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就问,拍我桌子干啥?”
李学武用钢笔敲了敲自己的笔记本,看着王永光说道:“你问问杨凤山来了敢不敢跟我拍桌子”。
就这一句,王永光直接说不出话来了。
他这一股气儿发出来,要是连贯上了什么话都敢说,可现在被李学武打断了三次了,节奏已经乱了。
尤其是现在李学武眼皮耷拉着看着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那道疤瘌直跳。
“那……”
王永光正说着,韩雅婷带着人走了进来,好几个都是治安股的,还都穿着制服。
王永光等人见着韩雅婷他们进来便引起了一阵慌乱,随后都把目光看向了李学武。
李学武则是看也没看韩雅婷,还是看着王永光。
“问你一句”
“额”
李学武看着有些激动的王永光说道:“你儿子周六中午被保卫科抓了,到现在还没放出来,就因为说了话,是吗?”
“是,就因为说话!”
王永光看了进来的韩雅婷一眼,犹豫了一下,随后对着李学武肯定地说道:“我儿子才十七岁啊,能懂个啥……”
他的话还没说完,李学武点了点他,打断了他的话。
“再问你一句,你儿子说啥了?”
“这……”
王永光看着站在一边瞪着眼睛看着他们的治安股人员,有些犹豫着是不是要说出来。
“说说”
李学武靠在了椅背上,挑着眉毛看着王永光问道:“我想听听说了什么话被抓了”。
“我儿子就说厂里来的人把钱拿走了!”
“什么人?什么钱?”
李学武坐直了,拿起钢笔在笔记本上做了记录,问了一句刚才说话的妇女。
“就是地震了来的那些厂里的人”
这妇女嗓门逐渐提高,看着李学武嚷道:“我也看见了,就是厂里的人把老刘家塌在房子里的钱拿走了”。
“是嘛~”
李学武点点头,看着妇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张二蒙”
“嗯”
李学武记录完,转头看向站在人群边上的韩雅婷问道:“这个人的事情查清楚了吗?是不是厂里的人拿了钱?”
“查清了,是咱们保卫处的人……”
“你看看!……”
这妇女一听韩雅婷的话便蹦高儿高儿地要嚷,却是被李学武的凝视吓了回去。
“我让你说的时候你再说,我会给你时间说”
李学武语气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后看向韩雅婷示意继续。
韩雅婷看了一眼这个妇女,随后继续说道:“按照厂领导和保卫处的统一部署,所有在训人员按批次进入受灾工人居住区进行地震救援工作”。
“上午十时二十分左右,参训人员庞大胜、莫立章等人在工具厂五金车间工人刘永章家中实施救援,刘永章在废墟中获救,其爱人、儿子受伤过重,在厂医院中抢救无效死亡”
随着韩雅婷拿着文件将事情的一一读出,屋里人都安静了下来,门口站着的于德才则是皱着眉头从侧面挤了进来。
“经工作人员现场搜查确认,共在刘永章家中搜救出十七块四角六分,按照特殊时间物资管理条例,其钱物交由随队机关人员和保卫人员联合组成的资产保管小组代为保管”
“现在呢?”
李学武看着韩雅婷问道:“刘永章人怎么样了?”
“醒了”
韩雅婷看了看已经低下头的张二蒙两口子,说道:“其财物已一并在医院与刘永章进行了对接交还”。
“刘永章确认了吗?”
看见李学武问,韩雅婷挤开几个围着的人,到了李学武办公桌旁,将一个账本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他的签字”
“嗯”
李学武看了看数字上的手印和末尾的签字,随后耷拉着眼皮看向了对面儿如坐针毡的王永光。
“这……这我们也不知道啊!”
王永光不说话,张二蒙倔强地说道:“谁知道你们还给他,我们看见了说说还不行?”
“可以说,可以问”
李学武看着张二蒙两口子说道:“救援现场的人就在,不知道为什么不问?”
“那……”
“现场有监督组,厂里纪监组,为什么不来厂里说,而是见谁跟谁说?”
李学武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将笔放在了笔记本上,对着王永光问道:“街上的大广播和卡车有没有宣传不许乱传谣言、制造谣言?”
