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摇头,“不疼。”
睡觉的时候疼,白天就不疼了。
想到这里,傻子突然说:“旺崽什么时候接回来?”
时舟说:“暂时不行。”
赵甲这两天怕是在疯狂的找狗,医馆要是突然多了条小白狗,他一下就能猜到怎么回事。
她试着跟傻子解释,结果掉头一看,就发现傻子两只手捂着耳朵,气的眼泪汪汪,压根不听她说话。
时舟:“……”
就知道他心智顶多九岁,还不如佟老实懂事。
“反正你要是希望旺崽好,就千万不要把它给带回来,带回来旺崽可能又被人惦记上,又被人偷走了。”
傻子死死捂住耳朵,不听!就是不听!
半夜,甄有福突然过来敲门,说傻子自己一个人偷偷上山,八成是去找旺崽了。
时舟顿时觉得头疼无比,傻子就是傻子,跟他说了那么多,他都不听。
时舟说:“还能干啥,赶紧去找人啊!”
五娘子本来也要跟去,甄有福说:“五娘子,你跟老实留下来看医馆,我跟东家两个人去找。”
五娘子不放心,“这样能行吧?”
东家也是女子啊,让东家一个女子大半夜出去找人,不是更不安全吗?
时舟在旁边说:“听甄大夫的,你跟佟老实留下。我们快去快回就是了。”
时舟跟甄有福上山。
两人一前一后,时舟回头看甄有福一眼,甄有福紧张的咽了下唾沫,“东家,怎么了?”m.χIùmЬ.CǒM
时舟问:“你杀赵甲看门狗,放跑其他狗这事,是你一个人做的?”
甄有福没说话,默认了。
时舟掉头往山上走,“跟着韩半山之前,你是干什么的?”
甄有福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镖师。”
时舟站住脚,再次看了他一眼,这次没再追问。
一时之间,甄有福也分不清时舟是信了,还是不信。
时舟提着灯笼照了照路,“你腿上有伤,小心点,别误踩了猎户大叔装的捕兽夹。”
甄有福应了一声,紧跟着时舟。
深夜的大游山除了天上的老鸦时不时叫几声,还有大大小小远近不同的虫鸣和动物蹿过沙沙声。
时舟走到一个树丛后面,甄有福也在下一秒跟了上来。
他突然问:“东家,你会赶我离开医馆吗?”
时舟转身,跟甄有福面对面站着。
他们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刚刚为了爬上这个石头,时舟费了不少劲儿,但甄有福明明跟在时舟后面,结果当时舟爬上石头后,甄有福已经脸不红心不跳的站到了时舟身边。
时舟转身的那个瞬间,被吓了一跳。
一个大活人,刚刚还在她后面爬着,结果她转身的功夫,这人就已经站到了她身后。
他这动作得有多灵敏,才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甚至都发出一点动静啊!
甄有福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陌生,最起码对时舟来说,此刻的甄有福,跟以往印象中的甄大夫完全不同。
以往的甄大夫胆小、怕死还抠门,喜欢在钱上斤斤计较,医术不佳他就摆烂,怕被人讹他就不看诊只配药。
要给他加月钱啥话都认,要从他手里寇一文钱,比登天还难。
医馆一旦遇到一丁点风吹草动,他就随时都能拿出收拾好的包裹走人。
这么个怂包,在此刻却露出了一双近乎凶狠的眼,紧紧的盯着时舟。
刚刚那句话,于其说是他在询问时舟,倒不如说他在用某种方式给时舟施压,就好像但凡时舟说要撵他,他就能对时舟不客气似的。
时舟盯着甄有福的眼睛,在黑漆漆的大游山树木丛林中,时舟手里提着的那盏灯笼反而增添了周围恐怖的气氛。
她反问:“如果我说要赶你走呢,你打算怎么做?”
甄有福动了动唇,“我知道你对付赵小武和何晨晖的手段。”
“那又怎样?”时舟说:“谁会信一个庸医的话?”
