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举着雨伞,往四下望去,见没有马车路过,便跟青年僧人聊了起来,问道:“和尚站在这里,所为何事?”
沉默片刻,皱眉看着面前一脸慈悲的青年僧人,想了想说道:“号称雪原净土的亚木寺我好像听说过,难不成......”
青年僧人微笑着回道:“亚色寺在东边,离亚木寺有两百里路,都在银川城外。”
大长老看着站在红尘中,顶着一把油纸伞的青年僧人,却怎么也没办法将他跟那些他曾经见过的僧人联系起来。
因为眼前的青年僧人实在太干净了。
漫天的风雨没有打湿他的僧衣芒鞋,脸上如雪山上的皑皑白雪,手指若佛台上的莲花,浑不似他在红尘中见过的苦行僧。
他实在想不通,于千万里之外寺院中修行的僧人,竟然来到了楼兰城,站在了陈家花园的门前。
想到这里,大长老问道:“和尚是来找我的?”
无名僧人静静地说道:“是也不是。”
“怎么说?和尚不妨直言!”
“如此,我来找施主为亚色寺布施。”
“布施?这就是你站在陈家花园门外的理由?”
“正是,不知施主可愿为佛为雪原上的牧民们布施?”
看着面前这个干净诚恳的无名僧人,大长老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说道:“我眼下有些要紧的事情要做,和尚能不能再等等?”
无名僧人脸上无悲无喜,静静地说道:“佛门讲究缘法,我于楼兰城中遇见你,怕是不好错过?”
大长老微微皱眉。
过了半晌,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说道:“我真的很急,你就不能再等上一天?说吧,你想要我为亚色寺布施多少?”
滴滴嗒嗒的雨水,已经打湿了大长老的鞋子,打湿了他的衣衫,他愈发烦躁起来。
烦到他想立刻跳上路边的马车,偏偏这时又没有马车自陈家门前路过。
“阿弥陀佛!”
无名僧人说道:“我今日便要离开楼兰,不能等了;我要的也不多,请长老为亚色寺布施五百灵石如何?”
大长老闻言差一点,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
莫说他之前没有布施过,便是要布施也是讲究一个顺心意,哪有青年僧人这样强行跟人化缘布施?张口就是五百灵石。
看着面前的这个干净得跟佛台上菩萨一样,纤尘不染的青年僧人。不知怎的,大长老却突然想到楼兰城外那些孤坟。
那些明明被人害死,最后烧得干干净净,连尸骨都找不到,只能立一个坟头来纪念的陈家老小。
他的眼里坟头,就跟眼前这个青年僧人一样干净。
若不是过两日就是陈家的祭祀之日,若不是眼下他要去取自己的衣裳,他倒是想坐下来跟这个和尚聊聊城外的那些孤坟之事。
望着眼前漫天的雨丝,望着前方不远处缓缓而来的马车,大长老用力喊了一声,跟车夫招手。
看着面前的青年僧人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真的有事?再说我身上的灵石还要办正事,要不你再等等”
青年僧手伸手,自雨中接了些雨水于掌心。
看着大长老平静地回道:“施主你看看,这漫天落下的雨水,可曾等过人,有没有问过你它们何时才能落下?”
大长老怒了,用力在石阶上跺了一下鞋子上的雨渍,踏上了路边的马车。
扭过头来说了一句:“和尚,我感觉你是专门挑了这样的日子来折腾我?难不成,你要渡化我不成?”
青年僧人一手拈花,将掌心的雨水化为一朵水莲,静静地说道:“我还不是佛,渡不了施主。”
大长老一皱眉头,说道:“你既不是佛,何来为雨中考验我?”
说完吩咐车夫匆匆离去,直到马车驰离了数十丈之外,才喊了一句:“和尚,你可以去找找城主大人,他有的是灵石。”
青年僧人望着雨中渐去的马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喃喃自语道:“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的你也抓不住,何苦呢?”
叮铃铃,就在青年僧人准备打算离开之际,又有一驾马车自雨中而来,在陈家的花园门前停了下来。
一把精致的雨伞在雨中撑开之后,一只干净白皙的手捏着雨伞遮住了马车上的上方。
一袭白衣胜雪的青年男子下了马车,一张剑目星眉却有几分阴冷之气的男子站在了青年僧人的面前。
青年男子皱了皱眉头,问道:“和尚,这下着大雨,你为何堵住我家的大门?”
无名僧人闻言一怔,随手将手中的那一朵正欲绽放的水莲扔向天空。
跟青年男子单手行礼道:“贫僧无名,来自雪原亚色寺。”
青年男子正是秋云山的公子公冶无忌,前些日子外出访友,今日刚刚回到家门外,不想就被一个和尚堵在外面。
心里有气,于是仔细地看了看眼前的无名僧人,这个来自雪原大雪的和尚。
只是他看了又看,看从和尚身上看不出一点问题。
因为,眼前的无名僧人比他还要干净,一袭僧衣纤尘不染,连这漫天大雨也没有溅湿和尚的僧衣。
换作是他站在这石阶之上,怕早就湿了鞋,溅湿了衣衫。
看着眼前的无名僧人,如同看着寺院里那十丈高的石佛,默默地伫立于漫天雨中,一直静静地站在这里,等着他的归来。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决定不跟眼前这个和尚计较,往前一步就是家门,他也不用心急。
于是公冶无忌想了想问道:“那么,和尚找我所为何事?”
