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尸体躺着,
一个没剃度的年轻和尚站着,
两个活着的人跪着,
一群死去的人哭着。
氛围比夜店还热闹。
“不应该啊,这和尚生前,居然是一位上级执法者!”
黑袍道士嘴角抽了抽,满脸惊疑之色,因为这实在是太打脸了,自己刚刚还在嘲讽人家和尚没用,肉身白给,结果人家直接拉出来一个活人行走的阴差师父。
上级阴差特别吗?
不特别,还是阴差。
就是送走的阴物多点,积攒的阴德多点。
人世间有大功德的好官卸任,有百姓沿途相送,有大阴德的阴差死亡,死人为其哭悲,一个道理。
因此,黑袍道士有些苦恼,也有些好奇:
“这老和尚以前,送走过多少阴物,才能积攒下来这份阴德,和尚不是很弱吗?这老家伙生前难道是一拳超人不成?”
“遗体,我看完了。”另一边,周盐缓缓转过身,看向女人,“还有什么事?”
做鬼嘛,又不是做慈善做菩萨,周盐不相信女鬼在这里来,只是为了让自己看一眼已故师傅的遗体。
不得不说,看到老和尚尸体后周盐的说话语气,都硬气了很多。
主要是,他不怕了。
之前躲在后面,是因为周盐没有拿打鬼木鱼,无法形成有效战斗力,当过警察自然知道,这种情况下硬上和送人头演队友心态没有区别。
但现在,周盐虽然还是没有木鱼,但周盐有……师父。
虽说一想自己抡着一具尸体大发四方就觉得这画面很炸裂,很毁三观,但周白鹤本人总比周白鹤敲烂的木鱼强吧?
可不要说不尊重尸体,罗翔说人只要是为了活命,吃保护动物都不犯法,事急从权嘛。
“能不能……请您先将执法者大人的尸体盖起来,”
女鬼夹着腿小声说,“执法者大人身上的气息……很刺激,盖起来……再说……”
周盐闻言,瞥了一眼女鬼。
阴眼的加持下,能看到一缕阴气从女鬼的白大褂里倾斜而下,这女鬼倒是没说谎,老和尚身上的气息对她来说的确很刺激。
周盐盖上白布,太平间里的哭声戛然而止,死人哭丧队纷纷躺回冰柜,就像是最敬业的龙套演员,听话的很,也怪不容易的,人说哪管死后洪水滔天,辛苦了一辈子,好不容易可以放下执念安心睡觉,谁知道死了还得被叫起来当气氛组。
“我和执法者大人,的确曾有过一面之缘。”
遮住老和尚的身体,女鬼的声音也重新恢复了冷清,这让周盐觉得很有割裂感,“七天之前我本来是一个即将消散的幽魂,在医院飘荡时,偶然遇见手术台上的执法者大人,大人给了我一缕阴气,让我不至于魂飞魄散。”
“我想也正是这个原因,让我对佛气……变得有些敏感。”女鬼有些脸红。
“说重点。”
周盐其实很烦这样。
作为一个警察,进行案情回顾的时候,犯人说些有的没的混淆视听。
你一个女鬼,脸红个泡泡茶壶?
谁会对女鬼身上受到刺激产生的阴气感兴趣?
又不能润滑。
“您别生气,”女鬼急忙说道,“执法者大人说,我的死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周盐问道。
“我不知道,”女鬼回答,“我对我怎么死的,没有任何记忆,要不是执法者大人提醒,那个时候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已经死了,
还在给执法者大人做手术呢……
执法者大人这一提醒,
吓得我手一抖,
这麻药,就推多了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
我的魂魄已经离体,补救不回来了。”
周盐愣了一下,所以说老和尚的死因,是因为提醒了正要给自己做手术的死人“喂,打工人,你已经死了,不用再打工了”导致对方死亡自己麻药过量而死的?
女鬼倒是个敬业的医者仁心,只是……
这算自杀还是他杀?
“这剧情够跌宕起伏的,网文都不敢这么写,”黑袍道士啧了一声,拍了拍旁边被哭悲气氛组吓成一摊肥猪的王主任,“想不到堂堂上级阴差,居然是因为麻醉过量死在你们手术台上,这也太惨了。”
王主任愣了一下,旋即哆哆哆嗦嗦的抬头:
“等一下,
这老和尚的死因,
不是麻醉过量,
你虽然是病人家属,也不能这么讹我们。”
“什么意思?”周盐也跟着愣了一下,老和尚的死还另有隐情?
王主任看不见女鬼,也听不见女鬼在说什么,但能升到主任,察言观色的人物儿,根据周盐和黑袍道士的反应,也大概猜到了太平间徘徊的这只阴物恐怕和七天前老和尚那场手术有关。
“老和尚做手术的时候,确实出现了意外,
我们组,死了一个麻醉师。
我是主刀医师,我记得清楚,当时手术正要开始,我们的麻醉师,突然猝死,死之前,因为惯性,还推入了过量的麻醉剂。”
“但是,这老和尚看着年龄都这么大了,身体壮得很,一管子麻药推下去,人生龙活虎的,一点事都没有,真是见了鬼一样。”
这个,周盐和道士倒也不意外。
或者应该说,这才正常。
毕竟是上级阴差,身上有佛法的,过量的麻醉剂麻不翻也是情理之中。Χiυmъ.cοΜ
“老和尚身上只是多处外伤需要缝合,我们秦城医院毕竟是三甲,这种小手术基本上不可能出问题,即使麻药无效的情况下,手术也成功了。”
王主任顿了顿,“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
老和尚刚一下手术台,
就死了。”
“没了?”周盐问道。
“没了。”
“……”
周盐转头看向女鬼,“你还记得什么?”
“我当时自己被自己吓到,只记得执法者大人说,他没时间了,让我到天街佛堂找他的徒弟周盐。”
“找我干什么?”
“找您帮忙。”
“怎么帮?”
“我想知道我是谁,我为什么会死。”女鬼声音中带着怨气,身上佛缘文字闪闪发光。
周盐抿了抿嘴唇,看向王主任:“那个死掉的麻醉师,叫什么?”
王主任歪头想了想,面露感叹之色,“她叫姚诗诗,秦大毕业的,还是个高材生,挺善良一女孩,我们医院麻醉师不够的时候,经常主动加班,我印象挺深的,好几次在别的组深夜急诊看到她。”
“姚诗诗……”昏暗的太平间内,女鬼轻轻呢喃这个名字。
周盐的目光重新落到女鬼身上……然后转移到她的胸前跳动的,
文字上。
佛缘数从零跳到了“壹佰”,
随后再次发生变化:
有女诗诗,死不自知,徘回医院不归去,行医扬善上佛知。
佛缘数满,瓜熟蒂落。
“点化之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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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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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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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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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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