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想到那簪子,就从炕桌下摸出一精致的雕花红木盒递给杨凌。
杨凌不解,倒也乖乖接过,并未打开,只是看着楚淮。
“那日在你府中住,许是青檀没注意,错拿了你的簪子,想来,我那根,应该落在你那儿了。”
杨凌一听,原是盒里装着这个,想着楚淮应该不会计较相赠玉簪的深意,便打算糊弄过去:
“哥哥,这簪子本就是贺你高中解元的礼物,如今被你恰好收去是再好不过了。至于你那根,不如就留在我那儿吧。”
楚淮看着似是不知相赠玉簪深意的杨凌,不知该不该挑明,就隐晦说道:
“你改日有空,还把我那根簪子捎回来吧,或者让元二给墨痕,让他带回来也行。这种玉簪……是不便送于旁人的。”
听得‘旁人’二字,杨凌本就闷痛的心又是一疼,强撑着面上的平静问楚淮:“为何不便送于旁人?”
楚淮心中一松,原来杨凌真的不知相赠玉簪的深意,莞尔一笑,想着杨凌也有了心上人,早晚知道了也会送她,如今自己告诉他也无妨。
“阿凌,你年纪尚轻,许是不知晓,玉簪乃是两情相悦之人的定情信物,又怎可随意送旁人?你合该送你那心上人啊!”
听得这话,杨凌心里嗤笑了自己一瞬,怎么自己就觉得楚淮会不计较这个呢?可自己要如何跟眼前人说——你就是我的心上人。
杨凌握着木盒的指节微微泛白,想到母妃那枚可笑的玉佩,心里的执念就压不下去,他今日非得把这玉簪送出去不可,这么想着,面上假意满不在乎道:
“哥哥,不必这么较真吧?我们都是男子,互相送了玉簪也没什么的。”
话音刚落,楚淮笑得更开心了,看着这么傻乎乎的杨凌,自然而然地抬手点了点杨凌的额头,点完了,又觉出不妥来,暗暗斥了自己一句——‘太亲昵了!’
楚淮收回有些发烫的指尖,注视着杨凌,轻舒口气,语气郑重,更似在告诫自己。
“傻阿凌,两情相悦、定情信物,‘情’这一字,哪分什么性别啊?”
他在心里又默默追加了一句:“虽不分性别,可却有重重阻碍让这‘情’难定,是以,多少的定情信物,都难送出去,只能深埋心底,误了自己和他人的终身。”
话已至此,再强送这簪子,必不好收场,杨凌讷讷道:“既如此,那我拿回去,改天再送个别的。”
留下他那根簪子,是自己最后的痴念。
“只是哥哥那根簪子,我那日失手掉地上了,碎的彻底,也不太好补了。”
楚淮没疑心别的,应声道,“那便算了,贺礼也不必费心了,阿凌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
今晚这一桩桩的事,实在令杨凌心痛至极,无比后悔今晚过来这一趟,他想回去好好静一静:“哥哥还要看会儿书吗?”
楚淮偏头看了看钟漏,已经子时了,今日实在太晚,轻轻摇了摇头,又想到这旧事对杨凌来说实在是打击太大,他看着心灰意冷的杨凌,又实在不放心任由他自己待在那个糟心的宅子里,他想看顾他两日。
“阿凌,今日太晚了,不如你今晚就宿在我这儿吧。”
“还有,你这两日要当值吗?不当值的话,不如就在我这儿住两日?”
杨凌看着言语尽是担忧的楚淮,心中又疼又委屈,可真要拒绝又不舍得。
“好,我听哥哥的。”
“那我给你找寝衣,可能有些小,我明日让寒澈去你府上拿。”
提起寒澈,楚淮又突然想到,如今寒澈就住东厢,因着他自小就不愿同青檀和墨痕住一处,所以他就去了厢房,而西厢房偏冷,杨凌有伤,自是不太好让他住厢房的。
楚淮有些为难了,杨凌看他轻抿唇瓣,便知他可能有什么不好开口的,“哥哥,怎么了?”
“阿凌,你这两天,要不就住我房中?你别担心,我没旁的意思,都是兄弟,那个,寒澈那个臭毛病你也知道,他如今就在东厢呢,西厢冬日有些冷,你又不便住旁的院子。”
杨凌心中苦笑,你没旁的意思,可我有啊,嘴上却说,“哥哥不嫌弃我就好。”
“那好,你扶我过去,我给你拿寝衣。”
杨凌一边扶着他,一边听楚淮又道:“我就不带你过去了,浴房就在我房后第二间。”
楚淮在一排柜子前站定,似乎是在回忆寝衣在哪个柜子里收着,想了一瞬,就还是直接打开找,好在,开了三个柜子后,终于找见了。
“喏,你出来后再裹件我的大氅,凑合凑合,明日就好了。”
“我大氅都收在最边上那个柜子里,你随便拿一件。”
杨凌拿着那套寝衣,心说这一整夜总算是咂摸出来点甜味儿了,点头应下,将寝衣又塞进楚淮怀里,抬手解了他披着的棉袍,看也不看地抛到软榻上,将楚淮打横抱起,直接放到床榻里侧,又将被子抖开给他盖好,手探进被子里摸走寝衣,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哥哥,你先睡,我去沐浴。”
随后起身,将床幔缓缓放下,面上总算有了丝暖意。
窝在被子里的楚淮现在极为庆幸杨凌离开的快,因为他现在脸热得不行,心跳也出奇的快。
可到底是为什么,是因为杨昭年的原因自己太过草木皆兵了吗?还是说,还是说……
他脑子又冒出了让他觉得极其危险又不可探究的念头来,他本能的再次回避,却又逃不开反复思量自己最近一连串反常的原因。
楚淮想的心烦,抱着被子辗转反侧,直到听到门外有些许的脚步声,心中又暖又甜,以杨凌的功夫,若是不想自己知道他回来了,就算带伤,也不会让自己觉察,就如同那晚他借口说有事的刻意回避一样。
可今晚,比那晚又有些不同,自己心里的那点没来由的酸,已经不是一丁点了。
越来越近,楚淮顾不上想清楚,手塞进被子,调整呼吸假装睡着了。
轻微的开门声,几不可闻的脚步声,杨凌拨开床幔,看着楚淮恬静的睡颜,听着他绵长的呼吸,心里顿时踏实了。
他俯身想伸到被子里探一下楚淮的脚,手快伸到被子里时犹豫了一下,这是他自小住惯的屋子,身边又有青檀打点起居,自然处处舒适称心,就不用探了。ωωω.χΙυΜЬ.Cǒm
可他不知为何还是想确认一下,就又将手伸进了被子里。
楚淮在杨凌摸进被子里时就紧张的不行,直到杨凌把他的两指放在他脚背上,心脏刹那停跳,脑中‘轰’的一声炸响,呼吸也乱了。
也是在这一瞬间,楚淮知道了他心底那个‘不可探究’的念头是什么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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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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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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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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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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