无名僧人看着他静静地将跟大长老陈冬临说的那番话,再重复了一遍。
不同的是,最后一句话却变成了:“为了亚色寺的诸佛,为了时常来寺中的牧民,施主可否布施一千灵石?”
公冶无忌一听,气得不顾形象破口骂道:“你怎么不去抢钱啊,前面不远就是楼兰的城主府,那里的灵石最多。”
摇摇头,无名僧人用干净纯洁的眼光,静静地看着他。
看了半晌之后,才呢喃一句道:“跟这眼前的宅子比起来,一千灵石很多吗?”
公冶无忌气得骂道:“这宅子值再多的钱,好像跟和尚你没多大关系吧?我这里有十枚灵石,应该够你请个马车回银川城了,你要不要?”
无名僧人并没有因为公冶无忌拒绝他而生气。
只是静静地问道:“佛说施舍的意思,是你要先放下一些舍不得的东西,才有可能得到另一些你想要的种种。”
公冶无忌已经气得无力再跟无名僧人吵架,挥挥手说道:“和尚,我不是佛门弟子,你不用为我解说佛法了。”
无名僧人闻言之下,脸上露出一抹凝重的慈悲之意。
轻轻地说了一句:“我这是佛法不错,施主你也可以将之理解为世间法。”
“算了,既然你嫌少,那我连这十枚灵石也省了,那么,你要不要跟我进去喝一杯热茶,去一去火气?”
公冶无忌绕过无名僧人,走到大门前,伸手敲响了陈家花园的大门。xǐυmь.℃òm
无名僧人摇摇头,喃喃自语道:“其有大心茂器,久闻历奉者,自致不惊不怖,爰咨爰度矣......”
叹了一口气,举着手里的油纸雨伞往前踏出一步,离开了陈家花园。
就在这时,大门吱吖一声打开。
一道温柔惊喜的声音在雨中响起“夫君你回来了。”
就在公冶无忌进门一瞬间,陈家大门缓缓关上的一刹那。
转身离开的无名僧人仿佛没有听到身后的一声问候,继续往前而去。
而关上大门的陈家小姐,秋云山的公子自然也看不到一墙之外的变化。
这一刹那漫天落下的雨珠,在僧人的头上,脚下,身边化为一朵朵白色圣洁莲花,幻作无数漫天的花雨纷纷扬扬,向着无名僧人的洒落。
当步步生莲的无名僧人走过长街,陈家对前的长街便下了一场若有若无的花瓣雨。
路边的大树在这一瞬间疯长,瞬间长成了参天古树,一直往城主府外蔓延而去。
无名僧人嘴里轻诵佛经,打开了一道门缝的陈家小姐没有听到,进了家门的秋云山公子更是听不见。
只有这路边的大树,只有那隔着一条长街的花儿在这一刻再度绽放,盛开。
坐在城主府客堂的司徒天行,听到了雨中传来若有若无的诵经之声,心有所动。
于是捏着一把雨伞,一头冲出了城主府的大门。
侧耳听着风雨中的诵经之声,一路来到了街边,差一些便撞上了正漫步雨中的无名僧人。
司徒天行一惊,揖手问了一句:“大师为何在这雨中徘徊?”
无名僧人抬头看着一脸迷茫之意的司徒天行淡淡一笑,回道:“贫僧无名,来自雪原亚色寺。”
司徒天行点头应道:“无名大师这是从陈家而来,所为何事?”
城主府过去不远,便是陈家,这样的雨天,不用多想和尚便是来自陈家。
无名僧人点头应道:“贫僧跟陈家大长老,跟那年轻的公子化缘布施,求一个缘法,奈何求之不得。”
想着陈家大门打开关上的那一刹那,无名僧人禁不住轻轻地叹息一声。
司徒天行闻言之下摇摇头:“陈家可是楼兰的大户人家,应该不会如此小心眼吧,大师求了多少而不得?”
无名僧人叹了一口气,静静地说道:“我跟那长老求了五百灵石,跟那青年公子求了一千灵石,奈何他们都拒绝了我。”
稍稍停了片刻,无名望着天空渐停的雨丝,望着那一道飞过天际的彩虹......
于刹那之间收到了手里的油纸伞,跟着天空双手合十,微微一笑。
看着司徒天行笑了笑:“说起来好笑,他们两人都为贫僧指了一个方向,让我去找城主大人化缘。”
司徒天行闻言大怒,愤恨地说道:“去找城主大人本没错,他们却不该如此搪塞大师,这太不像话了。”
“佛说不住相布施,其福德无量,在下并不强求。”
伸手接住天空中的一滴雨水,无名僧人看着面前的司徒天行静静地问道:“施主,可愿为亚色寺不住相布施?”
司徒天行望向不远处的陈家花园,跟边上的杏园,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
最后取了一枚空间戒塞在无名僧人的手里,说道:“好一个不住相布施,大师,我替城主大人为亚色寺布施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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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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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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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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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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