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守用鞋尖,蹭了蹭他汗湿成一绺一绺的白发,“我就纳闷,锦衣玉食长大的金熙,为什么会对一个流浪落魄的外籍画家感兴趣。”
她旋即笑了笑,视线不经意地掠过晏归辞,感慨道:“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花季少女,在这闭塞的岛屿上,有一些旖旎的憧憬之情,很正常,但转为爱慕之情,就需要有心人的点播了吧。这其中,少不得金永斌的撮合。而你,则是负责制造一些巧合的时间,巧合的地点,让缘分,显得水到渠成。”
曹伯已经无力再辩驳,有些事,因为大小姐年幼,他和金永斌并没有多做遮掩,但如今,大小姐只有再一回忆,就能明白其中想不通透的罪孽。
“那个倒霉的画家,叫做ryan吧?我来猜猜,一定是金永斌,看重他那张外籍的脸,费尽心思邀请上岛,名义上是教导金熙绘画,实则,想让金熙远离琼花岛,最好是不管不顾,跟着那画家,去到他的国家,才好,是吧?”
辛守嗤笑出声。
“ryan和金熙,画地为牢的两个人,谁都没有想到,他们只是别人操控的棋子而已。”
她蹲坐在花圃上,久久沉默着。
晏归辞听见一声细小的摩擦声,他扭头看去,发现青翠欲滴的杂草里,有抹红影一闪而过。
辛守两手托着腮帮子,似自言自语般,叹道:“可惜金熙,为ryan,抑郁到精神崩溃,每天都生活在愧疚、悔恨、自责中。”
四方脸保镖将她的话,重复一遍。
二楼右上角,有轻微的门碰声,在一片封闭的废墟里,十分明显。
辛守假装没有听到,适可而止地转移开话题,“金熙的愤恨无法宣之于口,最终化为满腹怨念,转嫁到我可怜的小弟弟身上。”
她将语气,转换得很肉麻,“那小家伙很倒霉,他明明和辛承一样是男儿身,享受裕蟾山最优资源的继承人培养;他又明明和我一样,长着张完美继承父母颜值优势的脸,可他却有病。”
三楼,某个阴暗的房间里。
辛承在听见这加重语气的一个“病”字时,没忍住,笑出声来,扯得他皮开肉绽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他看向坐在墙角铁架子上的高个子卷毛男人,这家伙,像极她姐女扮男装的样子,连阴郁的表情都是柔和的。
他学着自家姐姐的语气,脆生生地喊了声:“小弟弟。”
啪!
又是一记烙得通红的鞭子,在他细长的伤口上,覆上更深的一道堑。
楼下,那怪异的人体扩音器,还在继续——
“我这小弟弟,自从生下来后,周身就布满着火焰一样的斑纹。小小的婴孩,他笑起来时,斑纹赤红赤红,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他哭起来时,周身斑纹青紫青紫,像是一具布满尸斑的死人。”
辛承上下打量一眼,这位比他还高出一指节的弟弟,笑赞:“遮瑕膏不错。”
厉时浑身上下,都被黑色的运动服包裹着,他能看见遮瑕膏个鬼。
但他还是没有忍住,又送了辛承一鞭子。
他的鞭子是金属丝编织而成,一直收在脚边的炭炉里,一鞭子下去,烫得血都止住了,很完美。
辛守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继续慢条斯理道:“金熙根本无法正视我这小弟弟,一看见他,就会勾起心底最深处的恐惧。你们猜,是为什么?”Χiυmъ.cοΜ
一众保镖现在听明白了,大小姐今日说的是家丑,他们恨不得当场把耳朵割了,哪里还敢多嘴,一个个装聋作哑,眼神都不敢往辛大小姐身上放。
晏归辞适时地将思绪从画稿中抽离,捧场道:“为什么?”
“因为那些斑纹,像火,像死人,像一个……唔,不甚重要的人。”她用毫不在意的轻蔑语气,再一次略过这个话题,继续道:“金熙说,这是报应,是她的罪孽,是她应得的惩罚!她甚至好几次,想要将那个勾起她不堪回忆的婴儿,杀死!”
三楼。
辛承看向厉时的眼神,多出几分悲悯。
厉时提出炭炉里的鞭子,想要再抽一鞭时,听见了他记忆中,最温暖的三个字。
他的手,停顿了下来。
楼下。
辛守的声音,还在继续:“金婆婆通知裕蟾山来接人,她将丧心病狂的金熙,赶出琼花岛。并且对外宣称,金熙早产的是一对龙凤胎。”
“金婆婆以为,金熙看不见第三个婴儿,她的情绪会好转一些。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在去到乾安之后,产后抑郁,越发严重起来。”
“直到我三岁,她带上我,以及一支医疗队,回到琼花岛。”
“那时候的金婆婆,神智已经不太好了,可还记得她多次想要杀死第三个孩子,于是将小弟弟藏在地下室里。”
“金熙的到来,加速了金婆婆的病情恶化,很快,她就掌握了古堡的管理权,同时得知地下室的秘密。”
三楼。
厉时整个人,随着辛守的话,陷入不好的回忆中,双肩内扣,浑身战栗,握着鞭子的手背,青筋凸起。
辛承这才看见,那些类似火焰的纹路。
辛守继续她的自述——
“金熙在那里,看见了我的小弟弟。她开始发了疯的想要弄死他,但过后,又会发了疯的想要弥补他。”
“我知道,他们两个,一定会死一个,不是弟弟,就是她。”
“后来,金熙死了。”
“她割腕后,躺在浴缸里,等着血,慢慢流逝。”
“这个过程是漫长的。她觉得好冷,开始止不住地哆嗦。她将我抱进浴缸里,紧紧依偎着我。她说小孩子,像火球一样温暖。我伸着小手,牢牢地环抱住她。”
“我和她一起睡着了,只是她,再没有醒过来。”
晏归辞走向辛守,接着安抚她,借着轻拍她后背的时机,将她背上的纸扎人,取了下来。
他记得五岁时的辛满满。
他因为父母离奇失踪,奶奶对外宣布死亡,而悲痛欲绝。
但是同样遭遇母亲离世的她却没有多少悲伤,她只是多了个古怪的喜好。
喜欢将自己,泡在鲜红似血的浴缸里。
他第一次撞见时,吓得惊叫出声,但整个古堡的人,都对此噤若寒蝉。
辛守长叹一声,语气哀婉起来,“金熙去世后,我想出戴面具的主意,时常和厉时交换面具,让他离开地下室,上去玩。而我,我学着他的样子,在身上描绘许多斑纹,待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画画。所有人都认为,他就是我,叫他大小姐,问他,最近是不是很喜欢小熊面具,给他买各种各样的小熊面具。”
三楼的辛承,极其不屑地瞪了厉时一眼,沙哑着声音宣告,“她是最好的姐姐!”
楼下的辛守,一把拽起曹伯,“只有你和金永斌知道,他不是我。你们还是像以前一样欺负他,想尽办法制造意外,让他快一些死去。”
曹伯的眼神都是灰暗的,他以为,知道这些的人,都死了才是。
辛守笑得阴森森的,低声说:“你们没有想到吧,有时候,带面具的人,是我,不是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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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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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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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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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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