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着遗像框,跌坐回椅子里,目光无神地低喃着,“一定是喝得不够早,喝得不够多。木延荣都没有发病,我们家阿成比他还年轻五岁,更不该发病才是。一定是他们藏私……阿依婶子……她藏私了……”
辛守看她越想越偏,就悄悄撞了撞胡贤的胳膊。
胡贤耸耸肩,很是无奈地递给她一个口香糖,无声道:“提神!”
辛守接下,心道这家伙还挺有经验。
晏归辞打断花阿婆的絮叨,朗声道:“据我所知,你曾经跟阿依婆婆学过五年的草药,村里现在,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基本也是找你。”
花阿婆愠怒地瞥他一眼,“木家是殓尸人出身,在十里八乡都是出了名的,而我们家有做棺材的手艺。两家自然交往多,交情也好,阿成经常去木家学一些东西。我那时候年轻,脸皮薄,不敢往男人堆里凑,就一直追着阿依婶子转。她确实会教我认识很多草药,还会讲每一种草药的药性。但是她从来不允许我靠近蛇人瓮,她给力大牛喝的茶,也从来没叫外人看见过!”
她越说,语气越愤怒,音调越高,“是他们死了!大牛那个傻子捂不住秘密,我这才知道,他竟然按照阿依婶子教的路线,每月都会进山去找一种蛇鳞回家烘制泡茶。”
阿茵被她突然拔高的声调,吓得在梦里打哆嗦。
花阿婆见状,情绪收敛许多,她将额头搁在硬邦邦的相框上,仿佛是在对遗像中的人倾诉一样——
“阿成已经不行了,瘦得皮包骨头,连汤水都喂不进去。木延荣那混蛋,还说什么送医院,医药费算他的!他是谁?我们用得着他们木家来怜悯?分明就有更好的解决之道,他们就是自私!虚伪!”
胡贤忍不住,顶撞一句:“木阿爷不是这种人,唐哥继承的,就是木阿爷他们临终前的期望!阿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木家在湘阴,从来没有停止过寻找旎旎村病因的解决之道!在木家只剩下唐哥一个人时,他也在拼了命的赚钱,就为将我们送去更好,更正规,更精湛的医院就医。他们都不是你想象中的坏人!”
“既然不是,那就该把解药交出来!”花阿婆一掌拍在桌子上,气得不轻。
眼看婆孙两人就要吵起来,辛守赶紧打圆场说:“花阿婆,您不是想告诉我们阿茵的身世吗?”
阿茵此刻已经完全醒过来,抱着桌子腿,伸着长长的舌头,冲着辛守和晏归辞发出嘶嘶声,脖子几乎拧成不可思议的角度,眼神中充满敌意。
阿茵这是把花阿婆和胡贤之间的矛盾,转嫁到她和晏归辞身上了。
辛守无语凝噎,花阿婆和阿茵,同属一个性子。
晏归辞却难得附和道:“阿婆的话,不无道理。”
辛守、胡贤都震惊地望着晏归辞,不知道花阿婆无理取闹的迁怒之言,哪里有道理。
花阿婆情绪顿时稳定许多,看向晏归辞时,也不再充满轻蔑和警惕,开口,缓缓说道:“阿成病入膏肓,扶灵归来的木延荣,连基础的草药都不认识,更不要说别的。他主张送医院,我不同意。所以我在阿牛身上,洒了花粉。跟着他,去了蛇人瓮。”
辛守惊讶追问:“你们找到了蛇人瓮?”
花阿婆摇头,“那个傻子只在蛇人瓮外围转悠,根本没有进去,收集到足量的蛇鳞后,他就往回走。我不甘心,独自朝蛇人瓮去,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阿依婶子有不为人知的办法,其他蛇人瓮里的人,肯定也有。我跨过一道全是野兽碎骨的腐沟,就迷路了。无论怎么走,人都在腐沟的一侧。”
辛守和晏归辞同时出口。
辛守问的是:“鬼打墙吗?”
晏归辞问的是:“无限循环?”
花阿婆想起那诡异的一幕,依旧感到脚底生寒。
胡贤从来没听过她阿婆讲这些过往,好奇追问,“然后呢?阿婆你是怎么出来的?”
花阿婆看向阿茵,目光变得悠远,“我听见有婴儿的啼哭声。循着那声音,踩着沟里的碎骨渣滓,往前走,走了很久很久,天都黑了。月亮就挂在树梢上,距离我很近很近。阿茵被放在一个小小的棺材匣子里,棺材卡在一棵合抱的夫妻树中间。我撬开棺材盖,将孩子连着襁褓一起抱出来。这孩子,哭得可怜,所以我没有再强行进入蛇人瓮,只得抱着她回家。”
花阿婆招招手。
阿茵很乖地从供桌下爬出来,依偎着她的腿,安稳地盘坐好。
花阿婆感慨着:“这一养,就快三十年了。”
她摸着阿茵的头发,阿茵很舒服地将脖子在花阿婆裤腿上蹭了蹭。
晏归辞问:“阿婆还留着那时候的襁褓吗?”
花阿婆点头,冲胡贤说道:“去把我床下的盒子抱来。”
“哎,阿婆!”胡贤迅速起身。
辛守担心她崩裂伤口,连忙道:“我和你一起去。”xǐυmь.℃òm
两个人搀扶着上了楼,去到堂屋侧面的花阿婆房间,她的架子床旁边,还有一张矮脚的单人床。
胡贤介绍道:“这是我小姨睡的床,她从小就黏阿婆,睡觉都不愿意分开。”
她想要弯腰去拖床下的箱子,辛守伸手挡一把,连忙代劳,趴下去,朝里面看,“在哪儿?你别弯腰,我自己打光。”
她接过胡贤手里的大手电筒,往床底下一照,打扫得很干净,只有一个四五十公分长的木盒子。
她抓着木盒子往外拖,却发现后面,大概是十来公分的地方,有灰黑的粉末,就跟她今晚在路灯旁的墙壁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一次是巧合,两次,她就不得不多个心眼。
她从兜里掏出纸巾,将那一撮灰,打包装好,揣进兜里。
胡贤在后面问道:“怎么了吗?”
辛守:“没什么,我蹭到点儿灰尘,擦擦。”
胡贤替花阿婆解释道:“我阿婆很爱干净的,每次打扫房间,床底下都是一并清扫。可能是箱子底部,挡了一些尘埃,她眼神不好,有时候忽略了。”
木盒子不重,辛守单手就提溜起来,她顺势问道:“你阿婆,多少天打扫一次房间?”
胡贤随口答道:“一周一次吧,在旎旎村,她算是最勤快的老人了。”
辛守点头,表示赞同。
两人一起回到楼下时,发现花阿婆和晏归辞之间的氛围很不对劲,隐有剑拔弩张的势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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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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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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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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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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