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看着门口坐着的瞎眼老娘,“娘,他们不会就是你招的租客吧?”
五娘子的爹在世时很能干,愣是靠着一双手,把家中的草房茅屋修成了正经屋头,遮风挡雨还带院子,五娘子的爹去世后,她大伯家还想抢屋子,那时候五娘子的娘眼睛还没瞎,愣是拿着砍柴刀把老屋给保住了。
如今男人走了,五娘子被赵小武欺负后去了赵家,赵家的名头多少唬住了人,瞎眼老太太一个人,倒也没人找麻烦。
老太太要给住大屋子,总归会孤单,恰好最近几天有人打听空房子的事,老太太都决定把屋子租出去一间,不求别的,最起码有人说说话。
没想到,租客竟然是五娘子在医馆的同伴。
胖崽小爪子一着地,就自动往五娘子脚下蹭,在医馆的时候,也是五娘子照顾胖崽最多。
胖崽最喜欢五娘子了,因为跟着五娘子有好吃的食物。
原本甄有福还担心租屋子的人不好相处,没想到竟然是五娘子的娘亲。
“五娘子,你怎么也……”
甄有福看到五娘子,很是震惊,难不成五娘子也被赶出来了?
五娘子急忙摆手,偷偷朝老娘那屋头看了一眼,小声说:“东家没赶我,她说让我回家照顾老娘,她身体不好又不肯说,东家说体恤我呢。”
甄有福狐疑地看她一眼,不大相信,这个节骨眼上让五娘子回家照顾老娘,太巧了些。
“傻子呢?”甄有福问:“他还在医馆吗?”
五娘子点头:“傻子在的。”
甄有福顿时气愤地说:“东家肯定是被那傻子迷住了,才把我们这些人都赶走的!”
五娘子震惊,“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她先前都因为看到傻子洗澡,流鼻血了,还敢说不是被傻子迷住了?”甄有福愤愤不平,“就因为我劝过她,她就报复我,把我撵出医馆!”
“我在医馆生活了十年,结果因为傻子被赶了,早知道如此,当初我就应该强烈反对医馆收留傻子这事,这是把自己给害惨了!”
五娘子坚决不肯相信,“东家不是容易被男色迷惑的人,再说,傻子的身体有什么好看的?看了还会长针眼……”
佟老实在屋里嚷了一句,“傻子哥好看的,比我大。”
五娘子:“……”
甄有福进屋,伸手在佟老实的脑壳上敲了下,“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佟老实还在跟甄有福怄气,身体一歪,倒在木板床上,伤心,他想回医馆。
甄有福看着他的样子,“回啥医馆?都被撵出来了,回去也不让进屋。”
“我就进,就进!”佟老实偷偷抹眼泪。
五娘子在门口叹气,“老实,你别担心,东家说过几日来给我娘看诊,到时候接我回去,我回头跟东家求求情。”
佟老实一骨碌坐起来,“真的?”
“真的。”五娘子说:“你往日这个时候在医馆该说温习功课的时候,如今搬到这里了,也不能偷懒。你说到时候东家问你,有没有认真去学堂,一打听你都不认字了,东家还会高兴吗?”
佟老实觉得很有道理,赶爬起来说:“我要温习功课!”
五娘子顿时喜笑颜开,“这才乖嘛,你肯定饿了,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甄有福见佟老实真乖乖爬起来练字,心里也踏实了一点,但他还是生气的。
时舟真是太过分了!
他朝五娘子的背影看了一眼,还是觉得五娘子被撵回来的时机不对。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甄有福坐在院子里发呆,时舟虽然嘴里说的是撵他,还不准他带走佟老实,其实,她应该猜到自己会带走佟老实,甚至带走小狗崽。
要不然这佟老实和胖崽都不见之后,她该找过来才对。
结果时舟根本没有找,甚至没去学堂问问佟老实有没有去。
这只能说明时舟早就预料到这些,他带走了佟老实,然后时舟撵走了五娘子。
不对,确切的说,时舟哄骗了五娘子回家,因为她知道五娘子若是被她敢出医馆,可能会寻死觅活。
所以她找了个可信又不容易被人拆穿的理由,把五娘子哄回家中。
如今医馆就剩时舟和傻子,这孤男寡女的,甄有福确实在第一时间认定时舟觊觎傻子美色,所以才把其他人支走……
但是一个人冷静下来想了想,应该不是。
她是从什么时候不对劲的?
