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称完美的抓拍角度、亲密无间的演绎配合、恰当好处的虚化背景、极尽舒展的交织签名、艺术气息浓郁的海报字体...
看着这张唱片封面,那些在现场听到的振奋人心或真挚柔情的音响效果,又开始反复在她内心里面回放了。
折扇轻摇,丝绦飘荡,莫名地觉得嘴里有些甜丝丝是怎么回事?
“女士,您的票根还没给我。”范宁的声音又响起。
“啊!实在抱歉,我太入神了。”这位淑女顿时一个激灵,踩着高跟鞋的小碎步回到桌旁。
卡察一声,工作人员用检票钳剪出一个洞口,这位乐迷再一次捧着封面低头离场。
“你觉得,我们自己需要留一张签名的唱片吗?”希兰突然出声问道。
“自己?”范宁疑惑侧过头去,发现少女正用持笔的手托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于是纳闷道,“自己要自己签名干什么?我们不是想写随时能写吗?”
“能不能留呢?”
“能啊。”
“那你之后和我签一个。”
另一条队伍,上前的第一位听众开口就是语出惊人:“请问如果我预购十张唱片,可以十份都签名吗?”
“买几张?”坐在长桌后的卡普仑怀疑自己听错了。
“十张,可以签名吗?”
“抱歉,按照规定一张尊客票根只能签一张唱片。”卡普仑在拒绝的同时却眉开眼笑。
一上来就买十张?第一份惊喜来得太快,但开什么玩笑,要能这样玩,那你们不全部去托尊客票的人代购了?
“好吧,那我买八张,托付我的另外两位朋友曾表示非签名版不要。”这位听众耸了耸肩,“...这两个家伙要求也太高了,之后肯定会反悔的,算了,让他们自己多跑一趟吧。”
“感谢您的大力支持。”卡普仑笑眯眯地撕下登记单。
“我需要一张。”“一张,谢谢。”“我预购三张可以吗?”
听众一旦排了上来,各位坐在长椅前的工作人员就马上进入了流水式的重复工作。
范宁不断地从希兰那侧接过她已签好名的封面,又不断地写上自己的名字后推到乐迷面前,最初几份的新鲜感一过,整个身体就进入了机械般的动作状态。
“敬爱的希兰小姐,很荣幸能近距离地和您对话。”有位神情腼腆的年轻绅士走上前。
“你好?”希兰挽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我起初买的是二等区域,不曾结识您和范宁先生的音乐,但如今真的很想得到您们的签名,冒昧请求一下是否可以呢?”这位年轻乐迷拿着唱片包装盒忐忑不安地说道。
“啊这个...”希兰单手捂嘴,睫毛抖动,四周遥看她的乐迷们只觉得心跳漏了半拍。
少女偷偷转动眼珠,瞄了旁边埋头签名的范宁一眼,想习惯性地伸手戳他一下,但又不知道这种场合是否合适,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如果不太方便,仅仅签希兰小姐的名也行。”这位绅士看她在犹豫,于是尝试展现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只要我的吗?要不...要不你还是问问范宁先生看可以吗?”希兰撇了撇嘴。
“没关系,我主要是更想得到的是您的签名诶。”
“对啊,你问问他可以吗?”
“呃...”这位年轻人懵了,一时间理不清其中缘由,只得挪到旁边,“尊敬的范宁指挥...”
“您把曲目单递给希兰小姐就行。”范宁仍在埋头签名。
“啊谢谢!”年轻人先是兴奋答应,但心中立马闪过些微的失望。
唉,不是唱片啊...
他低头看了眼制作精良的硬质曲目单,小提琴独奏家的海报字体同样在显眼位置,应该也具有一定的收藏或纪念价值?
