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日一见,却彻底令程镜冬为止叹服。究竟何人能以剑痕布阵?既然有偌大的本事,这位用假名行走江湖的胖大掌柜,似乎真能搭救下莫芸。
“等等便是了,急于一时,未必就能将你娘子的病因寻个通透,倒不如再等等。”瞅瞅剑阵已然布置妥当,吴大剑仙哪来的空与旁人扯闲,散步至那棵柳树下,轻飘飘一掌下去,将一棵粗壮柳树拍得枝叶摇晃。少年正神游物外,哪里知道师父又玩心大起,结结实实从树上坠下,地上软土印出一张面皮形状,将脑袋拔出,忙不迭的把口中泥土吐出,敢怒不敢言。虽说大多时间,两人都是逗趣的好手,可吴霜与云仲说正事时,云仲会自然而然执弟子礼仪,恭敬有加。
“待此间事了,与我说说心中所想。”恰恰相反,这回吴霜并没讲授道理,而是轻轻扫掉少年发丝上的浮土,随即就转身离去,竟再也没有半句嘱咐。少年心说师父,您老怎的就如此高看小四?徒弟一来不懂情情爱爱,二来不懂世事无常,一路只顾着练剑修行,与人交谈都尚无几句,所思所念,只不过刹那之感,怎能够入得您老法眼?云仲是真不擅与人攀谈,若是谈天说地胡侃乱吹,那叫他滔滔不绝数个日夜亦可应付自如,可说起正经事与什么心得,当真是难为他一个十三四岁的懵懂少年了。讲出口的感想,那还能称为感想?云仲心中郁郁,同程镜冬勉强打个招呼,回屋冲穴去了。
空落落的院子,只剩程镜冬一个默默无言,打量着半空中交错的折影剑痕,心事重重。
傍晚时分,吴霜提携着两壶酒回到院里,方进院子,便听阎寺关瓮声说道:“吴前辈,班主夫人方才苏醒过来,可迟迟就是不吐半字,班主寻你不得,急得如同失魂一般,您可进里屋瞧瞧。”这番话在阎寺关口中说得生硬无比,显然这番话并非汉子口吻,而是处事较为圆滑的程镜冬所告知,然而这带着七分客套礼遇的话,到汉子口中就变了味道,当真是别扭至极。
莫芸一个时辰前就已经双眸张开,可如今依旧躺在床榻之上,无论程镜冬如何哀求,却始终不吐一字,只是直盯盯望向上方。吴霜一进里屋,神色便不由得冷下来,仔细瞧这女子面容应相当俊秀,可唇色发青,周身上下僵直冷硬。吴霜刚想搭脉,手指却如同戳到块玄冰似的,脉搏微弱,但所幸的是,性命暂且并无大碍。
“病理我已知晓大概,但这疾症冗杂无序,且容我考虑一晚,再做决定以何手段医治便是。”退出房门,吴霜不顾阎寺关脸色铁青,强行将他拽到一边,即使这汉子极力相抗,使了招千斤坠,却骇然发现这胖子仅以一臂便将自己拖出几丈远,脸色便愈发铁青了。m.χIùmЬ.CǒM
“都说了多少次,你小子打不过我,若是过招,也得让你师父那老货出来同我过过手瘾,你这拳虽刚猛,可终究招式不全,打打江湖中寻常的花架子还可以,遇上高手,只怕你空门一漏,瞬息之间就能叫人一掌切个半死。气势虽足,但细微处仍不够妥当。”
“我出屋,并非让你指点拳法。”阎寺关好生烦闷,怎的这胖子就如同赖上他似的,这能抵他百拳毫发无损的一位大高手,怎就偏偏想指点他两招,天下之大,他还从未听过两人拽到一边,强行教导拳法的高手。
“你为何不方才就出手?既然已经瞧见病因,夜长梦多,为何不趁现在就治?”汉子直视吴霜双眼,目光蕴怒。
“夜长梦多?那也要分两者,好梦与恶梦,往往只在一念之间。”吴霜抬头望月,夏夜晴朗,月光映射于周遭剑气之上,折出无数微微寒光,“若是现在便处理了,而不是追本溯源找出源头,那处理与否,有何意义?换句话说,我就算将班主夫人症结修补如初,待我走后,不出三日,你夫人便会旧病复发,而且闹得更加沸沸扬扬。”
“到底是何症结?”阎寺关粗长眉毛拧紧。
“蛊,而且是蛊中极恶毒的一类。这蛊虫我在南漓典籍中翻阅过,被当地人称为腊蛊,中蛊之人如坠冰窟,似在十冬腊月穿纱出行,再者就是兽类入冬前,往往暴食而饱,以待冬日沉眠,搁在你夫人身上,便是好吸食人血,毫无神智。这等蛊虫,就算是当年我行走南漓也未曾见过,真真是极毒。至于如何解毒,就要看今夜这一赌了。”
夜半三更,程镜冬熬不住困倦,几个时辰寸步不离,加之本就身子骨亏空,便趴在莫芸边上打盹,这一打盹,就睡得香甜。
四野无声,莫芸双眸睁开,血红妖冶。
但这次,她瞧着身边趴着的搽粉男子,并没下口汲血,而是用指尖仔细的将脂粉从男子脸上刮去,漏出更为苍白的底色。
ps.原本上传的第一段处“圣怒”应该是“盛怒”,检查时候没看到,特地谢谢清煜大大提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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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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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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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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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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