“李处长,我们孩子也是不懂事儿,哪里知道这是制止什么什么谣言啊!”
“十七岁了不懂事儿”
李学武看着王永光横了横嘴,问道:“他不懂事儿你们还不懂事儿吗?你知不知道特殊情况言论要实事求是的?可能造成的后果不用我给你解释吧?”
王永光看着李学武犀利的眼神,有些畏惧,可儿子还在下面关着呢。
“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们不敢了,回去一定好好教育孩子”
“我的建议是,按照保卫处下发的治安管理条例来处理”
李学武看着王永光说道:“那条例早就颁布宣传了,你们也都知道,那是给大家立的规矩我不能带头儿为你们家破坏规矩吧?”
说着话,看着屋里站着的人说道:“说话,什么时候都不犯法,可造谣犯法,说话,和造谣,是两码事儿,你们都是成年人,用我解释一下吗?”
屋里人看了看李学武威严的神色,又看了看韩雅婷带来的人,最后把目光看向了王永光。
那意思是,只要王永光不服输,那他们也不服。
李学武也把目光看向了王永光,说道:“按照正常程序,你如果认为保卫科所做不附和规定,那你应该去监察科走程序,而不是来打扰我的工作”。
“我们来的时候你可没工作,你睡大觉呢你!”
张二蒙见李学武不通融,立着眼睛就开始嚷:“你算什么干部啊,我们在车间累死累活的,你躺在这儿睡大觉!你……”
李学武点了点桌子,看着王永光两口子说道:“我之所以牺牲休息时间,就是为了给你们一个公平的说话机会,现在你就跟我说这个?”
“我们说这话也犯法了?”
王永光也豁出去了,站起身指着李学武说道:“我要去告你,我要去纪监问问,中午睡大觉都不给我们解决问题该怎么办!”
“可以”
李学武点点头,肯定地说道:“按照程序你们是要去纪监说这个事儿的”。
在王永光两口子惊讶的目光中,李学武像是说别人的事儿一样,平淡地说道:“而且在纪监那儿说还不用承担制造谣言的责任”。
这两口子以为李学武要服软,张二蒙更是把脖子扬了起来。
“但是!”
李学武看着两人说道:“除了纪监性质以外的部门,如果说出这个话,一样按照制造谣言处置”。
不管两人瞪大的眼睛,李学武转头扫了一眼屋里的人,说道:“他们两人所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你们是谁,韩科长已经记下了”。
“今天过后,只要有这屋里以外的人知道他们说的这些话,那所有人接受调查,查到谁,处理谁”
李学武说完,又看着王永光说道:“去吧,去纪监吧,别耽误事儿,我继续问,你们忙你们的”。
王永光两口子在人群的注视下,咬着牙往门口挪,时不时地回头看李学武一眼。
那意思是,我们都要告你去了,你不拦着我们点儿?
李学武很是淡漠地对着韩雅婷说道:“报请分局治安处,这次造谣人员,一律按照危害社会难时安全法规,顶格处理”。
“是!”
韩雅婷这边还没把那个是应完,走到门口的张二蒙就遭不住了,一下子摊在了地上。
李学武所说的话她能听见,随后别人说的话听不见了。
她不是不懂法,都是多年的老工人了,这玩意儿耳濡目染的都知道是啥。
那个法规……顶格……就是……
“啊!我错了!我错了!”