甄有福认真的想了想,泡药,对,从傻子开始泡药的时候……不对不对,是傻子不再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之后,她对傻子就格外关注。
平日里除了看诊、配药,剩下的时间都是围着傻子打转。
今天给他泡个药澡,明儿给他放放学,傻子就好像是她可以随时用来琢磨的活道具,想起来她就摆弄一番。
甄有福是不知道时舟那么做的目的,但甄有福明显发现。傻子说话的能力确实一日比一日要好。
而就在最近,傻子已经能说完整的长句子了。wWW.ΧìǔΜЬ.CǒΜ
甄有福眉头皱了起来,思来想去,他只能想到,肯定是因为傻子毛病快被治好了,时舟想跟傻子双宿双飞过快活日子,才把医馆闲杂人等都撵走的。
至于为什么还要来接五娘子,十有八九是因为五娘子做饭好吃,等她对傻子都新鲜劲过去了,还得要吃饭,所以才要把五娘子接回去的。
想到这里,甄有福气得掀桌,越想他越生气,医馆从无人问津,好不容易变成了现在的人尽皆知,时舟就过河拆桥,把他们都赶走了。
五娘子端了碗面条出来,刚想招呼甄大夫和佟老实吃一点,就看到甄大夫站在院子里,捶足顿胸破口大骂,“重色轻友,见利忘义,无耻之徒,把我这个老人从医馆赶走,总有她后悔的时候!”
五娘子:“……”
原来是在骂东家,五娘子抿了下嘴,她可不想说东家的坏话,因为东家可是说了,回头她会亲自来接她回医馆的。
半山医馆。
傻子捧在手里的萝卜,一双眼睛盯着时舟,“不想吃萝卜了。”
时舟抬头:“你之前特别喜欢吃萝卜,一天得啃三个,是五娘子把你的嘴养刁了吗?突然怎么不愿意啃萝卜了?”
傻子:“想吃包子,鸡腿。后院的那头老牛不听话,可以宰了炖汤。”
老牛在后院嚒嚒骂人,谁要吃它的肉,它诅咒他下辈子也当牛,连牛骨髓都被人吸的那种。
时舟不理她,提上药箱要出门,“我要去刘家成复个诊,你在医馆看家。”
结果傻子不愿意,站起来跟着她就走,“我也去。”
时舟盯着他瞧了一会儿,点头:“来吧,不过不要乱跑。”
时舟背了一包药包,去了幺娘家。
刘小妹一看到时舟,立刻迎了出来,“时大夫,您来了!”
时舟会定时来给孩子复诊,刘小妹一家都很感激她,而幺娘也从刚出生时黑黝黝的小东西,逐渐恢复到了正常的肤色,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时大夫带过来又是放学,又是扎针,那效果是肉眼可见的好。
刘生根抱着幺娘出来,看到时舟后,赶紧往屋里转,“时大夫,幺娘是不是又要扎针?”
