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锦袍高大魁梧的明王殿下不紧不慢地走在宫墙之间的甬道中,面无表情却霸气内敛,一队巡逻的甲士迎面而来,早在三丈开外时就驻足在道旁,纷纷躬身行礼,深埋着面颊,头也不敢抬一下,只是靠着对脚步声的判断,在其经过时齐声道了一句“参见明王殿下。”
孔雀大明王径直从这队甲士跟前走过,要是搁往常,肯定是视若无睹置若罔闻的半点表示都没有,可这一次,明王殿下虽然还是像以前那样脚步不停,头也不转,但却抬了抬手,并隐隐发出一个“嗯”的字眼。
孔雀大明王越走越远,直到过了下一道拱门,那一队甲士才直起身来,看似身为皇城禁卫的优秀素质并没有让他们表现出任何异样,可是,眼神是骗不了人的,看那一双双如灯火一般的眸子,怎敢说他们的心海跟表面看上这般风平浪静呢?
唔~估计今晚换岗之后,军营里又有话题了。
就在半盏茶之前,孔雀大明王刚刚跟萧聪他们道完别,神庙旧址跟此地隔着半个皇城,他功参造化,自然可以直接飞过来,可事实却并非如此,皇城的规矩是对于所有皇城中人的铁律,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连玄真皇都不可轻易逾越,更何况是他一个异族王。
孔雀大明王此行的起点,是他的大明王府,跟玄真皇的寝宫--乾安宫只隔着一座瀚德殿,作为玄真皇最为信任的亲卫,他的府邸理应跟玄真皇的寝殿离得近一些,而他又是神庙旧址的守护者,离得那么远却不能在皇城御空飞行,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在大明王府与神庙旧址之间,有一座传送阵,如此孔雀大明王才得以在短短半盏茶的时间内从神庙旧址来到了乾安宫的北墙角。
乾安宫戒备之森严,只比作为皇城中枢的仁道宫差了一线,仁道宫是皇家举办重大朝会和接见重要来宾的地方,整座宫殿凭空悬浮在九丈高空之上,仙金铸瓦,神木为梁,基座以及所有墙体均是由一块绝世圣石雕镂而出,宫殿中的其他至宝更是数不胜数,而每当宫殿开启的时候,会有三道由七彩神光凝成的台阶自仁道宫宫门前延伸而下,蔚为壮观。
孔雀大明王走进乾安宫,无需通报,亦不受任何阻挡,沿途禁卫一个个面无表情,见明王殿下到来,目不斜视,不是他们目中无人,而是因为他们同孔雀大明王一样,只能忠于玄真皇一个人,在这件事儿上不能出半点差池--稍有不慎,就可能悄无声息地消失。
此时的玄真皇正在乾安宫偏殿审阅各地王国的楔子们呈上来的密报,这些楔子皆是明面上的重臣,负责监视和规范各个国王的行止。
皇家坚信“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真理,力求让玄真凡界的每个人都能学会“居安思危”,时时勤勉,艰苦奋斗,保持高昂的斗志,以此抵御修界的侵蚀,争取能一直在玄真界占着这一亩三分地,故而允许各王国之间互相切磋,却不允许把事儿做得太过,这些直属于大朝廷的监官们,便是稳定此平衡的棋子。
孔雀大明王走进门来,躬身作礼,态度甚是恭谨,
“老臣参见陛下。”
偏殿布置看起来相对简单,没有什么特别的物件,以两旁的幕帘和后墙上悬挂的《玄真万里江山图》为背景,从内往外看,最靠近后墙的是那把雕工精致的木质龙椅,再往外是长桌式的御案,御案上整齐地摆放着文房四宝、茶盏密报、以及玺绶等必要之物,御案旁边放着一只装有字画卷轴的青釉画缸,距离御案约莫三尺三寸的地方,沿墙放着两列造型讲究的绿植,这两列绿植均有高脚木架作基,每两盆之间相距一尺,最后一盆距离门口正好也是三尺三寸。
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就乾安宫偏殿这装饰,虽然土包子见了还是不免艳羡,但暴发户来了说不定要唏嘘几声,只有行家里手看了,才能了解其中大有文章。ωωω.χΙυΜЬ.Cǒm
整个偏殿布置用料之稀有,不能说穷奢极欲,只能说是“别有用心”,这整片空间,其实都在一个“局”里,龙椅和御案之所以都是木质,就是为了搭配那十几盆绿植,称之为同气连枝夸张了一点,但对于君臣心意,确实是有很大的影响作用。
龙椅和御案的材质名叫“紫薇地星柏”,绿植的名字叫“济光附宗兰”,紫薇地星柏生长在地下近万里的封闭腔洞中,济光附宗兰必须在紫薇地星柏附近才能存活。
封闭的地下腔洞中有独特的生态,生灵种类虽然不如人间复杂多样,却也有不少族群,不同种族之间免不了互相杀伐,争斗太过剧烈,就有可能让这脆弱的生态崩溃掉,但因为有了紫薇地星柏之后,情况就大不一样了,济光附宗兰不但自己对紫薇地星柏有着绝对的臣服,还能影响着周边生灵的心志一同拜谒于紫薇地星柏所在,于是,只要提前确定好了底盘,那么这片地下腔洞中各种族的地位和阶级也就很难撼动了。
这偏殿本就是玄真皇私下里召见重臣的地方,商议的都是不能公示于朝堂的秘事,如此合作切切需要君臣同心,且君王还要有对臣子心理的绝对拿捏,这些要求,便是凭借龙椅、御案和十几盆绿植之间的奇妙联系实现的。
玄真皇一边继续翻阅密报,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萧族长那边怎么样,何时启程?”