甄有福又开口:“钱氏会信。”
“她一个妇道人家,信了又能怎样,又能奈我何?”时舟朝甄有福走了一步,“你刻意留下五娘子,在此时此地此景问我这个问题,何意?”
“我若是给了你肯定的答案,你会怎么做?杀了我?”
甄有福紧盯着时舟,“如果真要到了那一步,也不是不可以。”
时舟轻笑一声,“傻子是你怂恿上山的?你我二人半夜进大游山找傻子,是你对我下手的好机会。这里高度也够了,推下去摔不死也半残,是吗?”
“时舟,我本意并非如此。我需要落脚的地方,我在半山医馆待了十年,这里地处半山,来往人员不多,是最好的落脚点。我只想有口饭吃,我不想惹任何事……”
“甄有福!”时舟打断他的话,“避世隐居的人,要么罪孽深重被人追杀,要么心灰意冷无欲无求,要么是灭族之苦不敢露脸,你是哪一种?”
“从你话中我倒是觉得,你是第一种,否则你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来要挟我。你今日若不来这一招,我或许会多留你几日,但是现在不成了。”
“你是不是叫甄有福,从哪里来,到哪里去,都不是我管的事,但你以后不能留在医馆。”
甄有福对上时舟的视线,慢慢移开视线,“东家,我……”
“待会儿回医馆,你自行离开,终于以后你是留在大游山,还是自寻其他出路,我不管,但你不能留在医馆。”
时舟说:“至于佟老实,他是医馆的人,你不能带走。”
“佟老实不是医馆的人,他是我带来的孩子,跟医馆没有关系!”甄有福咬牙,“佟老实的来去,只能我说了算!”
时舟抬眸,“哦?这么说,佟老实不是韩半山买回来的孩子,而是你带回来的孩子?”
“就算我离开半山医馆,我也必须要把他带走!”
“佟老实的卖身契在我手里,你觉得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听了时舟这话,甄有福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时舟,我们好歹也相处了这些日子,你非要这么做吗?我从始至终,唯一犯的错不过就是引来赵甲,我本意还是为了把旺崽带回来,为什么一定要赶我走?”
时舟说:“你行事冲动,不顾后果,迟早会给医馆带来大麻烦。更何况一个企图杀主的人,留着岂不是在自己的脖颈上悬把刀?”
甄有福眼神一凝,“时舟,如果是这样,那……”
甄有福突然抬手,对着时舟的肩膀重重一推,“对不住了!”
时舟身体往后一倒,朝着悬空的山下跌去,这时一个巨大的身影飞身掠过,一口把时舟叼着嘴里。
山狼凌厉又威风的身姿穿梭在山林,又快速停了下来。
山狼一张嘴,把时舟放在了地上,时舟在地上打了个滚,抬头看着愣在原地的甄有福,立刻喝道:“还不滚?!”
山狼摆出攻击的姿势,一嘴的獠牙在黑夜中闪着寒光,发出警告的呜咽声。
甄有福一咬牙,便朝着山下跑去,很快消失在丛林中。
时舟抬起胳膊,闻了闻身上的味道,一股野兽的腥臭味。
这时,一个白白的小身影,摇摇摆摆走了过来,小东西一脸的傲娇,踩着小碎步走过时舟面前,停都没有停一下。
那姿态,那架势,俨然一副“昨日你对我爱搭不理,今日的我你高攀不起”的姿态。
时舟:“……”
旺崽在时舟面前走了好几个来回,越走越着急。
人类,本旺崽现在给你一个把本旺崽抱回去的机会,你要好好珍惜,如果你不珍惜,本旺崽就要生气了!
时舟就看着旺崽来来回回的跑,跑到最后,旺崽累的跑不动了,它主动跑到时舟面前,拿小脑袋蹭时舟的手,想让时舟的手摸一摸它的脑袋。
人类,本旺崽可是很矜持的崽,你要是再不识好歹,本旺崽就要在地上打滚卖萌求你了。
时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旺崽终于高兴了。
哼,愚蠢的人类,本旺崽就知道你忍不了多久,本旺崽的魅力就是如此之大,稍稍施展一点出来,就能迷死你!