“有劳了,敬爱的希兰小姐。”于是他双手礼貌递去曲目单,一想到能在这里留下少女亲手写下的名字,心中还是欢呼雀跃了起来。
“不用客气。”书写中的希兰低头应道。
这位年轻人将曲目单牢牢捏在手里,道谢离开。
看到活生生的“成功攻略”经验摆在自己眼前,后面有七八位乐迷开始跃跃欲试了。
这时范宁终于抬起头来,并露出无可奈何的微笑表情:“感谢大家的热情与厚爱,不过,你们看...”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四条已经排出导览大厅的队伍,而且末端仍在有人汇集,周围扛着各种器械的媒体也是围了里外三层,已经有人对音乐厅、唱片公司或交响乐团的工作人员开始了采访。
后面的人眼神的确有点焦灼,因为,这个时间可不早了,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大家这么热情,我想希兰小姐她不会介意增加这个额外环节。”范宁笑着说道,“但是我们一定也希望,所有乐迷朋友都能早点抱着预售唱片包装盒回家睡觉,对吧?个人建议曲目单签名限200张,有需求的乐迷朋友,购完唱片后过来,先到先得。”
范宁目的很明确,这张唱片的联袂签名款,一定要控制在与尊客票根对应的流通数量,哪怕有乐迷再可怜兮兮,这口子也不能开。
遗憾吧?早知如此吧?下次自己特纳艺术厅的音乐会开票,知道该怎么选座了吧?
当然,这些乐迷都是金主,热忱的诉求必须要正视,且给予实际动作回应,200张是范宁拿捏的一个尺度,在维持今晚签售会秩序和节奏的同时,对280份签名唱片产生的价值影响也微乎其微。
众人纷纷跟着点头,范宁先生和希兰小姐这样的年轻音乐家,对待听众果然是友好且平易近人的。
这一额外安排的福利,前面的人自然没有意见,而靠后的乐迷...他们放眼望去,每条队伍末端都已消失在拐角视野,至少已过百人,如果每个人都去拿曲目单签名的话,那轮到他们可能要到后半夜了。
音乐厅方面马上指定两个工作人员来进行计数和接应。
又过了好一段时间。
“卡洛恩,我手臂这里好酸。”希兰一手扶额,一手揉着另一边肩膀靠下的位置。
她的签名频率快是范宁的两倍了。
“出名的副作用。”范宁持笔吸了吸墨水,然后抬头往远处望了望,“...不对啊,这队伍怎么还看不到尽头?”
他转身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一位络腮胡,这是此次霍夫曼唱片公司的项目负责人:“马克先生,劳烦您往里边走一截帮我看看?”说完他又直接起身,“算了我跟您一起去看看。”
唱片已经签出了两百多份,购买尊客票的乐迷主要集中在前段,过了一个多小时后,自己差不多已经闲下来了。
“好的。”马克爽快答应,并交代另外几个工作人员,“你们协助音乐厅继续维持好秩序。”
范宁一出座位,围住的媒体记者中间马上就出现了“快快快”的声音,一堆人快步跟到了他后面。
“怎么有这么多人!?”范宁没来得及顾上后面的情况,他一时间心跳有些加速。
他转了几个拐角,每次都觉得队伍快要到底了,每次都打开了新的视野,而且不断还有三五成群的听众顺着末端找去。
神奇的是这四行队伍竟然还没有乱,或许是因为这些乐迷大多素质较高,讲究礼仪,今晚又心情大好,本就在互相谈论不休。
言情
今晚真的要搞到钱了啊!
!
范宁表面上挂着这个时代的优雅绅士微笑,内心实则已经前世土拨鼠附体。
这么大一座建筑,过道都快站满并交叉了,旁边两个人看上去貌似站在并排的两列长队里,实际上他们排的是同一列,转折点藏在某个自己都不知道的拐角处。
什么情况,玩贪吃蛇吗?范宁不由得自言自语道:“国立音乐厅交响大厅我没记错是2760席吧?”
30秒一轮流程,一个小时四条队伍能消化近500人,可怎么一眼望去还剩四五倍的量?为什么排队人数看起来比听众人数还多?
身边已经有很多乐迷认出了范宁,并听出了他的疑惑:“指挥先生,有好多人是后来从外面进来的。”
“啊!他就是范宁先生吗?”
“对啊,我也是外面进的。”
“这票也太难抢了,我根本抢不到,只能买唱片回去听。”
“范宁先生,这队伍有一点点长,可以问一下你们营业到几点吗?”
