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在某一个瞬间睁大双眼,干瘦的右手死死地摁在自己胸口。
胸腔内的魔心在剧烈跳动,仿佛遇到了什么天敌。
“穆!推我出去。”
嘎吱——
木门轻开,外面冷风刺骨,乾四海一眼就望见了湖边那个静坐着的青年。
他伸手拍了拍侍女的手臂,示意她稍安勿躁,而后才在侍女的帮助下慢慢将轮椅推到青年身边。
那青年手里握着根鱼竿,身旁还放着个不知从哪摸来的木桶。
木桶里,是几条乾四海精心饲养在湖中的冰灵鱼。
“没想到外界传的沸沸扬扬的衍月圣子……居然还有偷别人灵鱼的喜好?”
苏槐抖了抖手中的鱼竿。
“我也没想到,天寒宫威名在外的大长老,居然是个窝在轮椅上的老残废。”
乾四海低头看了一眼桶里的游鱼。
“来多久了?”
“半刻钟吧。”
“半刻钟,你就钓了我六条鱼?”
说话间,苏槐又手腕一抖,鱼竿猛的一抬,扯上来一条半米多长的大鱼。
“现在是七条了。”
苏槐取下冰灵鱼,丢到木桶里:“没办法啊,这湖里的鱼太笨了,给点饵料,自己就前仆后继地跑来咬钩。”
“真有那么笨?”
“不信你可以自己试试。”
乾四海笑了笑,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
寒风凛冽,苏槐跟乾四海就像一对阔别已久的忘年之交,虽然心里都想着怎么才能名正言顺地弄死对方,但明面上却又一派和谐。
乾四海接过侍女递来的手帕,擦净嘴角的血污,笑着对苏槐问道:
“听我门内长老说,你是个好色之徒,如今不好好待在温柔乡里,缘何跑来找我一个即将入土的老人?”
“那些庸脂俗粉,难以入眼。”ωωω.χΙυΜЬ.Cǒm
乾四海摇了摇头:“呵呵,你这话倒是有失偏颇!”
“我天寒宫女修众多,即便谈不上人间绝色,但有倾国之貌的,也不在少数。”
“如果她们都入不了你的眼,那真是难以想象,究竟什么样的女子,才能让你为之倾心……”
苏槐扭头,打量了一番乾四海身后那个推轮椅的黑衣侍女,咧了咧嘴角。
“我看你这侍女就不错。”
“舍得把她送给我么?”
气氛突然凝滞一瞬。
乾四海敲了敲自己的轮椅扶手。
“你若是喜欢,送你也无妨。”
“反正……也只是一具躯壳而已。”
“躯壳?”苏槐脑袋歪了歪。
却只见乾四海挥了挥手,那美貌侍女便低着头,走到苏槐旁边站定。
苏槐细细打量一番,这才发现眼前女子双目没有焦距,灵魂更是宛如一潭死水。
乾四海也不避讳,坦然说道:
“此女乃是天寒宫在数千年前招收的一个普通弟子。”
“因为身形轮廓与我一位故人相似,得我垂青,于是便一直留在我身边。”
“那为什么你要磨去她的神识?”
“因为我需要的,只是一具躯壳啊……”
“啧啧,乾四海,你真是个人渣。”
“多谢衍月圣子夸奖。”
苏槐叹了口气:“司马烛那小人渣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
“不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我下半身废齐许久,某些功能与欲望,也早已被时光磨平……”
乾四海面色没有丝毫波澜,像是在叙述一个与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所以……至少你身旁那具躯壳,是干净的。大可不必觉得自己用了,会沾了老头子的晦气。”
“免了!我没有玩娃娃的癖好。”
苏槐把手里的鱼竿扔在一旁,而后屈指一弹,在二人之间生出一团篝火。
桶里那七条冰灵鱼被收起大半,只留下两条最肥的,在灵力操控下开膛破肚,蜕去鱼鳞。
然后苏槐便旁若无人般掏出一大堆瓶瓶罐罐,亲自上手腌制冰灵鱼。
期间,乾四海一直安静地坐在轮椅上,除了偶尔发出两声轻微的咳嗽,不发一言。
也没过多久,那两条冰灵鱼便被烤得外焦里嫩,油香四溢,半透明的鱼肉撒上调料,诱人无比。
乾四海没有一丁点九阶强者的样子,完全像个行将就木的凡俗老人。
没了可以使唤的侍女,便自己推着轮椅,先从木屋里拖出来一张小案几,然后又回去拿了个板凳。
苏槐也不客气,坐在板凳上,取出一坛劣质火灵酿。
“家乡特产,我家老爷子就爱喝这酒,咱俩一起喝点?”
乾四海摆了摆手:“算了……我这身子……已经不沾酒色许久。”
“反正你都快死了,喝点吧。”
“……”
最终,乾四面前还是摆了一碗酒。
酒足饭饱,苏槐翘着二郎腿,仰着脑袋,随口把鱼骨吐在地上,俨然一副“我就是没素质”的资态。
乾四海不知不觉中被他灌了大半坛火灵酿,却依旧笑眯眯的,面不改色。
啪的一声,苏槐把手拍在老人肩上。
“你炼的人丹,有我这鱼好吃么?”
乾四海一愣,虽然他早已肯定衍月仙宗知道了他在暗中炼制人丹,但显然没想到苏槐会突然捅开那层窗户纸,把这事摆到明面上来说。
不过毕竟见过大风大浪,他很快就抬起头,神色如常。
“味道虽有不及,但胜在功效较高。”
“跟普通丹药比呢?”
“人丹,稍胜一筹。”
“不怕东窗事发,人人得而诛之?”
“欲成大事,必有风险。”
苏槐瞥了他一眼。“你身为天寒宫大长老,却一直在偷偷摸摸残害自家弟子,就不会觉得愧疚?”
“问心无愧。”
乾四海抬手放在自己心口。
“仙域广袤无边,就像你我旁边这片小湖。仙域众生,便是湖中游鱼。”
“若是无我输入灵力养护,湖水迟早会尽数结为坚冰,游鱼,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苏圣子,其实你与我,是一样的。”
“你今日捕我的鱼,我既无法阻拦,便只能与你一同坐下享用。”
“今日过后,我便会想,既然无法阻止别人来捕我的鱼,那为何不索性自己先捕而食之呢?”
苏槐嗤笑一声:“扯淡。”
“装久了残废,真把自己当成残废了?”
“我九阶,你也九阶,若是拼死全力一战,胜负犹未可知。”
“你任我捕食你养的鱼,开口索要你的侍女,无非是权衡利弊后觉得它们不值得你大动干戈……”
“我说的对不对?”
乾四海看着苏槐的眼睛。
“对。”
“所以我说……我们是一样的人。”
“因为你在知道我的秘密后,还能坐下来与我一同用食,饮酒。”
“苏圣子心里……亦无苍生耳。”
“否则若是换了黄元,又或者其余所谓的正派人士在此,早就与我动手了。”
苏槐忍不住鼓起掌来。
“你说的对!”
“我是个庸人,比不上我宗大帝,亦比不上黄元大长老。”
“但我跟你不同。”
乾四海:“有何不同?”
苏槐起身走到乾四海身旁,将他从轮椅上搀扶起来。
“如果有人敢碰我的鱼,抢我的东西。”
“我就算死……也一定会把对方一起拖进地狱里。”
砰!!!
那张轮椅被一脚踹进湖里,在冰凉的湖水中沉沉浮浮……
“而你,无论什么都可以放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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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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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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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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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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