“回禀陛下,萧族长有自己的主意,他要先到龟府去一趟,然后再来参见陛下,现在已经离开了。”
玄真皇手里的动作突然停滞,愣了愣后莞尔一笑,
“呵,这小子,想的比朕还周到,他是执卦者这件事,朕都给忘了,如此一来,倒还真是没有半点后顾之忧,甚好,甚好。”
“哎,对了,他可有问起翾儿?”
“萧族长问公主殿下现在身体如何,老臣告诉他公主殿下身体已无大碍,现在正跟皇后娘娘在一块儿,以尽绵薄之孝。”
“嗯,”玄真皇轻轻点头,手指一松,密报落在桌上,他缓缓向后仰去,顺手拾起桌上的茶盏,刚送到嘴边,却又放下,问道:
“你觉得萧家小子怎么样?”
“这个……”孔雀大明王略显支吾,“老臣与萧族长交往不深,恐怕,不好说……”
玄真皇一声戏笑,
“你这老家伙的眼睛有多毒,别人不知道,难道朕还不知道?说说吧,这里没外人。”
说着抬抬手,屏退了服侍在一旁的几位宫女。
孔雀大明王再次躬身作礼,只是这一次头埋得更低一些,
“依老臣看来,萧族长神莹内敛,气度不凡,御人有术,统筹有方,表面看稍显木讷,但其实不过是退而求其次,让其他人能各尽所长而已,使得星流云和欧阳寻之流都能对他死心塌地,足可见其手段之高明,二十几岁的年纪便能够布置出利用时空之力的法阵,放眼整个萧家历史,怕也是寥寥无几,其未来之成就,绝对能排进萧乾为首的镇世之列,表面看,无论哪方面,都无可挑剔,假以时日,必成一代枭雄,可是……”
“可是什么?”玄真皇的声音略有起伏,表示他对此更感兴趣。
“可是,若仔细深究,老臣却觉得萧族长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般完美,他的缺陷在心里,只有透过眼神往极深处探究,才能得见一丝端倪,他隐藏得太好了,好到让老臣琢磨到现在,都不敢确定判断是否正确。”
“哦,这么厉害,说来听听。”玄真皇的声音听起来依旧轻松。
孔雀大明王稍作沉吟,缓缓开口道:
“萧族长言行有度,收放自如,可透过那一双眼睛,老臣却隐隐发觉有一丝习惯性地戒备,也可以说是恐惧,他应该是一直都在压抑着什么,具体是什么秘密,老臣猜不到,但秘密一定是萧族长一个巨大的心理负担,否则,萧族长的目光深处,绝不会那样灰暗。”
玄真皇听完,慢慢点头,脸色较方才微微沉重了点,
“嗯,你说的这些,朕也隐隐有些感触,这一届的执卦人,确实很不简单呐,毕竟是无尽岁月之后,又一个能够修行的萧家人嘛。”
说着,再次喜笑颜开。
“那公主殿下……”孔雀大明王欲言又止,面色愈加凝重。
玄真皇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道:
“放心吧,没事,他萧聪绝非凡夫俗子,朕的翾儿就是个普通人了?这俩孩子般配得很,日后必成玄真佳话,”
正说着,一声苦笑,
“这丫头,胆大妄为,无法无天,朕亲自交代给六子的任务,她竟然也敢鸠占鹊巢!