张二蒙趴着回来,努力地趴着,嘴里不住地哭嚎着错了。
可屋里站着的人没一个敢去扶她的,就连跟着一起来的那些人都挪着脚步躲开了,好像躲瘟神一般。
可不就是瘟神嘛,两口子,直接把谣言的危害等级提升到了最高。
这些跟来的人从最初的支持,变成现在的痛恨。
下面关着的可都是他们的亲人啊,这两口子算是把他们的亲人判了死刑。
李学武没有理会要过来,可是已经无力的张二蒙,和站在门口已经傻了王永光。
而是把目光看向了站在办公桌前的众人。
“谁还觉得委屈,可以坐过来说说”
这特么谁还敢说,这一下子直接判了刑了。
李学武扫视了一圈儿,随后说道:“既然你们都不说,那我就说说”。
“机关的工作时间写的很清楚,按照六零年十二月颁发的《关于在城市坚持八小时工作制的通知》中规定,各城市的一切单位、一切部门,在一般情况下,无例外地必须严格实行八小时工作制,不得任意加班加点,不得任意侵占干部和群众的业余休息时间。对那些屡戒不改的负责人或负责单位,应给与必要的处分。”
李学武给屋里人背了一下这个他早有准备的通知,他都准备好长时间了,都没有人来质疑他的午休,现在终于用上了。
“跟你们一样,我早上八点开始上班,十二点吃饭,晚上十八点下班,那你们说,我中午该不该休息?”
李学武抬手看了看手表,道:“哦,现在还是我的休息时间呢”。
趴在地上的张二蒙不嚎了,呆呆地抬着头看着李学武,门口跌坐在地上的王永光也傻了。
他们……他们好像知道这个条例。
李学武走到张二蒙身边,示意韩雅婷和樊华过来把人扶起来,又叫人把王永光扶了起来。
“你们能享受这个条例,我也能享受”
李学武站在人群中间,朗声说道:“你看,有些话你们明明知道怎么回事儿,偏偏要按照自己的主观臆断去猜测、编造、甚至是捏造事实攻陷别人,这不就是制造谣言吗?”
“有意思吗?”
屋里人现在都恨死王永光夫妇了,非要说什么睡午觉,那特么中午吃完饭在院里溜达的不算休息嘛!
李学武突然露出了微笑,看着众人说道:“谣言止于智者,我相信大家都不是傻子,所以嘛,传来传去扰乱人心的人不是别有目的寻求关注的人,要么就是傻子”。
“李处长”
这会儿站在李学武身边的一位女工为难地说道:“我爱人就听别人说了,地震后自来水就有毒了,不能喝,就告诉街坊邻居注意,不是故意的”。
“相信我”
李学武摆手示意女工不用再说,而是点了点韩雅婷说道:“也要相信保卫科的同志,给他们点儿时间,会查明一切的”。
看着一众人的眼神,李学武轻笑着说道:“我跟各位都没有仇隙,保卫处跟大家也没有怨仇,不会为难大家的”。
“谢谢李处长!”
有明白事儿的,已经在边道谢边往出走了,反应迟钝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学武摆摆手,示意大家赶紧回去工作,该干嘛干嘛去。
出去的人或是怜悯或是怨恨地看了王永光两口子一眼,陆陆续续地都离开了。
李学武也没搭理两人重新走回座位上继续忙工作,而被扶着站起来的两人就这么尴尬地站着。
没人搭理很尴尬,可让他们离开哪里敢,这边一句话已经定了儿子的命。
韩雅婷看了看两人,转身看着李学武说道:“对不起处长,我……”
“嗯”
李学武头也没抬地点点头,说道:“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行,业务工作要做好,基础宣传工作也要做好,不要再让人把官司打到我这里来了”。
“是,知道了”
韩雅婷和樊华两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处长这话就已经很严厉了。
要搁李学武当科长那会儿还有可能真的骂两句,但现在不能。
现在是处长了,管着一处的大小事情,哪能那么没品张嘴骂人。
不过今天的事情确实让李学武很被动,倒不是睡午觉的事儿,而是保卫处的掌控力度问题。
天天喊着应急预案,现在真出了群众事故,应急处置跟不上。
虽然后面韩雅婷做的准备很充足,已经把所有人的问询材料准备好,可这件事的宣传工作为什么不能做在前面呢?
这反应了什么?
