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像杜红雨所说的那样,在外人看来她就是个累赘,是人人讨厌,避而远之的怪胎,而林希月就是众星捧月,乖巧善言的小公主。
天壤之别。
心冷了太久,不知道温暖是什么感觉了。
手腕处传来微凉的触感,舒也垂眸,付敬驰已经拿起她放在一边的药膏给她涂着没涂完的动作,他此刻正低垂着眼眸,神情专注,浓浓的睫毛在眼睑处打下一片阴影,他动作小心又轻缓,就好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也许是刚刚的一通电话勾起了她感性的一面,当她面对付敬驰润物细无声的关心时,竟然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她嗓子痒痒的,鼻腔涌入一股酸涩。
眼泪如洪水般涌来,滴滴跌入暗色桌子上,像是一颗颗黑玛瑙。
付敬驰在校园时期觉得女人挺麻烦的,情绪跌宕起伏,一会儿忧愁一会儿开心。
曾经的他不会想到在很多很多年后,自己会这格外在乎一个女人的情绪。
会不自觉的照顾她的情绪,关心她的种种。
如果说什么可以让你无条件的改变原则和底线,那便只有用一个情字概括。
付敬驰手指顿住,轻声问:“疼了?”
舒也摇头,嗓音有些颤:“不是。”
付敬驰忽然想到刚刚的那通电话,那些字字锥心的言语,明明是流着相同血液的亲人,表现的却如仇敌一般的冷漠。
他不想多问,这已经是超过距离的话题了,他想给舒也保留一定的空间。
或者,他希望舒也可以主动告诉他。
舒也这段时日受他照顾,此刻面对他的关心,生出了一种可以依靠的感觉,她格外的想和他倾诉。
她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有种想让人庇护的脆弱感,她就这样看着付敬驰,说出的声音是明显的用喉咙拼命忍着的涩感:“驰哥,我真的很差劲吗?”
从小舒也有股不服输的劲,自幼学舞蹈,十几年如一日,小时候是要让她的妈妈夸赞她,后来她拼命练舞只是为了赢过林希月。
赢是赢了,但却再也得不到杜红雨的一句夸奖。。
少年时成绩永远在班级排到前三名,拿过市作文大赛一等奖,三好学生,可偏偏同学和老师就是喜欢娇小柔弱的林希月。
青春期里她无数次质疑自己,自己的努力,做的这些事情到底有用吗?
但她的父亲说,有用没用不是他们说了算,是你自己说了算。
就这样的一句话,陪伴孤僻的舒也度过了当时看似茫茫无期的少年时代。
也让她认定,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
就算自己不被定义,她不在乎。
她再也不想当弱者。
付敬驰看到她的眼泪濡湿了她的睫毛,不由自主的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她的眼泪,柔声说:“你不差劲,你很棒。”
一字一句,充斥着对她的肯定。
“我不知道你的过去如何,但是现在的你真的很优秀,未来也会如此。”
舒也接过付敬驰的纸巾,自己擦了擦眼泪,苦笑着说:“抱歉,今天有点情绪上头。”
付敬驰淡笑:“没关系。”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当你的树洞。”
舒也愣愣的看着他。
他挑眉:“不明白?”
他身子向前倾,手肘倚在桌子上,与舒也拉近了距离,压低声音说:“你所有不开心的事情都可以告诉我,我肯定不会告诉别人。”
舒也迎着他的目光,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霎时间,她感到全身的血液渐渐回温,长久蒙上的灰尘终于被拂散。
他的这句话让她所有的情绪都有了归处,让她知道有人很愿意分享她的喜怒哀乐。
她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千言万语最后还是化为了一句最真诚的:“谢谢。”
舒也发觉自己手腕上的药膏已经挥发了,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起身对付敬驰说:“谢谢驰哥,今天没少给你添麻烦,等有时间了请你吃饭。”
他也跟着站起,深邃的眼眸静静的注视着她,“有。”
“什么?”
