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份苦笑，在听到耳边的啜泣声和肩上的濡湿后又变成了针扎一般的心疼。
这样的张睿官，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时候的他——
在弥留的最后一刻，在用尽全部心神按照白玉麒麟镯里的传承秘术召唤了影子之后，他沉思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强撑着下了一个决定。
“阿官，低头，看着我的眼睛。”
这个要求其实并不过分，但是在他们二人四目相对那一瞬间，张睿官仿佛感知到了什么，倔强的侧过头就是不去看他。
他当时感受着身体的空虚以及生命的流失，刺骨的疼痛遍布全身，手掌握成拳还是痛到颤抖，张睿官的不配合让他本就皱着的眉毛皱得更紧了。
他强忍着疼痛张开手掌，平复住胸腔内的血液奔涌，一手扯住张睿官的领子，一手精准无比的掐住他的下骸，强迫他低头看着自己。
可是张睿官的预感提示了他，他又怎么会乖乖听话，虽然没有拂开他的双手，却是紧紧闭着眼睛，打明了就是不想看他。
见此，张吉意无奈急了，他微有松懈，脑海中之前被压制住的汹涌磅礴的沉睡感就再次袭来，他顺着这股子劲半垂着眼眸，一字一顿又虚弱无比的说。
“张睿官，最后一面了，你真的不想再看看我吗？”
张睿官被他吓住，猛的睁开眼看向他，脸上的着急一览无余。
就在此时，张吉意的双眼猛的睁开，掐着他下巴的手狠狠用力。
四目相对中，张吉意的瞳孔里仿佛有一个旋涡，将他的话语烙印在了张睿官的心上。
“张睿官，你记住，从今往后，别人若不真心待你，你绝不可以率先对其敞开心扉，任何人都不可以！”
“最后，忘了我吧。”
完成了最后想做的事情，张吉意再也没了力气，双手滑落，只觉整个身子轻飘飘软塌塌的，意识也模糊空泛了。
在最后一个残留的视线里，他看见张睿官把自己搂在他的怀里，将自己滑落的右手接住，控制不住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掉落。
他的双眼紧闭，心脏已经停止跳动，唯独剩余一点听觉还没有被剥夺。
他听着耳边张睿官的哽咽声，漫无边际的想：张睿官，对不起，你恨我吧。我教会了你人的感情和为人处世，又强硬的将这一部分封存。
我宁愿你以后孤独寂寥一生，也不想你余生都活在欺诈隐瞒之中。因为感情，人的一生都被擎(qíng)肘，摒(bǐng)弃了感情后，希望你能活得自在一些吧。
对不起，你恨我吧。
自此，张吉意，彻底死亡。
——
同时，他也想起来了，自己当初给他设置的恢复记忆密钥是——自己陪着他一起回到这个地方。
原本，在自己的想法中，自己如果拥有记忆，是绝对不会带着他回来这里的。
毕竟，这里的一切并不美好。
这个想法是坚决的，是不可改变的。
可那只是以前。
现在的自己，却亲手设计了这一局，让他恢复了在这里的痛苦记忆。
他吉意静默了很久，还是没有推开他。
可是张睿官又怎么容忍自己伤害到这个好不容易才盼回来的人呢？
他在清晰的听到怀中人的心跳声后，感受到他的体温后，又抱了一会儿，就主动退后了一步。
他虽然放弃了拥抱，但手却轻轻抬起张吉意的右手，小心翼翼的触碰着他的手腕问：“疼吗？”
当时他被那些人拉开时，很清晰的看到这只手腕上被自己捏出了一个青紫色的掌印。
那个掌印是那般刺眼，也成了自己最后记住的画面。
张吉意摇了摇头，抬起手腕在他面前晃了晃：“不疼。你看，都好了。”
“嗯。”张睿官点了点头，重重复杂心事压在心中，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问他后来如何了？
问他究竟是什么时候醒的？
问他离开自己的这么多年，究竟是怎么过的？
……
这些，好像都能问，又好像都不应该问。
他的犹豫张吉意看在眼里，可是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该说十八而亡是宿命，还是该说这一切都是自己所谋算的？Χiυmъ.cοΜ
其实，有一个问题，他很想问。
这个问题的答案太重要了。
自己俗世走一遭，当真是多了一份在意的了。
想起往事，张吉意的食指轻颤，睫毛抖动了两下后，还是问出了这个自己一直不敢问的问题。
“阿官，你……你恨我吗？”
“不恨。”张睿官迅速摇了摇头，望着他的眼睛道，“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这也是，你能为我选择的最好的一条路。”
他不蠢，他明白，当初他的死亡绝对没有那一个病重通知那般简单。
可是，不管是为了什么，其中原因一定有自己一份。
张启天对“它”的叛变来得太突然，这里面，也一定有他的原因。
得到答案，张吉意眼底忧色散去了一些，轻柔的朝他扬起一个笑：“那我们出去吧。这里脏兮兮的，我不喜欢。”
“好。”张睿官突然想起来他的洁癖，点了一下头，赶紧握着他的手腕离开这里。
在他们走后，原本存于床底下，散落在地的一张纸无风自燃，随后一阵微风吹来，彻底被毁尸灭迹。
纸上写着：1984年11月21日，晚上11点39分，0号实验品“金血母体”宣告死亡，死因：长期抑郁引发附带病症所造成的重度器官衰竭。经上方决定，让其身穿张家麒麟服、手戴白玉麒麟镯、腰系张家族长令牌于301停灵三日，三日后由张启天亲自押送，送往十一仓死当区最深处冰封镇压。其尸身离开后，立刻给张启灵注射混淆药剂，强制清除他的所有记忆，并摧毁有关0号实验品的所有物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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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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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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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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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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