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百二军卒还是那伙有五六十人的马贼,还是那位已然策马而去的女子,皆未持火,仅凭天上朗朗月色辨路观敌,非有惊人目力不得行。
在大漠繁沙当中游荡的马贼,因风沙极盛,绕是有十里开外一眼瞥见来剿军甲的能耐,处在足可颠倒乾坤的浩大沙瀑里头,亦是瞧不分明,如此一来目力如何,就显得更无关紧要些,故而并不讲究;相比之下,处在大漠之外地界的马贼,则是多要选夜半更深的时节,趁人歇息安眠,行那打家劫舍掳掠商贾的行径,因而需极好的目力,才可成事。m.χIùmЬ.CǒM
更何况颐章军卒尤为强健,寻常马贼即便是再猖獗骁勇,遇上身裹铁甲的颐章军甲,亦是硬战不得,胡乱从市井乡间劫掠而来的胯下马,更是难与耗费无数银钱从大元买来的将校良驹比比脚力高低,由此目力一项,便又是规避剿匪军卒的难得手段。真若能隔开五六十里瞧见军卒,再想寻着这些个极通地势的马贼,难比登天,故而马贼上下,目力皆是比常人要强出数筹来。
贾校尉一眼看出这伙贼人的来路,也是因此,再者眼下五六十骑齐齐冲下山来,本应该是蹄踏如雨前滚雷一般,可方才听时,却只有极细碎的闷响,乃至数十人的阵势,竟不及前头那位女子所驾坐骑的马蹄声清脆震耳,十成便是因那些参差马匹蹄下,早先便垫起稻草,以免惊扰了商贾行人。
两处相合,那五六十骑的来头,均已坐实。
转瞬之间,五六十骑已然似乱云卷雪,踏到百二军卒眼前二十步处,却无一勒马停留,反而是借奔马下山的冲势力道,一字排开,直直冲眼前军甲撞去,压根未曾有寻常马贼瞧见军卒便落荒而逃的意思,反是凶顽难止。
贾校尉立身铁胄之中,见马贼直直撞来,却是微微狞笑不已。
百二军卒列阵三行,其中的讲究,又如何是颐章西境这伙寻常马贼所能揣度。
头行军卒眼瞧马匹已至眼前十步,岿然不动,依旧将掌中刀拖于身后,只以单臂护住前额;而身后四十军甲,皆是单足踏住前者刀背,纵身跳起,刀光顷刻杀入马匹头足。
仅是两方初一对挫,便足足有三十余骑马匹被一刀割开皮肉,其中十余骑马匹更是被断去咽喉,轰然砸到土石之中。
血水飞溅,而头排军卒,已然出刀,将掌中刀贯入仍旧未曾脱开坐骑的一众马贼胸喉当中。
自二排军卒纵身出刀断去马匹咽喉或前足,至头排军卒抡刀斩毙一众马贼,不过电光石火,沉闷蹄声戛然而止。
滚雷齐来,而两刀断雷,仅剩血泼黯淡,月照不明。
“的确是好手段,”剩余十余骑交错而去,其中有人缓缓催马近前,语调仍旧是四平八稳,分毫听不出心境如何,“久闻颐章军卒步战难觅敌手,今日一见,果真是非比寻常,只怕纵使换上大元部骑军,亦是有一战的本钱。”
贾校尉笑了笑,抬起左掌中握住的长刀,扛在肩头,续着刀甲磕碰的声响开口道,“大元部兵强马壮,自然有与我颐章重步一战的能耐,不过眼下盟约尚存,兄台既然是大元的修行人,应当知晓不该在颐章国境内胡来才是,修行的仙人老爷,也要懂一个入乡随俗的规矩,同这些作奸犯科为非作歹的马贼厮混,如何求着大道?”
话里话外,竟是丝毫无惧。
那人也不在意,只是捋了捋腰间狼尾束笑答,“天底下有那一纸盟约,便是来往自如,寻常商贾都可来,我如何来不得,更何况我并不知晓如何做生意,走走颐章江湖,料想亦是不错。”
校尉迎风立足,撇撇嘴角,“一个行伍的军中微末校尉,一个是通晓修行的仙人,咱俩就不必走那些个咬文嚼字的文人路数了,前头那女子,在下若是要保,仙人老爷以为如何?”
打扮极古怪的男子点点头,略微掉转马头,单手抬起马鞭转过两圈,“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兄台未曾见过我,我亦未曾见过兄台。”
“就此别过。”校尉出言,却并未行礼。
铁枪转瞬袭至男子背身,带起阵呼啸风声,恰好与男子掌中阵砸到一处,枪头猛然崩碎,可崩碎枪头炸出数枚残片,险些贯入男子前胸,所幸是阵法已然施展开来,这才护住周身无恙。
自始至终,男子也未曾动过左掌,始终以单手拽住坐骑,而贾校尉未曾动过右手,一杆大伤倒背,如今才是骤起发难。
不过校尉身后军卒,已然趁前者掷枪出手的功夫,逼至男子十步以内,刀光如银华乍泄,直抵男子而去。
眼下百二军卒,哪里是从未信步沙场的疲软军卒,倒是譬如两军阵前,先登虎步狼行。
几近是瞬息之间,男子出手有三,接连两道阵法勾描而出,将头前数人刀光止住,且身形戛然崩碎,再递一阵,架住纵身跃起的三方长刀,催马往后退去。
方才转瞬便劈杀大半马贼的雄壮军甲,虽占住先机,却是在二境中人的脱俗手段之下,瞬息折损六人,毁刀三柄。
可那位立身原处的校尉,面色如初。
五步以内,人足快过奔马。
何况数十近身之人,皆把持着柄能工巧匠锤锤复凿的斩人刀。
男子以二境修为拼毙三十六人,手段尽出,松开缰绳以两掌运气,统共抛出四道小阵,九道斩人气锁,却始终绕不过如蛆附骨的四方刀芒,数十军卒两两出刀,再有人手以刀背撑住马腿,竟是生将五步距离缩到半步以内。
男子叫长刀劈去半肩,又一刀贯入丹田,废去周身内气,横死马上。
余下马贼十骑,尽被眼前煞气惊得难以挣动,滚落马下叩首。
“杀四境五境的高手难,三境可腾云头,免不得射上几十上百拨箭羽,可初境二境的,贴去斗狠,偶尔劈上一两个,也不过尔尔。”
校尉挥挥手,剩余军卒还刀入鞘,仍不忘在那男子腰间狼尾处拭去血水。
百二军卒对上二境修行人,压阵不动而未曾出刀者,仍有半百之数。
军卒上下,平静得如同刚宰过头犒赏三军的老去耕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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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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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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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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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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