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周围的油灯也渐渐点起来,星星点点的,并不影响着市井生活。
空中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周遭的摊贩纷纷收摊躲雨,路上行人匆匆,脚上踩出迸溅的水花。
她趴在地上,任肮脏的污水没过脸颊,雨水打过单薄的麻布,落在身上也生疼生疼的。
“玉公子,这件事我家大人就等着您的回复了。”一个身着制服的年轻人撑着伞,把苗疆少年郎送到了衙门的大门口。
他恭敬的行了礼,让身后的小兵拿了柄新的油纸伞,双手奉上。
“还请放心。”苗疆的少年接过伞,将伞撑起,微微行礼,“有劳了。”
“玉公子慢走。”
苗疆的少年转身离去。神机营的衙门也关上了门。
周围只有骤雨倾盆,银饰叮当作响的声音混着雨水打落地面的声音,宛如一阵巧妙的协奏曲,引得她侧目看去。
一双干净绣满花纹配着银饰的紫色长靴映入眼前,她趴在地上扭头望去,是那个苗疆的少年郎撑着伞站在了她面前,正低头看着她。
那双清澈的宛如紫罗兰一般的眼睛,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脑中一闪而过一些画面,随之而来的就是剧烈的宛如有人在用针挑着脑子的痛感。
她平静的表情终于闪过一丝狰狞的痛苦,混着漆黑脏臭的污水,看起来就像阴沟里的老鼠,水沟里的抹布,吓人的紧。
“轰隆隆!”
天空被闪电闪的一阵煞白光亮,一声巨响的雷声宛如在耳边爆裂开来。
撑着伞的苗疆少年蹲下身子,不顾地上的污水将身上华丽的苗服打湿,他伸手拎着她的头发把头拽起来,看清了她的全脸。
破麻布遮挡着的下半张脸上两颊长着雪白的鳞甲,已经沾染上了地上的污泥。
他紫色的眸子落到破布的衣领处,隐约能看到雪白的一圈鳞片。
“你可真臭啊。”
苗疆少年有些嫌恶的皱起鼻子。
她是个乞丐,身上当然不会有什么好闻的味道,心里闪过这样一句话,脑中仍旧一片迷茫空白。
“算了。真是欠了你的。”
苗疆少年叹了口气,拽着她的头发让她呆滞的目光对上那双紫罗兰一样清澈的眼睛,她心里蓦然闪过一句话。
妈妈,看仙男,她看到了仙男啊。
想法一闪而过,又是一阵茫然。
她刚才想到了什么?
如果她此时有记忆的话,就会发现,眼前的少年郎,竟然就是当初苗寨里教她刀法的曲灵。
当然,现在他叫玉楼。
看着这张呆滞又充满智慧的目光,苗疆少年认真的开口说了话,“小孩儿,我是玉楼,这一代的巫祭大祭司,你我有缘,我便收你为弟子,你可愿意跟我走?”
她呆滞的眼神并没有什么反应,面上看不出什么来,但她的手却动了,动作迟缓,慢慢的,僵硬的抓上了玉楼的那双精致的紫色靴子。
这傻子终于会动了。
玉楼低头看到了靴子上的那只脏兮兮还全是伤口的手,点点头,“即是如此,从此以后,你就跟我姓玉吧,我给你取个名字,就叫玉柔。”
他也知道这小孩儿现在就是个傻子的状态,什么也不会,连话都不会说,刚才那稍微动一下已经是个巨大的进步了。
玉楼看到了她趴在地上不自然扭曲的腿,放开了她的头发,她“吧唧”一下摔了个狗啃泥。
他嘴里嘟囔着脏死了真是倒霉,一手撑伞,一手把她用破布包好,有些嫌弃的像夹个包袱一样把人夹在嘎吱窝下,慢悠悠的踏着雨水,向隔壁胡同走去。
伞沿正好分别挡着她头脚两端,滴滴答答的雨水顺着伞沿滑下浇着她头和脚。
她没什么表情的被玉楼带到了一处豪华大宅子……旁边的小宅子。
小宅子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她被扔给了宅子里做饭的老麽麽,做饭的老麽麽像是给拔鸡毛一样嫌弃的用热水把她揉圆扁搓,洗了好几遍,才把包浆的乞丐给翻了层新。
五、六岁大的样子,看着瘦瘦小小的,力气挺大,处理伤口正骨的时候也依然没什么表情。
可惜了,是个小傻子。
老麽麽给她换上了玉楼拿过来的苗女服饰。
换上了新衣服的乞丐变得还怪可爱的。
玉楼嫌恶的看了她的脸,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坨恶臭的黑绿色的药膏糊到了她的两颊上,包了个严严实实的。
随后便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失去了踪影。
幸好留下了个老麽麽能给她做饭,不至于把人饿死。这家伙应该是没养过孩子吧。
春去秋来,玉楼没再出现过。
她脸上早就拆了纱布,两颊的鳞片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老麽麽把她喂的圆嘟嘟的肉脸。
她只是呆呆的坐在院子里,门口的石台阶上,看着院子里高大的槐树发呆。
这期间玉楼就回来过一次,把几瓶药交给了老麽麽,让老麽麽天天盯着她吃药,说是治脑子的。m.xiumb.com
玉楼又走了。
秋天的落叶已经掉无可掉,树上也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干,干冷的空气冻的人脊椎发凉。
不知何时,天空中已经下起了小雪。
这时候她的脑子已经隐约能明白一些事情了,虽然话还说不清楚,但不妨碍她已经渐渐脱离了傻子的范畴。
她依然日复一日坐在石阶上看着眼前的槐树发呆。
“啪!”
一团冰凉的雪团砸到了她的头。
她动作迟缓僵硬,没什么表情的扭头看向雪团扔来的方向。
在院子的墙头上,一个蒙古锦袍的男孩儿扒着墙头,艰难的爬上墙,双手双脚攀着墙沿,紧紧扒着墙。
小孩冲她呲牙咧嘴的一笑,看着性格有些恶劣,虽然扒着墙一副快要掉下来的样子,但嘴上依然是不饶人的紧。
“喂!你就是他带回来的那个傻子徒弟吗!你真的是傻子吗!”
男孩又随手捏了团墙沿上面的雪,精准的砸了她脑袋。
又是“啪”的一下。
雪团散开。
她依然没什么表情和动作,只是安静的盯着墙上的男孩儿。
“哟,这不是有反应吗!还骗爷是个傻子!喂!小孩儿!叫你家丫鬟婆子过来接我一下!小爷我要抓不住了!快快快!”
她顶着一头的雪花,转过了头,没有搭理那个墙头叫嚣的小孩儿。
她是个傻子,听不懂人话不是应该的吗。
而且这破院子里就一个做饭的老麽麽,平时也只在厨房呆着,从来不怎么管她。
“嘿!故意的吧你!你这个傻子!”
墙头的小孩儿气急败坏,一个没抓住,“吧唧”一下摔回去,只剩下小孩儿隔着墙头叫嚣的声音。
“你个傻子!小爷我记住你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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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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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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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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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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