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地步,连堤岸边关处的军卒,都已是伤损近乎三成,兵卒横陈尸首,残肢断臂,同妖物躺到一处去,无边鳞甲同兵卒血水,将一座边关残损的城外,垫高近乎三尺,其余还不曾身死的将士,已然是将抵御妖物的锋线,缓缓推到城头前,许多人无力地注视着天外,尚在尽力阻拦妖潮,然而妖物数目不减反增,即使是半空其中几人纷纷染血负创,已是步入到那等不惜内气,搏命递出神通的地步,也依旧是难以阻拦妖物前推,距离有数丈高矮妖物尸首堆叠地堤岸边,不过仅剩半步。
从入得北烟泽时节,青平君必是要同这些位敢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将士先行出言,无论其是出于何等缘故,是杀人不愿偿命,还是外头尚有仇家围追堵截,不得已前来,起码踏入北烟泽边关内者,皆是袍泽,最多提及的一句,便是每逢妖物冲关的时节,必定是要怀揣这等念头。
北烟泽做事,从无援兵。
于是整座北烟泽中人,即使是再莽撞的汉子,也晓得这么一件事,便是北烟泽的兵,从来只需凭自身的本事,将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妖潮清理得干干净净,而从来不可将边关存亡,系到他人身上,即使是青平君曾同上齐讨要过不少人手连同辎重,亦是断然不能将心思放到旁人身上。故而北烟泽关外的兵卒,人人皆是晓得如何保存力道,收缩兵卒锋线,将有数人手,缓缓收缩到城头下,一来是为错开那等难以对付的拦路虎连同偷天蛊,将大部人手尽数挪到城下,对付即将大军压境的走卒飞头,二来则是为护住城头上那位脸皮上已无多少血色,身形摇摇欲坠的书生。
当年青平君为统辖战局,曾编入过些许弓刀娴熟,身手强硬的护城军,虽明面上乃是为到山穷水尽时节,护住城头,而实则却是为护住云亦凉或是精熟飞剑的修行人,所设的这么一道最终的脆弱屏障,齐齐拥护到城头上,而自从柳倾下山,踏入北烟泽边关之后,这些位护城军,近乎无一例外,都被青平君调往城上,围绕柳倾。
可现如今即使是四境的柳倾,身负能同境界不相上下者耗上数日的雄浑内气的阵道高手,仅仅是在相当短暂的两时辰内,使尽浑身上下内气,即使是青平君早年也曾留有那等用一枚少一枚的丹药,勉强维系一重内气,眼下依旧是收不抵支,杯水车薪。
十营之兵,可以火击,万乘之军,仅可以天数所伤,一座大阵能够消去动辄数百的妖物性命,然而此刻聚拢而来的妖潮,又怎能止百数,放眼望去,万妖成山,齐齐涌来,果真力不从心。就算是潜心钻研阵法许多年月的柳倾,也只能叹一声此地纵然五境前来,亦需低眉顺眼,神仙来此,亦要弃袍。相比之下,北烟泽堪称渺小的城关,在如运山倒海数目的妖潮凸显之中,果真是低矮许多,妖潮其中的鳞甲相摩,鳞牙张合之际,恰如金铁撞裂,声响接天动地,竟一时不可阻,能使人间胆魄最盛者,无不丧胆。
三军一动,粮草先护,城外每日所需粮草,尽要择选那等安稳地界藏匿得当,生怕有朝一日这些妖物,也知晓何谓奇计良谋,专门择选粮道断去,则北烟泽边关就要愈发岌岌可危,当真变为无以为继困兽。
而今日妖物数目之盛,却是逼迫北烟泽上下兵卒,尽数站上城头,或是矗立城头之外,用以迎敌,就连那等平日里运送尸首遗落物件的垂暮老卒,都纷纷是将腰杆强撑得笔直,手惦刀枪,默默站在妖物洪流前,虽是颤颤巍巍,可一招一式,仍有年少时硬气。
大抵在这场战事过后,侥幸存世之人,皆要有这等念想,本来便是无胜之胜,即使是北烟泽挺过这么一场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大祸,估计人世间也照旧不会向此地投来多少道目光,南来北往之人,五湖四海腔调,既不曾为国为民,亦是不见得能将这重任扛到底,令无数人丧命此间,又是何苦来哉。可起码如今战事已有近两时辰,并不曾有一兵一卒怯战而逃。青平君从不曾任命有监军,行那等诸国战事里最是常见的后退半步者斩立决的军令,边关凡有刀剑,皆用以对准妖潮,而不可对袍泽,或许当真是青平君这等一意孤行之人,方可带出这些位死守北烟泽的兵卒。
身在妖潮锋线最前的修行中人,已有半数死伤,还是要凭青平君双拳抵死护住,坐于城关上的柳倾奋力催发大阵,才勉强剩余半数,其中才不过初境虚念者,分明知晓己身手段无甚大用,却依旧是勾动起山石水泽,尽数倾泻到眼前望不穿缝隙的妖潮中,更有那等负创极重,近乎肠穿肚烂,失却双臂的修行人将死前,搅碎丹田,生生使内气窍穴炸开,迎上万千妖物,即使是有这等本该震天的响动,也照旧是淹没在妖潮内,强行换去数十成百妖物性命。