付敬驰双手插进兜里,有种痞里痞气的感觉,懒笑:“我说我有时间。”
她说了想请就是想请的,但是对方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让她措手不及,待付敬驰解释了是有时间的意思后,她恍然:“这几天我都是满戏,下周一可以吗?”
付敬驰悠然道:“当然可以。”
舒也指了指门口:“那我先走了。”
付敬驰点头:“走吧,我送你。”
舒也:“……”其实不用的,毕竟只有几步之遥。
付敬驰摁着门把手给她打开房门,顺势倚在了门框处。
舒也离开前仰着头对付敬驰道了句:“晚安。”
付敬驰嗯了声,沉缓的说了句:“你也是。”
末了,想到了刚才那瓶椰汁,垂眸对她漫不经心道:“椰子汁很好喝。”
*
舒也回到房间卸妆洗漱完毕后,仰躺在床上,床头灯散发着浅浅的黄色,照着她绝美的素颜。
她没有丝毫睡意,脑海里不断浮现着自己和付敬驰这段时间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甚至他的那些细枝末节的动作和表情都刻在了她的脑海里似的,反反复复的播放。
她以前对付敬驰没这样的在一,现在是怎么回事?
她一直觉得是自己入戏了,可明明她的感觉却又和陈岩不太一样。
她翻了个身想要把付敬驰从自己的脑袋里剔出去,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
凌晨四点,她实在是挨不住了,拿起手机给沈崎安发了个微信。
【s:假如你以前很尊重的一个人,把他视作遥不可及的想要追逐的对象,现如今你们两个终于有了交集,你原来是很惧怕他的,但是接触后莫名其妙的你就觉得和他在一起很舒服,甚至有依赖感,听他的话也很安心,这是怎么了?】m.xiumb.com
擦完后,她始终觉得应该把她自己的想法加上,她觉得是入戏太深。
可是沈崎安是知道她和付敬驰在一起拍戏的,这样联想下来一定会知道她说的就是付敬驰,想了想还是没有发。
发完后,她整个人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手机上,有事没事就要看一下手机,总想沈崎安有没有回她的微信,这种行为导致她一夜没睡。
这是她上大学三年来第一次熬夜。
酒店的窗帘密不透风,不进一丝阳光,那盏小台灯持续的散发着光芒。
门被轻轻敲着,池之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也,醒了吗?”
舒也又一次拿起手机,点开屏幕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早上七点半了。
她一夜没睡。
她回了句:“醒了。”拿着放在一旁的操纵器,手指轻摁,暗色窗帘向两边缓缓拉开,天光彼时大亮,黑暗霎时转为光明。
她懒洋洋的起身,一双玉足踏在了软毛地毯上,粉嫩细白,毫无瑕疵。
她把房门打开,让池之雨进来。
池之雨看见顶着一双大黑眼圈的舒也吓了一跳:“你咋了?怎么就一晚上黑眼圈这么严重了?”
舒也脑海里不可控的想到昨天晚上想的那些东西,僵硬的摇了摇头,搪塞说:“就是没睡好。”
她总不能说想了一宿的付敬驰吧,太离谱了。
池之雨脑回路清奇:“我还以为你是被你前男友气的呢!”
舒也愣了下,她意识到当时楚耀给她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好像都没有失眠,昨天竟然因为付敬驰失眠了。
舒也今天八点钟就要出发去片场,时间也不算紧迫,她对坐着的池之雨说:“你等我一会,我先去洗漱。”
舒也洗完脸后简单的擦了水乳,涂了层防晒就准备出发。
她素颜很能打,况且也没有什么粉丝来看她,所以完全没有偶像包袱,帽子和口罩都没戴直接就出了酒店。
池之雨给她拉开保姆车,付敬驰正靠在车内闭目养神,听见声响朝她看了一眼。
舒也朝他颔首:“早上好,驰哥。”
他闭上眼睛,散漫的应声:“早上好。”
舒也坐在了他的旁边,乌木香和白茶香瞬间交融,但却不违和,在逼仄的空间里很好闻。
“昨晚没睡好?”