群众工作思想意识淡薄,责任心不强,对工作的性质和问题认识不到位。
“去工作吧”
李学武抬头看了韩雅婷一眼,并不严厉的眼神却是让她感觉到了压力。
两人从一开始就是上下级,是李学武一步一步把她们带起来的,做不好工作是有愧疚的。
私下里李学武跟她正在处着的对象又是准姻亲,以后两人就是实在亲戚。
有这层关系在,李学武当然不会为难她,不过工作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不行,不行可就要给让位置了。
韩雅婷带着一众保卫科的人给李学武敬了一个礼便出去了。
走的时候看都没看那两口子,那两口子也讪讪地躲着韩雅婷等人的目光。
等人都走了以后,见着李学武还在忙自己的工作,屋里的秘书等人也没人看他们,自己也觉得没趣。
“李处长……”
还是王永光硬着头皮走到李学武的办公桌旁跪了下来,恳求地说道:“我们错了,我们不该说那话的”。
“嗯”
李学武将手里的文件放下,看着王永光说道:“现在不是过去了,人民当家做主了,没有下跪的一说”。
王永光不知道李学武这是啥意思,明明知道这个,怎么不来扶自己,而是光坐着用嘴说。
“你这样无非是让我为难”
李学武转过身子,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你王永光给我下跪,磕碜的是我,说明我这个干部不是好人,是吧?”
说着话见王永光还不起来,李学武又继续说道:“要我胡乱猜测的话,你不会还想着就下跪的事儿去告我吧?”
“李处长……”
王永光扶着办公桌为难地站了起来。
“我哪敢有那个意思啊,我错了,我真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张二蒙站在茶几旁,看着自己爷们儿下跪,也知道这是最后的商量机会了,也跟着往这边挪了几步说道:“您就看在我们就这一个孩子的情况上绕了我们吧”。
“你们家是双职工”
李学武看了张二蒙一眼,说道:“两个人也都是接受了很多年教育的,我给你们机会说,给你们机会问,为什么要撒泼?”
“我错了”
张二蒙哭着说道:“我们也都是为了孩子啊~”
“嗯,我理解”
李学武点点头,说道:“但我跟你们没有矛盾吧?不是我教你儿子制造谣言的吧?”
两口子艰难地摇了摇头,也都把头低了下来。
“我最先说的,按照条例来处理,你们说,是不是应该的?”
李学武看着两人问道:“难道人犯了错不应该按照应有的条例进行处罚嘛?你们家独生子,儿子就金贵,就可以不遵守治安条例?”
“呜呜呜,如果受了处分,我儿子的未来就完了”
张二蒙看着李学武哭诉道:“厂里的进厂条件是,凡是受过处分的,都要往后排”。
“他造谣的时候想没想过这种后果?”
李学武点了点桌子,说道:“在你眼中他是个孩子,可在其他人眼中,他所说的话已经能代表他个人的观点了”。
“那,李处长”
王永光苦着脸哀求道:“能不能不要按那个……那个……”
他害怕,害怕的连那个处罚项都不敢说出来。
“不是我们定的”
李学武看着王永光说道:“你没学过特殊条令吗?那个时间段,所有的处罚会升级”。
“李处长!”
王永光被吓了一跳,如果真的按照李学武所说,那他们儿子有死无生了。
李学武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是轧钢厂的保卫处的副处长,也是分局治安处的副处长,有方便不会照顾自己人吗?”
说着话站起身,看着一副为难表情的王永光说道:“你是厂里的老同志,也不是来了一天两天了,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有为难过同志们嘛?”
“没有,您是好人”
王永光见李学武这么说,追着李学武的步子走到了沙发边上,却反被李学武按着肩膀,示意坐下。
“你们啊,总是把问题复杂化”
李学武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屁股尖着着沙发的王永光说道:“就算接受了治安处罚,就算延迟进厂,那都是他应该接受的,要长教训的,不然以后你们管不了,我们保卫处也管不了,谁管?”