时舟点头:“嗯。”
这是她从傻子身上发现的排除方法,就是这排血量每次要控制好,绝不会放多了,回头孩子血液不足,反而容易出事。
再者大人跟小孩又不同,傻子的身体素质比一般人更好,所以时舟在傻子身上放多放少,傻子都能撑过去。
但幺娘还是个小宝宝,自然就不能随心所欲,所以她每次给幺娘放血的时候,都格外的小心。
幺娘这个小丫头已经记住了时舟,看到她朝自己走过来,就挥舞着小胳膊脆生生的笑。
时舟接过来抱在怀里颠了颠,“哎哟,我们幺娘长肉肉了呢,都变成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了。”
等肤色再亮一些,就不需要放血,而是该用泡澡和食疗了。
时舟原本以为,在孩子会跑之前,这肤色都不一定调过来,她也是没想到,拿傻子当琢磨的对象,效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小幺娘咧着小嘴儿笑,小姑娘很漂亮,又爱笑,很讨人喜欢。
等刘小妹烧好了热水,把时舟带过来的药包放到热水里煮泡之后,又倒进了小木桶,待水温差不多后,才把幺娘放到桶里泡着。
刘小妹在旁边逗着幺娘笑,时舟就找机会捏着小丫头的小胳膊小腿扎针。
幺娘明显觉得不对劲,但她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那针扎一下就拿开,小东西都来不及感觉到疼,就没滋没味的过去了。
刘小妹笑着说:“幺娘肯定奇怪,有什么东西咬了她一口。”
时舟不断拿帕子擦去挤出来的血珠,算好量后就停下。
小丫头在被抱出来的时候,满身都是药香味。
时舟又去了隔壁海大鸿家,海大鸿走货回来了,货筐上还裹着半山医馆的招牌呢。
“阿鲤这几日睡的如何?还乖吗?”
时舟逗了逗小阿鲤的小胖手,阿鲤咧着没长牙的小嘴笑的可欢乐了。
常小婵笑道:“最近睡得安生,夜里也不闹人了。我婆母还说,每回时大夫过来,大小毛病都能叫您给治好了。”
海大鸿在旁边憨笑,“多谢时大夫日常对我母亲和夫人的照顾。”
他一走就是十天半月,时常不在家,家里若是经常有人上门探望,旁人也是不敢过来找事儿的。
阿鲤刚出生的时候还有些问题,时大夫从通州回来后,阿鲤身上大大小小的问题,慢慢就消失了。
时大夫似乎也没做什么,但就是有本事让人安心。
从刘家村离开后,时舟又去了赵家,给赵老太太复诊。
这是时舟经常做的事,上门复诊还不收费,当然,开药还得另算。
赵老太太拉着时舟的手,笑呵呵的说:“时大夫来了咱大游山之后,真是越长越水灵了,在脸上也见着肉了,刚来的时候那瘦的,哟,看着就叫人心疼。”
这话不假,时舟脸上确实长肉了,五娘子做饭好吃,她总忍不住多吃两口,这日子一久,自然就长肉了。
“老太太,您这身体养的好,养成这样可不容易。”
时舟收回手,真心佩服,在身上动过刀的人,又是这么大年纪的老人,实在是不容易。
老太太听了之后很高兴,“还不是因为你这丫头医术高明,救了老婆子的命?要不是你呀,我现在只怕是一堆枯骨啰!”
老太太周围的人听了都十分高兴,赵里正更是笑出了声,“人家都说自古英雄出少年,我早先是不信的,自打时大夫来了之后这话我就信了!”
一群人帮着符合,时舟笑眯眯地应着,路过赵小武住的那个后院的时候,倒是意外没听到赵小武的嘶吼。
以往她每次过来,都能听到赵小武的叫声,这次来去都没听到,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时舟走到门口,还碰到了赵小武的那一对儿子,看到时舟倒是知道她是谁,十分恭敬的行礼,倒是比赵小武像样子。
时舟迈出赵家大门,傻子就等在门口。
时舟边走边问:“等急了?”
傻子不说话,就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时舟疑惑地回头看他一眼,对上傻子都视线,这次,傻子都没有像以往那样移开,眼神也始终保持着刚刚的神情。
时舟盯着他看,他也在盯着时舟看,视线交错,相互都没退让。
下一秒,时舟突然问:“要吃包子吗?你爱吃的肉包子。”
傻子开口:“可以。”
他不是说要,而是说可以。
这已经不是傻子都语言习惯了,如果是傻子,他只会大声又高兴的说“要”。
时舟沉默的别过头,心一点点的往下沉。
时舟买了十个包子,付了钱,给了傻子一个,两人一起回医馆。
身边的傻子捏着手里的包子,一捏一松,一捏又一松,来回捏了好多下,就是没有往嘴里送。
时舟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突然问:“对了,上回你说叫穆什么来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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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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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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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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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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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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