付敬驰面容寡淡,仍然是闭目的状态,双手交叠放在了腿间,左手的指腹摩挲着右手大拇指的暗色扳指。
舒也知道是在问她,但由于是让她没睡好的本人发问,让她有些尴尬,讪讪的说:“嗯,昨天晚上没睡好。”
付敬驰嗯了声,并未多问。
舒也松了口气,要是当事人问她,他是真的会尴尬到脚趾扣地。
不仅如此,她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能力估计也会提高很多。
*
付敬驰的戏份上午就拍完了,舒也下午的戏份大都是在学校,今天下午拍摄的桥段是她在舞台上表演一段独舞还有和男二的对手戏。
她换好了舞蹈服,从更衣室出来,池之雨眼睛简直亮了,“我的妈呀,这也太好看了吧!”
服装老师眼底也是闪过惊艳,她问:“你学舞学了多少年?”
舒也答:“五岁开始学舞,十六年。”
池之雨倒吸一口凉气,这得是多么热爱才能够坚持这么多年啊。
服装老师赞同的点了点头,语气了然:“果然,平时看你走路时的那股姿态就像学舞蹈的,你真的有种优雅的高贵,这气质娱乐圈的女明星都没有几个。”
清冷系浓颜女神。
她是在心里这样形容舒也。
舒也微笑着对服装老师说:“过奖了,老师。”
舒也和池之雨走出服装室后,池之雨在她的旁边小声叨叨:“真的好漂亮啊,我发现本人竟然比上镜还漂亮呢。”
她伸手拉了拉舒也的舞蹈服袖子,“说实话我单看这个舞蹈服真的觉得不怎么好看,可能是我没什么审美,但穿你身上真的绝了。”
舒也也没穿过这种款式的舞蹈服,心中觉得惊奇又喜欢,有点想留作纪念,她侧眸对池之雨说:“那一会儿我拍戏的时候给我多拍两张照片吧。”
池之雨点头:“当然可以,保证给你拍的美美的!”
场景是在学校大礼堂,成万的群演已经落好座,灯光师和道具组准备完毕。
十几台摄像头分散在各个角落。
对于舒也来说这场戏完全是小意思,这段舞蹈和她平常练的相比,其实还算简单的。
她站在学校大舞台上,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全场观众屏息以待的看着她,方佑名饰演的男二号杜沉朝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陈岩从小到大就是万众瞩目的存在,对于一场表演游刃有余,毫无紧张的感觉,随着音乐响起,她像一只蝴蝶般翩翩起舞,用的每一分的力度都踩在了音乐的节点上,脸上永远扬着少女的自信的笑容。
她内里是一件白色的印花吊带,配上一个短款的印花系带花衣,下面是一片式的双层锦葵紫半身裙,轻薄纱质感,一双长腿又细又直,在薄纱外若隐若现。
付敬驰在监视台看着舞台上闪闪发光起舞的女孩,少女的身姿婀娜,柔若无骨。
裙摆在她抬腿时悠悠摆动,她是指挥者,裙摆就像是她的使者,任她指挥。
那他想,那他甘愿做她的裙下之臣。
舒也的头发散着,一头乌黑如锦的秀发直至腰间,她起舞时连发丝的跳动都是优美的弧度,暖光灯落在她那张过分昳丽的容颜,清冷淡然,洁白无一丝瑕疵,那双眼眸像是含了水一样。
镜头前的付敬驰受了极大的冲击力,那双漂亮的眼眸猛然间放大在监视器里出现,就像是含了情,这种感觉让他完全忘记自己身处片场,忘了自己的身边还有导演和工作人员。
他觉得镜头里的舒也,只在看他一个人。
心动难以自抑。
工作人员在底下嘀咕着:“这个舒也跳的也太好看了吧,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另一个人理智的回:“要不然程戈导演怎么会用新人,肯定有有两把刷子的。”
“我真的感觉我在看一场单人舞蹈show。”
众人陶醉在这场盛大的舞蹈表演中,直至音乐停止,少女的动作也随之停下,大家仍然回味无穷。
程戈反应都慢了半拍,在对讲机里喊:“ok,这条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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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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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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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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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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