“是……”
王永光脸色很是悔恨地说道:“真到了那一天,就没有后悔药了”。
“哎,你这么想才是对的”
李学武点着王永光说道:“我不知道谁指使你们来堵我办公室的,但你记住了,什么事都要把心放在正当间儿,没人要害你,胁迫领导干部也是犯法的”。
王永光听见李学武的话,尴尬地咧了咧嘴,回头看了他媳妇儿一眼。
张二蒙则是走到沙发边上给李学武道歉着说道:“李处长,我们做错了,您是好人”。
“呵呵,好人不好人的,还是在事情上面看”
李学武看着两口子轻笑了一声,拿着烟盒示意王永光抽不抽。
王永现在哪里敢抽,忙摆手示意不抽。
李学武自己叼了一根点燃了,说道:“什么时候保卫处不分青红皂白地办事了?我不敢说自己是好人,但我敢说,从进了保卫处,我可没有欺负过你们,也没有为难过你们”。
“是,是是”
王永光两口子忙不迭地点着头说道:“我们真不该”。
张二蒙说着话还打了自己一巴掌。
“那就这么着”
李学武不想跟两人墨迹着,结束话题地说道:“一切都按照厂治安管理条例走,你们回去上班,我也得工作了”。
“李处长”
王永光两口子苦着脸,看着李学武问道:“不会按照那个……”。
“呵呵”
李学武站起身,拍了拍王永光的肩膀,说道:“我发小儿的奶奶今天没了,我早上三点多就起了,实在没精神头儿跟你们逗”。
王永光一听李学武这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两口子都是愣目愣眼地看着李学武。
还是沙器之走过来劝着两人说道:“处长家里有白事,哪里舍得让你们家里有白事,多体量体量领导吧啊,还都是老工人呢”。
“李处长!”
王永光两口子双眼含泪地看着李学武,给李学武鞠了一躬,随后由着沙器之劝走了。
李学武搓了搓脸,走进里屋用暖瓶里的热水烫了热毛巾。
“处长,我来吧”
“不用”
李学武抬起头看了沙器之一眼,问道:“送走了?”
“是”
沙器之看着李学武拧了毛巾擦了脸,关心地说道:“您再休息一会儿吧”。
“算了吧,呵呵”
李学武轻笑道:“刚才睡还有理由,现在可到了上班的时间了”。
沙器之点了点头,脸上全是后悔的神色。
自己要是不在屋里写文件就好了,要是在外面,准能拦住他们。
李学武重新投洗了毛巾搭在了脸盆架上,走回来坐在了椅子上准备继续处理文件。
沙器之则是弯着腰,在李学武的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知道了”
李学武端着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应了一声,说道:“准备一下,一会儿咱们去治安大队验收工程”。
“是”
沙器之看着李学武面不改色的模样,心里暗暗佩服,给李学武的文件整理好,转身去办公室安排去了。
“真觉得我年轻?”
沙器之走后,李学武轻笑了一声,将厂办转来的文件快速处理好。
治安大队的大院儿经过半个多月的整改整修,今天下午要进行验收。
窦师傅打来电话,说是工人已经陆续撤场,所有的房屋都已经做好了卫生清理,只等着搬家就行了。
李学武倒是赞了一句窦师傅的能力和办事方法,约好了下午去。
验收是一方面,还有交接。
治安大队的大院有两部分,一部分是主院落,是要跟支援团团部一起合用的,另一个是后面的单独院落,是安排特勤用的。
在主院落这边,分局还要派驻一批内勤干部和干事,处理治安大队的业务。
所以今天李学武约团部、分局两方领导一起到了,为的就是商量好明天搬家的事情。
“处长,车已经准备好了”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沙器之进来办公室提醒了一句。
李学武放下手里的文件说道:“那就出发”。
说着话去里屋拿了外套,沙器之这会儿则是收拾了文件包,跟着李学武一起出了屋。
“包里有一份书稿,帮我邮寄给钢铁大学出版社”
李学武边往出走边说道:“帮我注意着点儿,有什么回信或者消息提醒我一下”。
“知道了处长”
沙器之敬佩地看着李学武问道:“处长,您的书完成了?”
