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牛二娃都没有跟他们打招呼,包括他母亲在内。
几人看见我和牛二娃坐在他母亲供奉的神台下面,要知道那可是犯了他母亲的大忌的,一般情况下,包括他母亲都不能坐在那地方的,再看见我们神色不对,也没带着娃,心下都有些明白,便谁也没跟我们搭话,都知趣地各自盛饭坐到桌边吃起来。
“幺儿,快去舀饭了,先给我家雪芳舀一碗。”忙着摆桌子的父亲跟牛二娃说道。
牛二娃“嗯”了一声,站起来,拿着碗去盛了两碗饭过来,并让我坐到桌子边去吃饭。
很简单的两个家常菜,一盆莲花白煮的汤,面上飘着些许星星点点的油珠珠,还有一个炒的干豆角,是取晒干了的豆角,用热水泡胀以后,捞起来挤干水分以后,加一点油盐炒一下,就可以上桌吃了。
自从怀孕以后,我就老讨厌吃豆类食物,所以只是随意夹了一些莲花白叶子,泡了一点汤就着米饭吃了那一碗米饭。
整个吃饭过程,谁也没有说话,就连平时总爱掐架、说风凉话的牛老六,也未曾开口说一句话,他们都心知肚明,谁要是先开口说话,搞不好就会成为牛二娃的攻击目标。
当我放下碗筷的时候,他父亲看着我,伸过手跟我说道:“幺啊,我再给你舀一点饭。”
我摆了摆手说道:“我吃饱了,不舀了。”
他父亲愕然道:“咋就吃那一点呢?你要多吃一点,把身子养好哦!”
我起了身,跟他父亲说道:“没得事,我吃饱了。”
见我执意不吃了,他父亲也只能作罢。
他们都还在吃饭,我一个人坐旁边有些尴尬,就寻思着出去,到外面的坝子里待一会儿。
正走到拐角处,我听到有人在说话。两个夹杂着不同口音女人的声音。
“哎!你看见‘陈瞎子’家儿子和儿媳妇儿回来没有?”一个粗嗓门的女人声音。这陈瞎子是牛二娃父母家旁边的邻居送给他母亲的绰号,平时都不敢当面叫,只是在背地里叫她。
接着是一个尖尖细细的女人声音响起:“我看见他们回来的,不是说生了个儿子么,咋没有看见带着呢?”
“听人说,好像丢了!”粗嗓门的女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丢了?咋好端端地丢了呢?”尖尖细细的声音。
“喏!我跟你说,据说是感冒了,没有钱给娃看病,就这样丢了!”
“嗯!这样啊?难怪我问他家牛二娃的时候,他说上‘外婆’家去了,我还真以为是去外婆家了,可两口子又很快就跑了,没有问个明白。”
“我跟你说啊,这‘陈瞎子’也太坏了,一个婆婆,自己的亲孙子出世都不去看一眼,儿子回来抓鸡,还拿着火钳追到那山头下面去······”
“咳······咳······”我干咳两声,朝着两人走过去。
听到声音,两人立马住了嘴,各自离开。
我向来最看不起这种乱嚼舌根的女人,也特别讨厌,可我在内心里又不愿搭理这种人。
屋里,几人都吃过了,没有人(包括他母亲在内)动手帮忙拣一个碗或者是一双筷子,只有他父亲一人忙着收拾残局。
这在以前,牛老三在家的时候,这些家务活全是她一人的,如今牛老三走了,这些活都落在了他父亲身上,还不能有一句怨言,只要一提起让留在家里的三兄妹帮忙做一点,就会遭到他们母子四人的攻击,天长日久了,他父亲也就不再提了,随他们去了。
假如说是轮到今天的我看见如此的家庭情况,绝对是马上转身离去,不带一丝犹豫的。
可是当年的我,不知道这样的家庭教育,对于孩子们的将来是何等的影响。
为避免引火烧身,三兄妹吃完饭,嘴都不带擦一下的就相继出门各自找乐子去了,屋里就剩下牛二娃跟他父母亲仨人了。
他母亲拉了一个小板凳在牛二娃对面坐了下来,看着牛二娃问道:“说哈,咋回事?”
牛二娃看都不看他母亲一眼,望着窗外,冷冷地说道:“发烧,没钱看病,就死了!”还故意把‘死了’二字加重了语气。
他母亲埋下头,沉默着。
过了许久,他父亲打破了沉默,安慰道:“幺儿,那孙孙跟你们的缘分就这样,走了就走了吧,没有办法的事!现在你们都还年轻,你和姑娘都要把身子养好了,以后还会有的。”
“‘走了就走了’!说得多轻松,你晓得不,雪芳都差一点就跟着去了,幸亏遇到好人帮我们,要不然你们今天还能看见我们站在这儿?”牛二娃瞪着铜铃似的眼睛恶狠狠地说道。m.χIùmЬ.CǒM
牛二娃父亲被怼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羞愧得说不出话来。
他母亲微微抬起头说道:“幺儿啊,你也不要怪我们不管你们的,我们也是没办法的事。”
“你没办法?你说给她喂鸡,那么多鸡,结果呢?给了两个,还是我用武力抢的,竟然还提着火钳追到山坡下,你还配当婆婆不?从娃出世到后来死了,你们哪个去看过我们一眼,去教一下我们没有?”牛二娃一连串的灵魂拷问,让他母亲不敢再说话。
“我们在那荒山野岭里,连个问的人都没有,大冬天的那么冷,房子又漏风,屋头又没有钱,要不是二姐家拿些东西,还有丈母娘来看雪芳,我们俩饿死在那,都没人晓得。
生的时候,我们啥都不懂,要不是遇到好人,估计娘儿俩早就没命了。别人家,儿媳妇儿生了,公公婆婆只差跑断气,你们呢?
你们有没有想过来看我们一眼?哪怕是一眼,我们心里也好过一点,可你们·······”牛二娃声泪俱下地控诉着。
牛二娃抱着头,蹲在地上,抽动着肩膀,啜泣着。
牛二娃的父亲,默默地擦了一把眼泪,转身出了屋门,他后悔自己没能坚持原则,帮牛二娃一把,任由他母亲如此狠心做事,落得如此境地,无端丢了孙儿一命,还让儿子媳妇儿有了一辈子埋怨的话柄。
牛二娃的母亲看他哭得伤心,心里也很难过,但是她向来要强,没有让自己落一滴眼泪,起身也出门了,任由牛二娃一人在那发泄着,她知道让他哭一下,过后就啥都好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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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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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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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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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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