唉,说实话,朕也拿她没办法啊,从她跟着萧聪进入大荒的那一刻起,朕就失去了对她的掌控,这一路九死一生地走下来,人虽然没事,但朕却依旧不敢断定自己对她当年的放纵是对是错。
呵,现在好了,再想这些已经失去任何意义,她跟萧聪已经接下太深的因果,再想分开,难喽。”
孔雀大明王笑道:
“陛下圣明,现在来看,公主殿下于大荒中走这一遭儿,受益匪浅,况且能跟萧族长结下善缘,无论对于皇家还是公主殿下自己,都是千年难遇的好事啊。”
玄真皇莞尔一笑,眉山目水间溢满喜意,
“确实是受益匪浅呐,小小年纪,竟已经有了摘星境初期的修为,别说他那几位哥哥了,就是朕当年,都没有这般佳绩呢!”
孔雀大明王闻言并不吃惊,
“就目前来看,跟萧族长打交道确实回报甚丰,不光是公主殿下,所有跟着萧族长进入大荒的人,其修为都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尤其是星家姐弟,让老臣隐隐有一种忌惮。”
玄真皇终于抬手抿了一口迟来的茶水,然后放下茶盏,淡淡道:
“这不足为奇,星家祖上是传说中的捍龙卫,渊源本来就广,底子本来就好,大荒那种光怪陆离的地方,什么都有,若说这俩孩子什么奇遇都没有,那才是咄咄怪事。”
君臣之间这是话里有话,孔雀大明王问他主子该如何收拢实力大涨的御王之后,而玄真皇却不以为意,听这意思,应该是要对星流云放任自由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欢声笑语,坐在椅子上的中年人满脸愉悦,他看着门口,静静地等着那让他牵肠挂肚的人儿进来。
潆皇后带着皇甫翾款款走进偏殿,冲画下之人福了一福,
“臣妾参见陛下。”
“儿臣参见父皇。”
孔雀大明王看见玄真皇抬了抬手,脸上的愉悦之色愈加浓厚,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看见这般模样的主子是什么时候,当然也知道玄真皇也有时间没看见这样开心的潆皇后了,于是赶紧相机行事,冲画下之人躬身行礼道:
“陛下若无他事,那老臣便先行告退了。”
玄真皇微微颔首,
“爱卿近来辛苦,下去安歇吧。”
“谢陛下。”
孔雀大明王转身,又朝潆皇后和皇甫翾躬身作揖,
“娘娘,公主殿下,老臣告辞。”
潆皇后含笑回道:
“明王殿下慢走。”
孔雀大明王得允,这才转身离去,可刚走到门口,却又听见主子的声音,
“嗳,对了,萧族长再来皇城,怕是要耽搁着时日,爱卿回头帮朕向各地封王传檄诏书,让他们在两日内赶往皇城,尤其是弘棨,务必要他准时到达。”
“是,陛下,老臣这就去办。”
再次得到玄真皇首肯,孔雀大明王终于从乾安宫偏殿离开。
此时,偏殿中就只剩下一家三口,潆皇后已经走到玄真皇身后,轻轻地帮心爱的夫君揉着肩膀。
本想撒娇请罪的皇甫翾,听见萧聪已经离开的消息就乱了,她愣愣地问道:
“哥哥,去哪儿了……”
玄真皇笑答道:
“萧族长已经赶往龟府,不日将再临皇城。”
聪明绝顶的皇甫翾稍稍一想,便勘破了其中缘由,只是心里还是有点失落,便喃喃自语道:
“多大点事儿,有必要这么小心吗?”
出神儿中,玄真皇的声音再度响起,
“皇儿就没什么要跟朕说的吗?”
皇甫翾闻言立马跪伏在地,长揖扣首,
“儿臣当年年少无知,忤逆皇命,罪该万死,望父皇降罪。”
“嗯,不错,心里还有点君臣之道,就罚你……”玄真皇斟酌着,迟迟没有下文。
皇甫翾就那么跪在地上等,头也不抬。
少顷。
“就罚你负责这一次对萧族长的接待吧,事儿办好了,将功补过,事儿办砸了,数罪并罚。”
闻听此言,皇甫翾心里乐开了花--这算是什么惩罚,明显是在给她和她的哥哥制造机会嘛,身为公主,萧聪正式到皇城来的那天她肯定不能随意走动,但身为这次接待的负责人,她就可以说一句“本公主是为了公事!”再怎么闹腾,也不会招人非议。
于是赶紧叩首谢恩,
“谢父皇,儿臣一定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绝不负父皇所托。”
“嗯,朕相信,皇儿还有什么要跟朕说的吗?”
这时候潆皇后轻声说道:
“陛下劳累一天,该用膳了。”
玄真皇哈哈大笑着站起来,爽快道:
“好,那就先用膳,然后再听皇儿带朕去那皇宫之外开开眼界!”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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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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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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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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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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