时舟把旺崽抱到怀里,看向蹲在她面前的山狼,跟它说:“我们医馆的人都很喜欢旺崽,不过,最近医馆出了点事,旺崽暂时不能在医馆,否则会受到伤害,我希望这段时间,旺崽能留在山上。等事情过去之后,我再来接旺崽……”
时舟的话还没说完,面前的山狼还没有其他反应,怀里的小旺崽发飙了。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本旺崽如此美丽可爱,如此招人喜欢,你竟然不感恩戴德的把本旺崽接回去,简直是对本旺崽的藐视!
旺崽气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它要伤心了,它要生气了,人类,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你有了别的狗,你就不要旺崽了!
旺崽气到彪泪,张开小嘴,对着时舟的手就要咬一口。
铁石心肠的人类,本旺崽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本旺崽再也不理你了!
只是旺崽的嘴还没咬到时舟,就被山娘一口叼了过去。
旺崽嗷嗷叫,山狼舌舌头一舔,旺崽一下子安静下来。
“你们在山上最近不要下山,因为山下有人专门在找含有狼血统的幼崽,特别是像旺崽这样的,人类一旦贪婪起来非常可怕,我希望你们在山上安全的待着。”
山狼低低的呜咽一声,然后叼起嗷嗷哭的旺崽,很快消失在山林中。
时舟站在原地,好半天过后,她才转身看向树丛后面的傻子。
傻子站在树丛后面,也不知站了多久,他视线落在时舟身上,没说话。
他不开口,时舟也没有开口,这是拆下传来一些动静,时舟对傻子伸手:“来吧,我带你回医馆。”
傻子在原地站了几秒后,然后他抬脚朝着时舟走去,随后转身,在时舟面前蹲了下来,“背你。”
时舟轻应了一声,然后趴到了他的背上,傻子以极快的速度带着时舟下山。
当时舟回到医馆之后才发现,甄有福已经带着佟老实离开了。
五娘子坐在医馆的前厅,一脸惶恐地看着时舟,“时大夫到底怎么了?刚刚甄大夫把还在睡觉的老实扛起来,还收拾了包裹和行李,直接走了。”
时舟应了一声,点点头说:“嗯,这事我知道,他有跟我讲过,他要走,就让他走吧。”
五娘子显然是被吓坏了,她一脸不安的看着时舟,“到底是为什么呀?甄大夫和老实不是医馆的人吗?他们为什么要大半夜的下山呢?我不明白呀,东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时舟摇了摇头说:“没什么事情,不用害怕,也不用担心,把门窗关上睡觉吧,有什么事明天一早再说。”
五娘子眼泪疏疏往下掉,她睡不着啊,刚刚甄大夫回来,突然开始收拾东西,老实都没醒,他是直接抗走的。
五娘子第一次知道,甄大夫的力气那么大。
她真的好害怕啊,在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甄大夫大半夜离开医馆呀?
他们在医馆生活这么长时间,她真的觉得很幸福,为什么突然要把人赶走啊?
甄大夫离开医馆,他们以后要怎么生活啊?佟老实还在上学堂,难道他以后不用认字了吗?
五娘子看向时舟,时舟的表情十分淡定,就好像甄有福的离开是在意料之中似的。
五娘子又看向傻子:“傻子哥,你……”
五娘子话没说完就被时舟撵了,“你睡不睡?不睡的话你也跟他们一起下山去。”
五娘子哪里敢大半夜的下山,她急忙应了一声,然后跑去睡觉了,睡不着他也得闭着眼睛躺着。
厅里就剩下时舟和傻子,时舟看向傻子,试探的问:“刚刚有见到旺崽吗?”
傻子看着时舟点头,说见到了。
“那你觉得旺崽……现在的状态好吗?你还想把它接回来吗?”
傻子摇摇头,说不接。
时舟看他的表情,一时分不清傻子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她朝傻子走了一步,伸手就要去拉他的手。
傻子乖乖的抬起自己的手,把自己的手放到了他的掌心。
时舟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还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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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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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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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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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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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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