云亦凉连同江半郎的锏剑从不曾停过半刻,剑气连天,锏威更是令无数妖物丧命大泽其中,血如雨下,更兼合力诛杀十数头南墙,但终归是内气亏空过剧,只得是令青平君暂且凭双拳抵住妖潮,略微回转矛锋,吞下丹药暂且积攒下少许内气,替关前的寻常兵卒清理开一条血路,重新将关外数座供人容身的鹿角丛与大纛旗处,令擅排兵布阵者发号施令,暂且避敌。
战事到如今地步,亦需自保,妖潮好似知晓整座北烟泽城关,乃是顶顶坚固处,而如要越过这座城头,便是整座天下也去得,既是别地有无穷无尽血食,就自然无需在此城之间空耗妖物数目,于是往往是无心恋战,纷纷涌向城头,然而终归是青平君勤恳经营过许多年月的城关,其上单是火油滚石,鹿角弩机,数目便是不浅,接连有数拨妖潮,洞穿城头下的兵卒锋线,冲杀至城下,却是尽遭火油烧得焦糊,又遇滚木圆石阻拦,一时竟是不能越城关半步。
即使是云亦凉连同江半郎往来厮杀,携残部夺回边关外大纛旗数次,打退许多上岸走卒飞头,而北烟泽城关,终究是在妖物不断袭扰之下,显出人手不足的弊病,弩机周遭之人身死无数,如今已是疲于填补,持弓弩者自是要沦为飞头头一手找寻上的肉靶,尽管是身前有人举盾遮挡,照旧不见收效,毕竟飞头与走卒的数目,实在过重。单单是身死在城头上的将士兵卒,撑至第二时辰末尾,就已有百数,尸首凌乱,城墙壁处火光冲天,炙烤妖物血肉焦腥连带同黑烟,将近乎一城埋入当中,穷极目力,方才得见零星天日。
城头的柳倾,从战事起时,就是默然抿紧双唇,十指往复叩动,一身堪称在四境其中,都甚是浑厚的内气,无一丝一毫耗费,皆是用于起阵固阵处,单是丧命书生阵法之下的妖物,无穷无尽,饶是有拦路虎强撑,书生灭妖的数目,亦是高居边关众位高手以顶,可如何去看,书生都无一丝欣喜。wWW.ΧìǔΜЬ.CǒΜ
精熟阵法之人,必是五感灵觉敏锐,心定神坚,非如此不得入阵道,本就是阵纹乃是相当仔细的道行,但凡有一丝一毫错漏疏忽,则不能成阵,而柳倾自入阵道,从无错漏,纵然是今日今时这等存亡关头,亦是如平日里起阵那般,安安稳稳,近乎已是变为城头守军救命草。
可正是因其五感敏锐,纵然心神依旧沉于起阵一事上,面色犹如金纸的书生,依然能听到周遭有许多尸首倒伏的声响,走卒骨刺,飞头剃骨刀,穿过血肉或是额前的清脆嘶哑震响,遭扎穿胸腹脾脏的兵卒血水如墨,凄惨呼救,摔落到城下的兵卒一声未吭,仅余皮肉遭火油灼烧声响,连同妖物低嘶,近乎无丝毫遗漏,都进双耳。
倘如不曾长驻足,何得见此凄凉生杀场。
而柳倾所能,只得是合上双眼,将满身内气尽数灌入大阵其中,至如今已是身形微僵。
再睁眼时,一尾赤龙摇头,冲散许多攀上城头的妖物,纷纷化为齑粉,那赤龙生得相当熟悉,周遭有尾火流转,近乎是瞬息间就清出城关周遭的妖物,触之即灭,摇头摆尾杀入阵内,竟是比起半空苦苦支撑的三人,尚要有几分威势。
“来啦,小师弟。”
书生很想伸手拍拍自己这位很有出息的小师弟,可全身经络,一如火灼,只得是挤出个与在南公山间一般的和煦笑意来,“长高了不少,就快追上师兄了。”
就是这么寒暄的两句话,北烟泽边关的妖物,纷纷不晓得为何有位少年郎胆敢孤身下城,更无从知晓这少年郎的剑气,何故如此泼天,赤龙尾火虎,少年一剑指,洞穿厚重妖潮,顷刻杀出条通天坦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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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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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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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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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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