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樱的班主任接到沈母的电话,说她家里有急事,叫她赶快回去。
她的数学题还没搞懂,语文练习册也还没发下来,还有下午的美术课,她最喜欢美术课。
班主任温柔又怜悯地望着她。
沈季舟等在学校门口,他穿着一条破洞牛仔裤,一件短袖,脖子上戴着一根银色项链,右耳的黑色耳钉在阳光下折射出别样的光芒。
垃圾桶上已经被按灭了四五支烟,沈如樱靠近沈季舟,闻见他身上浓浓的烟味,不禁皱了皱鼻。
沈季舟很少展现出如此烦躁不安的一面,他看着一无所知的沈如樱,他的妹妹正疑惑不解,明亮的眸子静静地注视他。
“哥,家里发生什么了啊?”
沈季舟沉默半晌,他想起什么,咬紧腮帮子,神情阴郁。
“爸挪用公款,被法院传唤,现在房子即将被收走,你回去看看有什么想带走的。”
沈如樱一如既往的反应慢一点,她张了张唇,信息太过于巨大,没有任何预兆,像是平时随时开的一个玩笑,还处于迷惘状态的沈如樱显得过于镇定,小小的脑袋无法对如此可怕的事情做出合理的解释。
挪用公款?爸爸为什么要挪用公款?他会坐牢吗?
抵押房子,那以后他们住哪儿呢?
沈母红着眼睛,摇摇欲坠,她已经哭过一次了,搬家司机就在庭院,新户主是一位膀大腰圆的叔叔,脸色很凶,旁边穿西装,站姿端正的是他的律师,他们同样冷漠地蔑视着这一屋子的人。
沈如樱认识这位叔叔,名叫李群,来过家里几次,当时爸爸投资吃到甜头,打算继续投,想拉合伙人,李群也是商人,他不肯和爸爸一起投资。
之后爸爸还是从李叔那儿获得一笔不菲的资金,沈如樱当时没在意李叔为什么松口借他钱,现在想来,原来爸爸不声不响把房子抵押给李叔。
明明外面天高云阔,清风习习,但这一天,于年幼的沈如樱而言,不亚于世界末日。
他们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收拾东西。
沈父投资赔得血本无归,还从李群那里骗了十多万去填补公款亏空,结果就是石头落尽无底洞,听不见响,李群收不回债,只好收房子。
他现在还能让沈家人稍微收拾一下行李,而不是让他们直接滚蛋,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仁慈。
沈如樱匆匆进入卧室,往书包里塞猪猪存钱罐,画笔,颜料,素描本。
她的衣柜里满满的衣服,鞋架上还有十几双不重样的鞋子,看得眼花缭乱,一时间无法挑出她最喜欢的。
她匆忙地挪出自己的衣物,脑子一片空白,心跳很快,很快,“咚咚”,“咚咚”,床头她最喜欢的龙猫玩偶,沈如樱试图将她搁在包里,但它实在太占位置,根本放不下。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哭了,她紧紧地抱了抱自己的玩偶,亲吻它的额头,然后把它放回原位,拎着大包小包下楼和妈妈汇合。
蓝色的窗帘随风晃动,沈如樱最后一次回头看这个她长大的卧室,还有洗得干干净净的龙猫。
沈如樱第一次坐在货车后面,跟家里乱七八糟的行李一起,她抱着自己的书包,车尾气的气味很难闻,货车很晃,晃得她有点晕,她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或许哥哥也不知道,妈妈也不知道。
毕竟爸爸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准备,他独自一人,悄悄的,毁掉了这个家。
行李又多又杂,尽管哥哥试图承担最重的一部分,沈如樱不曾锻炼过的娇贵身子也被一身的行李压弯了腰。
沈如樱看着妈妈一路上时不时哭泣,用恶毒的话咒骂爸爸,她会想妈妈是否后悔,后悔留下来。
沈如樱看过妈妈藏在枕头下的离婚协议,她拿着那份协议浏览,可以认识上面所有的字,当然也清楚是什么意思。
但妈妈没有签,她选择继续呆在这个家里。
哥哥交的朋友有住在旧城区小破巷的,他来过这里,隐约记得这边的房租便宜。
天色渐黑,他们没有时间一一筛选合适的房子,最终在一个脏乱的居民楼安定。
房间窄小,两间卧室,一个客厅,厕所和做饭的地方都是公用的,分别在楼道的左右。
房租的确便宜,五百一个月,那只是沈如樱平时一个月的零花钱。
妈妈洗了把脸,颤抖着手化妆,换了身干净整洁的衣服,然后出门联系律师,沈如樱和哥哥收拾家务。
没想到沈如樱砸碎自己的存钱罐,是在如此极端的情况下,两兄妹用钱添置了些东西,路过一家花店时,沈如樱坚持要买一盆多肉给新家增添活力,也给这无比糟糕的生活增添活力。
屋子虽小,一番布置,倒也看得过去。
他们筋疲力尽,沈如樱瘫在散发着腐朽气息的旧沙发,阖眼休息,手掌因为拎东西勒出深深的红痕。
沈季舟则微微弯腰,双肘撑在大腿,他深深地低着头,手机拿在手上重复转了几圈,始终无法下定决心拨通熟悉的电话。
他比沈如樱清楚他们家走到今天的罪魁祸首,裴权清,父亲倒台不到一天,他就坐上属于父亲的位置,父亲受他影响去涉足从不感兴趣的投资,倾家荡产,他反而筑台高坐,坐收渔翁之利。
而且,裴权清管理公司财务,父亲挪用公款,他会丝毫不知,纵使父亲走到这步田地?
比起对这位裴叔叔的深刻怨恨,沈季舟更在乎另一件事。
裴晏初,他结交多年的好朋友,对于他父亲的所作所为,究竟知不知情。
xiumb.co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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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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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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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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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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