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知回手中墨玉折扇“唰”地一开,悠悠摇起,“既然你也说不错,就它吧,正好放我药铺里。”
“那便待会见。”
留下这么一句,玉楼公子将酒壶扔给他,又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信知回接过酒壶,看了看,唇角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大少,您要的不是八面玲珑吗?要个屏风干什么?”黑袍人“老金”不知何时出现。
“一会你就懂了。”
信知回又“咕咚咕咚”灌了几口酒,然后墨玉折扇一合,从船顶站了起来,“送我下去。”
“哦。”老金应声,拎住信知回,从船顶一跃而下。
“轻点轻点,下次别这么粗鲁。”落在船板上,信知回整理整理衣衫,这才向舱内走去。
“蓝蒂,爷想听曲子啦!青影,爷想看你跳舞!”
“……”
老金看着自家主子那人模狗样的背影,真想上去给他一脚。
船上一处雅室里。
信知回斜靠在软榻上,一派悠然的摇着那柄墨玉折扇。
美酒在案,美人当前,倒真是好不享受。
房中两名女子,一人抚琴,一人伴舞。
那琴师身着一袭蓝裳,端然坐于琴案前。
玉指轻轻拨动琴弦,一串清雅悦耳的音调随之缓缓流出。
琴音袅袅,连绵成曲。
莺莺转转,美妙不可言说。
下方舞姬纤足轻踏,莲步翩翩,纤手轻拂,柔意绵绵。
伴着琴曲,一袭青衣飞舞如画。
丝巾之下,娇美的容颜更是若隐若现,引得人魂牵梦绕。
“嗯。”一杯酒饮尽,信知回将酒杯搁在案上,又满了一杯。
“蓝蒂,臭叫花子那半吊子琴艺不会就是跟你学的吧?”
“呵呵……信大少可真会说笑,这话若是让万爷听到,且有的跟你闹呢。”
“闹便闹,本大少还怕他闹不成?”
信知回慢慢饮下杯中酒,一边说着,一边再倒上一杯。
“你不怕,我们怕。”青影含笑接道。
“你们怕什么?”
忽然,一个声音从窗外飘来。
吓了蓝蒂一跳。
“嘣”的一声,指尖流出一个错音。
却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双黑乎乎的脏手便抚在了她手上。
蓝蒂一怔,刚要回身。
“别动。”
又一声响起。
身后之人那微热的气息,便那般轻轻绵绵的吐在了蓝蒂耳侧。
蓝蒂微红着俏脸盈盈一笑,应声未动。
“万爷!”
青影舞姿一顿,向这边看来。
来人年约弱冠,衣衫褴褛。
身形清瘦,发髻凌乱。
脸上、脖子上,所有露在外面的皮肤全是黑乎乎脏兮兮的。
正是个……不折不扣的叫花子。
然而不知怎么,就是这样一个叫花子,却能给人一种倨傲威严的感觉。
“接着跳。”
他没有看青影,只是道了这么一声。
一双黑手握着蓝蒂的手,轻轻屈指一带。
蓝蒂指尖便往琴弦上一拨。
之后,只听一串清越优雅的音调缓缓响起,如丝如幻般流溢开去。
那琴声缥缥缈缈,忽远忽近,忽高忽低。
似随风而逐,又似随水而流。
绕在耳畔,袅袅莺莺。
仿若瑶宫里飘出的仙曲,在夜空中绵绵飘舞着……
很快便传遍了整艘船、乃至整个河畔。
“好功力!”
求玉楼上的玉楼公子忍不住赞道。
“好曲子!”www.xiumb.com
信知回手里轻轻晃动着酒杯,看着琴案前云泥之别的两个人,挑起一边唇角,也浅笑着赞了一声。
这话落下,却听曲调骤然一变。
琴音瞬间如玉珠落盘,让人心神一清。
随即又似是被加注了一种魔力。
每一个音调都透着无可抵挡的蛊惑。
令听曲之人越听越如痴如醉,难以自拔。
那一刻,无论是花船上寻欢作乐的人,还是河畔叫卖的小贩、过路的行人,亦或是求玉楼上鉴赏玉器的人……
所有人仿佛都被融在了这琴曲之中。
停下手上的一切,闭目静听。
恍然如登得琼楼上得九霄,只愿沉醉于此间。
良久后,曲音渐渐淡去。
至末尾时,已变得若有若无……
“筝!”
又一个重音骤然响起。
之后,青影衣袖缓缓飘落。
整片天地间蓦然静了下来。
周围万籁俱寂,竟连那流水都似没了声音!
定格了好一会儿,众人才从梦中醒来,却甚是意犹未尽。
“还不错嘛。”
信知回端起酒杯,浅饮一口,然后又笑道:“叫花子,你弄这么一出,不会是想证明给我看吧?”
“你也配。”
那叫花子轻哼一声,一挥衣袖,站起身来。
“说了多少次,我叫阿万,你可以唤我名字,也可以像她们一样,称我一声万爷,或者……叫万大哥也行。”
“呸!臭叫花子。”信知回嗤之以鼻。
阿万却也不生气,走到桌案前,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蓝蒂,再弹一曲《胡笳十八拍》吧。”
“好。”
蓝蒂浅笑着应声,又奏起了琴曲。
青影则上前,斟了一杯酒,递到阿万面前。
“万爷今天怎么来晚了?”
“午觉睡过了。”
阿万伸手,接过酒杯。
却在这时,信知回忽然没头没尾的道了一句。
“叫花子,你不会真勾搭上妙姑娘了吧?”
阿万眼波一瞟,一杯酒泼过去。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以为我是你!”
信知回眼疾手快,墨玉折扇一张,挡住那迎面泼来的酒水,不禁啧啧叹息,“真是浪费了这上好的荷花蕊啊。”
“哼。”阿万冷哼一声,“臭郎中,我警告你,我和妙姑娘清清白白,你若再敢胡说,我就割了你舌头!”
青影见惯了两人打闹,又默默为他斟满一杯酒。
“还清清白白,那你身上怎么会有她的贴身之物?”
信知回玉扇一合,指了指他衣领处露出的半角护身符。
这话一出,蓝蒂和青影目光也都看向了阿万。
阿万垂眸,将那护身符塞进衣服里。
“这是妙姑娘新给我求的,不是她那个,人家一番好意,我自然却之不恭。”
“这样啊……那按理说,我都给她瞧过多少次病了,该比你交情深才对,她为什么不给我求一个?”信知回一本正经的问。
阿万瞥了他一眼,没理他,向窗外望了望。
“什么时辰了,快开始了吧?”
一口干了手里那杯酒。
他站起身,落荒而逃了。
“呵……”信知回也将杯里的酒一口饮尽,然后起身跟了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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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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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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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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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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