宁一个很好的撤退理由,他当即返回。
这层楼都是给自由艺术家用的流动展厅,现在肯定什么都没了,还是去二楼吧。
一通折腾,最后又回到了导览大厅。
那股令人不适的恶臭味的确好像少了点,但霉味也少了,不排除是自己嗅觉逐渐适应的缘故。
范宁改道往导览大厅的右手边走去。
“远处这片大的黑暗空间应该是之前的活动大厅兼拍卖场,没什么好看的。”
他选择登上折角的楼梯,扶手已经大片大片的脱落,漏出台阶一侧卷曲的钢筋。
“质量堪忧...才几年啊...”
爬到二楼后,他心中安定不少。
因为二楼是自己曾经居住的地方,而且那股奇怪的臭味几乎消失了。
左边L形的长端是父亲作品的常设展厅,另一边则是办公室、会客室、洽谈室、起居室、厨房、卧室等。
他轻车熟路地往楼梯左手边走去。
举着提灯,缓缓地走过昏暗的画廊,一连穿过了几个展厅,马上就快要抵达L形的顶端了。
走廊就像一个隧道,光芒舔舐着前方深邃的空间,又把黑暗留给了背后。
“我见过这里!”范宁突然心中所感。
不是因为以前常来,而是,梦中!
这不就是自己近几日经常做的,那个关于走廊的梦吗?
除了两侧,不是挖空的玻璃橱窗和陈列物,而是油画。
二楼的作品虽然也变卖了不少,但更多的仍然挂在墙上,一幅一幅向前延伸。
“我每次都会在接近走廊的尽头时思绪涣散,然后去往别的梦境。”m.χIùmЬ.CǒM
尽头到底有什么?
范宁望着最深处的那一团漆黑,感觉心脏砰砰直跳。
他心中忍不住列举接下来的一些可能情况,熟悉的、陌生的、危险的、惊喜的、惊悚的、或者什么不可名状的场景。
但感觉自己的想象力又被什么东西给钳制住了。
一步,两步...
范宁把手中的提灯尽可能往前伸,终于照亮了尽头的墙壁。
好吧,还是画?
眼前的墙壁上挂了七幅油画,尺寸不一,高低不同,呈错落有致的排列方式。
布局有点类似于范宁前世在一些文艺范的咖啡馆里见过的,墙壁上的装饰风格。
注意力最先被吸引的,很自然是最大的那幅。
范宁将提灯凑近。
乡村、原野、树丛、山峦,色彩热情地旋转,空气中似流动着暖风。
《关于田野的气流与暖意》,90x140厘米,布面油彩,文森特·范·宁作于新历894年5月。
此幅作品是文森特在浪漫主义基础之上进一步探索的代表作,被美术界称为“暗示流”风格:通过对构图、色彩和笔触的综合运用,让观众“脑补”出超越平面局限性的其他要素。
此种风格后来甚至对音乐界产生了影响,生于880年的青年作曲家维吉尔,公然表示自己前几年创作的管弦乐组曲《动态的三折画》受到了“暗示流”的启示。
但总体来说它们还是主流浪漫主义艺术风格之外的新生事物。
范宁一边回忆,一边移动提灯。
第二幅,画框范围只容纳了半边女性人脸,单眼盯着观众。《担心》,30x40厘米,布面水彩。
第三幅,暗绿色的月亮透过云层,照出深色河床的轮廓,河水闪耀粼粼光波。70×90厘米,布面油彩...
等等,这不是前世俄国美术家库因芝的那幅,《第聂伯河上的月夜》吗?
范宁用提灯照亮右下角,没有署名,也没有写着作品名的小贴片。
虽然尺寸和细节有一定的改变,但这幅画本来的特征太明显了。
父亲文森特画的?
他也是穿越者?
还是巧合?
范宁感觉经历的一切事物都处在重重的谜团中。
这些画原主卡洛恩都见过,但他肯定认不出这幅有这样的来历。
“暗示流...”范宁又看向最大的那幅《关于田野的气流与暖意》。
父亲在暗示我什么?
等等...!
《第聂伯河上的月夜》...
月夜,月夜,月亮,月光?很容易的联想...
《月光奏鸣曲》?
贝多芬《升c小调钢琴奏鸣曲“月光”》?
升C!?十一张音列残卷中唯一缺失的调性?
穿越短信,音列残卷,前世作品,美术馆钥匙…
果然有联系。
范宁持着提灯的手臂酸胀不已,他换了只手,再甩了两下。
盯着《第聂伯河上的月夜》,眉头紧紧皱起。
突然,他把提灯放在地上,踮起脚尖,伸出双手,没有任何犹豫地...
把这幅画摘了下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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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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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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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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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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