“哈哈哈”
李学武笑了笑,说道:“还要看看出版社那边的意见”。
因为李学武现在的人事关系很复杂,轧钢厂是副处长,那应该是企业管理人员了,属于钢铁部系统。
哎,他又是分局的副处长,又归工安口儿。
现在韩老师和董文学又给安排了学校,让他学习,那他的人事关系又被谢大姐给调了一份去了钢铁学校。
这样他的身份在三个单位都是能查询得到的。
李学武想过,这本书可以送交到工安部下面的报社出版社,或者是钢铁部下属的报社出版社。
可最后还是决定,送交钢铁大学的出版社。
不为别的,因为这本书的内容再专业,那也是属于文化项目,能跟学校挂上关系,还是最好放在这边。
如果在工安或者钢铁,以后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李学武是有心理准备的,自己的书可能卖的不好,也可能过几个月被处理。
但他还是想做一做这种事,有时候书会给一个人的名声加成,有的时候也会儿减分。
可李学武想试一试,利用自己的布局,在他自己身上的布局,能不能撬动这本书正常发行下去,达到相辅相成的效果。
下楼的时候韩建昆已经把车打着火儿了,李学武看了一眼门口停着的三台特种车辆,对着沙器之说道:“明天交接的时候,记得把这三台车开过去”。
“知道了”
沙器之这会儿也笑了,知道处长在下饵了。
李学武上了车,跟韩建昆示意了一下,指挥车慢慢滑行出了办公区大门,往厂区大门开去。
——
“走了”
“嗯”
邓之望抬头看了一眼走进来的秘书,问道:“事情处理完了?”
“是”
秘书答应了一声,可随后还是犹豫了一下说道:“好像出了点儿问题”。
“什么问题?”
“那两口子言说不想问了,就等着保卫处的处理结果”
秘书看着邓之望皱眉的表情,赶紧解释道:“我已经说了会帮他们过问,可他们……”
“我知道了”
邓之望瞥了一眼秘书,问道:“没有说我让你去的吧?”
“没有没有”
秘书摇头说道:“我没提这茬儿”。
“嗯,去忙吧”
邓之望低下头继续处理自己的工作,嘴里叮嘱道:“把手尾清扫干净”。
“明白了”
秘书应了一声便从领导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他是跟着邓之望一个单位调过来的,不过不是同时,是邓之望利用关系后调的。
以前他就跟着邓之望,现在还是邓之望的专职秘书。
这会儿拉上门把手,正瞧见办公室主任走了过来。
“徐主任”
“啊,这是跟领导汇报完了?”
徐斯年笑着应了一声,随后看了看房门,问了一句。
“是,领导安排点儿事儿”
“好好做”
徐斯年笑着说了一句,随后便往走廊尽头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秘书看了看徐斯年的背影,低着头往大办公室去了。
徐斯年进自己办公室的时候往回看了一眼,正看着新来的那个张秘书回屋。
“呵,自寻死路”
推开门,嘀咕了一句,拿起电话便打给了炼钢厂,对接起了工作。
这种事儿不用跟李学武说,他也不是李学武的秘书,李学武也不是他的领导。
今天保卫处的事儿已经传出来了,在有心人的描述下,李学武倒是又刷新了大家对他的印象。xiumb.com
如果李学武连这种事情都解决不了,那他就不是保卫处之虎了。
李学武可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个名号会这么的有负担,这会儿跟着郑局和齐团等人走在操场上,聊着分区办公的事儿。
“李副处长是个能人啊”
齐耀武笑着赞叹道:“你看看,这组织工作做的相当厉害啊”。
“呵呵,齐团。
李学武掏出烟给大家分了,边给齐耀武点烟边说道:“咱们以后关起门来,可就是一家人了,团结就是力量啊”。
“哈哈哈哈哈!”
众人笑不为别的,这会儿操场上正在刷标语,刷的就是这一句。
应景儿~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齐耀武看着李学武笑道:“以后咱们真的要相互扶持呢”。
“那当然!”
李学武笑着看了看郑富华,道:“以后离着郑局近了,咱们聚也好聚了,哈哈哈”。
“哈哈哈~”
郑富华拍了拍李学武的肩膀,道:“齐团不服啊,上次跟你没有喝尽兴,你安排时间,咱们再战一局,哈哈哈”。
“哈哈哈,郑局啊,胜之不武啊,以后我们只单挑!”
