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书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刚才到旅馆开房的时候,已经用光了最后一张大钞:两毛钱。
身上只剩下几分钱...
只得骂骂咧咧说了一句你还不如去抢,转身离开。
等袁书走远后。
几个黄包车夫坐在阴凉处车架上鄙视:“没钱还想坐车...这家伙生出来的时候脑袋绝对被鲍鱼夹了。”
骂得很粗俗,引起一阵笑声⋯
他应该庆幸袁书没听见,不然三天之内他会沉入黄浦江喂王八。
在法兰西的时候,有个高傲的雄鸡用英文骂了他一句千里皮格,当天晚上就被沉进了塞纳河...
袁书也是伤心过度晕了头,才想起自己身上没钱。
同事将他从监狱提出来的时候,忘了将他被扣押的国民身份证跟钱包拿出来,同事直接将他送上火车,跟着就去了私立东吴大学。wWW.ΧìǔΜЬ.CǒΜ
这时候才想起自己不仅没钱,还没有国民身份证,一时半会⋯没工具又画不出来。
不过,对于乘车这种小问题,根本难不住干外勤的他。
站在阴凉处观察了一会儿,轻松地在“方九霞昌记”银楼外借了一辆高鼻子高卢雄鸡停在大门外的自行车。
到火车站后。
跟车站工作人员借了个工作证,顺利进站,上了开往南京经过昆山的火车。
刘欣老家在昆山长江中路。
一座美丽的江南城市,袁书没去过准丈母娘家,但是地址牢记于心:长江中路十八号。
他看过刘欣国民身份证上面的家庭住址。
出站后,夕阳西下。
站前路上行人匆匆,骡马车自行车,偶有屁股冒烟儿的汽车经过。
袁书将从火车上借来的一顶礼帽扣在脑袋上。
小地方熟人多,对于自行车这种高档货看得严,一时半会也没法借到自行车。
身上没钱,只能一边走一边慢慢打听刘欣老家地址。
至于借钱,特工守则第七条:禁止。
虽然现在已经脱离特高组,但是守规矩是多年就养成的习惯...
袁书有些紧张,嘴里嘀咕:十六号、十八号⋯
十八号是一家卖丝绸的店铺,竖挂的招牌显得很是陈旧:刘记稠庄。
四下打量了一会,走上店前台阶。
柜台后的掌柜正将算盘打得噼叭响,眼睛余光感觉有人进店,抬起头,语气显得很是热情,:“先生,请问你要些什么,小店备货齐全,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看着面前掌柜一副书生模样的面孔,袁书心跳得厉害。
四十多岁年纪,跟刘欣轮廓几乎没什么差别。
他在刘欣住处看过她的全家福,这位差点成为自己老丈人的中年掌柜名叫刘志强。
压制住情绪:“随便看看...”
“那你请自便,提醒一下,你要是想摸一下质感,请先净手...”掌柜的带着歉意。
“我晓得了。”袁书平静的答道。
店铺不小,后边还传来纺车的嗡嗡声,显然,应该是前店后厂。
心想万幸,自己当时一心隐瞒身份,没有到这里来,才没有连累刘欣的父母。
忽然觉得不对劲,如果...刘欣是被党务调查科一组的特工逼进黄浦江,那么,特工们肯定会顺藤摸瓜,查到这里才对啊!
这中间,似乎有些问题。
而且,诺大一个店铺,竟然没请伙计,这也是一个问题。
袁书没呆多久,对掌柜的拱手告辞。
开始绕着十八号大院转。
钻进后面的一片竹林中,远远看着围墙内的二层小阁楼。
他的视力很好,其中一间窗户上结了蛛网,想来,很可能是刘欣小时候住的卧室。
他很想到前边店铺里,跟掌柜的说,他的准女婿回来了。
哪怕是刘欣已经走了,自己也一定会为他们养老送终。
稍一思索,觉得自己不能这样任性,准岳父母肯定不知道自己曾经从事的职业。
而且,如果调查科特工要是证实自己的身份,会给这一家人带来致命的危险。
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
不是口号,是事实。
二楼。
十六岁的刘悦坐在窗后提着毛笔在纸上写着字。
镇纸是楠竹做的,是姐姐去上海读书走的时候留给她的。
看到这个镇纸,就会想到她的姐姐。
她是东吴女子中学的学生,还有一年就要参加毕业考试。
墙上挂着一张黑白全家照片,爷爷奶奶坐在前排,爸站在后面中间大妈跟姐姐站右边,自己跟亲娘站在左边。
想到姐姐就埋在村后乱坟里,连祖坟都进不了,眼泪啪塔啪塔的滴落到下边上好的宣纸上。
她多想姐姐能再摸着自己的头教自己写字。
可惜,再也没有机会。
一阵脚步声传来。
娘亲推开门:“悦悦,赶紧别写了,下去吃饭...”
“知道啦,娘...”刘悦答应一声,放下毛笔,没有收砚台。
跟着站起来,无意识看向窗外。
竹林边缘那里似乎伫立着一个人影,赶紧揉了揉眼再看,却发现那里根本没有人。
以为是眼花,也没当回事,顺手拉上窗户关好。
时间非常短暂,藏到围墙下边的袁书还是看见了刘悦。
距离并不远,他甚至看清楚了姑娘的五官,但感觉,他确定,那姑娘肯定是刘欣给她提起过的妹妹。
袁书情绪有些低落,转身离开。
他现在身上还有五分钱,以这时候的物价,还是能吃一碗汤团。
但是住的地方却无法解决。
在没有任务的前提下,私闯民宅,特工守则第十一条:禁止。
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到救济院,二是到火车站广场住一晚上。
从后院转出来到前边街上。
刘记稠庄已经上了门板。
走出一段距离,习惯性不停打量周边地形。
旁边十字路口往西,一家正往外冒热气的餐馆。
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
招牌挺新,四个大字:东方大饭店。
袁书走进“大饭店”
昏暗的店堂里只有六张桌子。
三张桌上有人,差不多都红烧鱼,米饭,
柜台后面身着丝稠上绣荷花旗袍老板娘照例打着算盘算账,背后神龛里供着一尊财神。
袁书觉得很奇怪,这么点大个苍蝇飞舞的店铺,名字起倒取得跟丽晶大酒店似的...
“先生,不好意思,菜已经卖完了。”老板娘头也不抬,也的说道,旗袍下的身材凹凸有致,突点隐约可见。
许是天热,老板娘应该没穿肚兜。
袁书想。
跟着挤出微笑:“刚下火车,蛋炒饭也行。”
“那行,蛋炒饭四分钱一碗,我去给你炒。”老板娘说远,撂下毛笔走进后厨。
袁书这才看清老板娘长相,眉清目秀小俊俏,二十五六模样。
看走路妖娆姿势,肯定没有裹脚。
袁书走到一张空桌子前,旁边三桌客人把落在老板娘后翘上的目光收回。
看了一眼袁书后,赶紧移开。
这家伙太高了,要是出现什么言语冲突后干起来,估计打不过...
半晌。
老板娘端着一碗蛋炒饭出来,上边还躺着个隐约可见嫩黄的荷包蛋。
应该是两面都煎过,翻面的时候可能没注意,正中间露出筷子大小的嫩黄。
老板娘走路带风。
肉...蛋炒饭香味扑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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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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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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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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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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