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便,小师傅你快进来!”
等我俩进到屋里,就看到冯大花单手撑着炕沿搁那干呕,另一手在面前不停地扇风。
“呕~呕~”
仔细一瞧,出去前还好好的冯大花,现在印堂却被一团黑气笼罩。
“陈大哥,发生啥事儿了?”
他放下手里的活儿,“刚才我媳妇正用手巾给我妈擦脸呢,老太太突然张了嘴,接着她就这样了。”
杨文华仔细看了看冯大花,悄悄和我说:“那是老太太的最后一口气。”
我忽然发现自己好像犯了个大错!
丁秀梅的慈爱之心仅限于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对于这个儿媳,她一直都是恨的!两个人同一屋檐下积攒的几十年的仇怨,怎么可能轻易释怀?
老太太为了儿孙着想,不肯让我说出实情这点情有可原。我先前也是被她为人母亲的作为所感动,压根没想到她还留了这么一手!要不咋说鬼话连篇,一不小心就会着了道儿!
再说人的最后一口气儿,也叫殃气,聚而不散,凝却不发,可真不是啥好玩意儿!
人死之前,会跟看电影一样快速地回忆自己的一生。而这一辈子所有苦、怨、恨、恶都会留在这口气儿里。
殃气若落到草木上,则草木枯死,若是被人吸到,轻则大病一场,重则连年倒灶儿①,横死或者病死的,殃气会更毒,可谓不祥之极!
一般殃气会在特定的时辰从七窍溢出,相传多为死后第三天的早晨,因此摔盆儿不仅仅是告诉大家起灵上路,也是提醒死者该吐殃气了,以免祸及家人。
难怪老太太会点名要冯大花伺候她,不过这也算是冤有头债有主,自食恶果吧。
“师傅,我媳妇不会有事吧?”
瞧见冯大花还在那干呕,我说道:“现在还不好说,待会灵棚搭起来多磕几个头吧。”
我承认,这里面有我不想管她的原因。但还有一点就是,你没找我看!
套用一句俗话:上赶着的不是买卖。假如日后她有问题来我这儿,那我肯定好好给她看,现在还不是时候,总不能你问一嘴我就把事儿给你平了,没这个道理!
“行了,师傅都说没事了,赶紧的吧。”
说来也奇,殃气吐出去后,老太太的身子顿时往下陷了一点,虽然还是硬,但没那么僵了。
刘大爷说道:“大鹏,你赶紧找螺丝刀子把屋门拆下来,把你奶抬到门板上,然后再让你爸妈给你奶擦洗换衣。”
“志国,你妈是背炕走的,下辈子托生了肯定得累,记得待会去老贾家多买点纸钱,让她在下面打点打点,托生个好人家,我去招呼大伙搭灵棚了。”
“行,我知道了,谢谢刘大爷。”
眼瞅着这回真的没啥事儿了,我俩也回到了孙家,只不过席已经该打包的打包,该撤的撤了,只剩我俩坐的那桌,一帮同学在那喝酒。
“你俩过去坐吧,我让做饭的师傅给你俩再整点菜。”
我赶忙拒绝:“不用了孙叔,别费那事,我俩对付吃一点就行。”
“那哪行!必须让你俩吃好。”他把我俩按到座位上,转头朝着做饭师傅那走去。
其实就是这样,在东北的农村,有两种人地位很高,一是婚庆的司仪,一是精通白事儿的师傅。
“文华,你刚才干啥去了?”
“就是,啥话都没说就走了,你得罚一杯!”
一帮同学七嘴八舌的在那起哄,就连孙佳悦都忍不住问他去老陈家干啥。
我俩被迫喝了三杯酒,之后就是杨文华开始跟这帮同学吹牛逼,学着刚才老陈家的事。
不过他很有分寸,重要的话一点没说,反而添油加醋把这事变成了民俗恐怖故事,年轻人都爱听这个,气氛一时变得更嗨!
我有意无意的看向老陈家,看着几个人前后忙活,慢慢搭起了灵棚。然后陈志国带着他儿子抬着门板,把老太太安置在了灵柩里,接着当院里就飘起了青烟。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不过是一家欢喜一家愁罢了!
孙叔很够意思,真的给我俩上了个大肘子,外加一道炸河虾,还特意放到了我和杨文华面前,整的我俩挺不好意思的。
有一个瘦小伙,开玩笑说道:“文华,佳悦她爸是不相中你了,要让你当女婿啊?要不咋单独给你上俩菜啊!”
孙佳悦羞的满脸娇红,从见她第一面,我就感觉她看杨文华的眼神不太对,可惜啊,这是个木头……
“那才不是!孙叔这是冲着我王哥的面子!”
杨文华勾搭上我的肩膀,被我甩开:“滚犊子,少带上我。”
菜上了不吃多浪费,再客气就不礼貌了,任由他跟同学插科打诨,我大口大口的开楦。过了一会儿,院子外头有人喊我:“小师傅!”
我把一大块肘子皮塞进嘴里,扭头一看是陈志国,拿餐巾纸擦擦嘴,我起身去到了大门口。
“陈大哥,还有啥事吗?”
“没啥事,人家办升学,我进去不合适这才把你叫出来。”他从兜里掏出一叠百元大钞塞给我,“刚才我满脑子都是咋料理我妈的后事,忘了这茬了,你一定得收着。”m.xiumb.com
我推搡着不肯收:“真不用,我要是收下,那不真成了撬活儿了?”
“一码归一码,马大仙那边我去说。”在工地干活的确实有劲儿,我撕吧不过他,他把钱从我的领口塞了进去,“你帮了我家这么大的忙,都是应该的。”
陈志国要了我的电话号,说以后再有啥事就来找我,留名字的时候,我告诉他,你就存个小王先生吧!
送走他我刚想回去继续吃肘子,发现不远处的树底下有个人鬼鬼祟祟的在偷看,仔细一瞅,那不是马大仙吗?
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主动走过去,“怎么?马大仙你还是想找我练练?”
她大大咧咧的笑着从树后走出来:“你看你这小伙子,长的这么帅,心眼咋还恁小呢?”
“我不是心眼小,随口问问而已。你也别怪我,刚才在老陈家要是任由你弄下去,搞不好真容易出大事的。”
“是,后来我也看出来了。”马大仙样子有些扭捏,好像有话想说。
我对她说:“有啥话直说就行,咱不是小气人。”
“大兄弟真实在!那我就说了!”马大仙搓着手:“我…我就是想…请你去我家,帮我看看堂口。”
原来她家还真有堂口,那她咋会变成这样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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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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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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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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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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