齐耀武看了看操场四周设立的训练设备设施,跟红星村山上的差不多。
除了模拟建筑需要大面积无法设置以外,这边可以算是应有尽有了。
“团结、紧张、严肃、活泼”
郑富华看了看正在刷油漆的工人,微笑着说道:“咱们团结的工作做完了,就要紧张起来了”。
“是啊”
齐耀武感慨地说道:“任重而道远啊”。
“我相信贵团的实力”
郑富华笑着说道:“就像我相信齐团长的酒力一样”。
“哈哈哈”
齐耀武摆摆手,示意了一下跟在一边的李学武说道:“要论实力,你这员大将可是实力派,怎么样?”
说着话看向李学武问道:“上次讨论的问题解决了吗?”
“差不多了,正在问”
李学武笑着说道:“训练部那边说人有,了解了一下我这边的情况,说是请示一下,能不能跟您这边一样,也走支援地方武裝建设的路子”。
听见李学武这么说,齐耀武真的是要另眼相看李学武了。
这小子能耐真大啊,这是要通天了吧。
“呵呵,投胎是一门学问”
郑富华回头儿看了看距离他们三个不远不近的干部人群,轻声说道:“这找对象也是一门学问”。
“呵呵呵”
李学武轻笑了一下,低着头抽了一口烟,没有说什么。
郑富华倒是给齐耀武解释道:“他丈母娘那个人可真好,对他也是真好”。
就这么一句,齐耀武算是知道李学武的关系了,感情是丈母娘在部队里面的关系啊。
李学武并没有在意郑富华这么说,要说指着丈人,那李学武不愿意做。
可要是求着丈母娘,那没啥可说的。
实际上他找的还就是丈母娘的关系,通过军报找到了训练部。
李学武是在地震那天把事情顺带着说了的,丁凤霞一听姑爷是要办工作上的事儿,不是私事,哪有不帮忙的。
就算是私事,家里顾海涛也说了只要姑爷开口,能办的都给办。
这话可从来没跟儿子说过。
当然了,迄今为止,李学武还真没求过丈人办什么私事儿。
即使是这次,也是求着丈母娘给搭了个人情,具体的事情还是电话里沟通的。
李学武那是谁啊,人精啊,只要能搭上话儿,那还不是怎么聊怎么是?
别让他瞄上,只要他能说上一句话,准把关系给你聊明白了。
这两天李学武都是直接跟那边联系的,没用丈母娘操心。
约好了,一等那边有了信儿,李学武就会亲自去接人。
说是接人,那也是处理关系去。
联系都联系上了,还能叫这层关系断了?
怎么,支援团不在训练部管辖范围内吗?
民兵不在吗?
要民兵,李学武现在就能在训练场搞几个民兵的项目出来。
都是为了工作嘛,谁会来事儿当然就可着谁了。
有几个像今天办公室里那两口子一样,一言不合就要砸锅的,没人惯着你的。
当然了,李学武要收拾那样儿都不用自己出手,可实在掉价儿,也忒没意思。
要说收拾付斌、于敏那样的才有意思,一网子下去自己能少努力十年的那种。
这会儿三人把治安大队都转了一个遍儿,具体的交接事宜当然由科级干部和干事来处理。
李学武他们只是定方向,都转完了,那边的交接也做完了。
因为是公家单位,窦师傅这个活儿拿钱的速度绝对不会慢,今天做的验收,这周就能拿到钱。
等众人重新走到大门口,看着对面儿墙上的为人民服务几个大字,几人都笑了。
这个影壁儿好啊,字也好,跟那个地方的字体一样。
如果说写字有版权的话,那这个字在全国各地都不用担心被告。
用了反而更好,没人来要版权费的。
郑局还有事儿,齐团也要回山上做准备,所以李学武站在大门口把两人分别送走,这才跟窦师傅说起了话。
“李处长,侥幸没给您丢脸”
“呵呵”
李学武看了看窦师傅,说道:“手艺真的好,不宜妄自菲薄嘛”。
“您是自己人呢,夸着我说呗~”
窦师傅笑着给李学武点了烟,说道:“您介绍的活儿干着真舒心,一点儿麻烦都没有,只要做好了,该拿钱拿钱,该干嘛干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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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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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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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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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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