队伍中开始传来七嘴八舌的声音。
发现这种情况,尤其是听到这些话,范宁旁边的络腮胡绅士马克,及其一位女性秘书也彻底傻眼了!
马克是霍夫曼唱片公司的一位高管,他和圣来尼亚交响乐团两次打交道,都是范宁主动找关系求上门的。
因为霍夫曼唱片公司是世界一流品牌,旗下出版了无数大师作品和演绎名家的唱片,他们是有门槛的,一般青年艺术家级别的作品都是和二三线唱片公司合作,他们根本没有兴趣发行——公司的盈利能力已经连续近二十年正增长,对唱片的考量既有严苛的艺术价值维度,也有十分现实的市场价值维度。
第一次是预告片电台录制,因为范宁找了罗尹的关系,看在麦克亚当家族的面子上,他派了人过去,第二次则是今晚的录制,由于那日票房爆火的大新闻,当然同样有关系的因素,他同意了发行唱片试试水。
但他选择的合作方式不是“签约”的分成式,而是“一次性”的买断式!
这不能怪他,根据丰富的从业经验,从公司业绩考核方法的两个重要节点出发,他做的市场预测是首晚预售量最大是400张,一年销售量最大是1000张。
已经是对于范宁这位青年音乐家很看好的情况了,30磅的定价策略他认为是偏贵的,换算下来相当于默认了他们的尊客票优惠政策全部转化,且其余听众的转化率也超过5%。
相当于他预测首晚营收最多12000磅,一年营收最多30000磅。
那天他开出的条件为,24000磅佣金买断,分首尾款支付,其余营收归乐团方。
马克在答应合作之事上讲了人情,可条件绝对没讲,纯粹基于公司利益出发的。
若是按照严肃音乐界的唱片公司平均签约标准,艺术家拿到的营收分成是25%,其余归唱片公司、经销商和其他渠道合作伙伴所有,毕竟他们还要承担生产和运营上的成本。
霍夫曼唱片公司名声在外,市场反响高,所以更强势,普通签约艺术家的分成只有20%,如果按分成的话,公司“最多”只能赚24000磅,这有巨大的不确定性,所以他提出了直接24000磅买断的条件。
范宁当场就爽快地答应了。
于是马克心中了然:圣来尼亚大学是在花钱做宣传。
虽然一通下来可能会亏上千磅,但有了知名唱片公司背书,人气打出去了。
差不多吧,多少人想做这个宣传还没门路呢。
有关系就是好办事。
今天演出一结束,大厅一集结,从气氛来看,马克预感自己的决策可能会出一点点偏差。
但现在,看到这漫山遍野的人,马克认知已经崩塌。
他吞咽开始出现困难,内心在激烈咆孝。
只要没瞎都能看出,这他妈至少有3000多人在排队啊!
听众转化率5%?神他妈的5%!
这些听众不旦几乎一个都没走,外面还在不停进来新的!
见鬼了,见过转化率高的,但没见过超100%的!
当晚就成这个样子了,谁知道一年销售量是多少!?
要是当初自己选了签约分成,接下来一年都可以躺着不用干活了啊!
!
“马克先生...”身旁的女性秘书担忧地上前一步,“您是不是有点困,已经深夜11点了,要不要先休息一会?”Χiυmъ.cοΜ
“没事,我没事。”络腮胡绅士甩了甩头,这些年见过的大风大浪稳住了他,深呼吸几口后,他的情绪稍稍平静了下来。
这时两位记者模样的人上前一步,用满带笑容的友善语气开口道:“马克先生,可以采访您一个问题吗?”
看到有媒体采访,马克定了定神,扶了扶眼镜,并让自己站直了一点。
旁边的乐迷也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他身上。
他重回优雅微笑:“可以。”
无论如何,今天总是个正面大新闻没错。
销售数据成绩同属于霍夫曼唱片公司,不算坏事,稳住,稳住心态。
有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别再想了,别再讲了就行。
于是记者架好器械,语气依旧友善:
“请问,范宁指挥是你们霍夫曼唱片公司的签约艺术家对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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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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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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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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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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