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轩辕珷连同着谢瑾和两三文官武员“漫不经心”地微服私下来到了公主府。
奇怪的是,本该随侍在侧的内侍丹玉,居然并不在。
自那日瞒天过海地调转了两人,邺城上下,大街小巷都在通传一件荒诞不经的无稽之谈。
都知道皇上将那梁国的长乐公主赐婚指给了刚行了冠礼,又被破格提为了大理少卿的谢瑾。
人们在称赞谢瑾好命,运途正盛的时候,却也都知道。
梁国的长乐公主夏婉和那梁使夏正德出了格。即便真计较起来,两人也只不过是极为疏远的同族宗亲,往上头再数个六七辈也不见得是一脉相承。
可那梁国“宗脉相姻”的恶名远扬,到了玄国这里,这两人便是铸了弥天大错!
按理说,这种事合该密不透风的,可轩辕珷等人却巴不得邺城人尽皆知,这样一来,梁国怎样来,都是理礼双亏在先。
唯有一点不足,便是让谢太傅一门受了“莫大的委屈”,谢太傅“气病”在家休养,远在清河的谢夫人也更是不愿回来了。
“谢少卿,这梁使和那长乐公主就被关押在此,朕今日已着人带了鸩酒,你去亲手了结吧……”
说着,轩辕珷身旁侍奉在侧的一个文官,手里已经拿出了一尊玉壶。
谢瑾也不推辞,眼看着一旁带着嬉笑意味看着他一举一动的那两三武员,这边就暗暗咬着牙,从手里接了那玉壶过来。
那两三个武员,有大将军,北郊的几个郎将,今日他们可就是来看轩辕珷和谢瑾笑话的。
在他们眼里,这般胡闹的一出,也只有轩辕珷才想得出来,他们只管开眼等着今日看好戏。
出人意外,今日关着那二人的院子的小门是开着的,负责看守的两名玄甲兵也不见了人影。等进了院子,第一眼,众人只看到了一左一右躺倒在地的那两个士兵,口鼻出红,眼窝上也泛着红紫,正不住“哎呦,哎呦”地叫唤个不停。
“你们两个蠢货!人呢?!”
掌着玄甲兵和近畿大营的将军脸上顿时一阵青白,连忙上前给了这躺在地上的二人一人一脚。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梁使和那长乐公主,不知何时在屋内挖穿了一条密道出来,被我二人发现,将我二人痛打一顿,这便逃了!”
士兵甲磕头如捣蒜,士兵乙见状也一如他一般跪地求饶。
原本,轩辕珷先前几日就已吩咐了丹玉要调换几名靠得住的玄甲军来看守两人,可不知怎地,仍旧是这两个,如今,更是让那夏正德和夏婉脱逃。
显然,这情形可没在今日过来一同准备看轩辕珷和谢瑾笑话的大将军等人意料中。
临时生变,人质脱逃,负责此事的大将军自然也脱不了干系,他本就无才无德,只是依凭丹公公提携,这才在前任大将军许蛟葬身流沙后顶替了上来。
到底是不中用,眼下,一遇了这等错,他竟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只任着那两个同样酒囊饭袋的玄甲兵在地上叩头。
这般的情形,很是微妙了。
便再是个糊涂虫也知晓,这北郊行营的大将军要完了。
那原先被关押在此的夏正德和夏婉是跑了不假,可不见得是他们将这两个玄甲兵打了一顿,仔细想想就该知道,是那二人挖了密道出来,先一步脱逃,这两个玄甲兵干脆将计就计,自己动手打了对方一顿,企图瞒天过海。
“真是愚蠢……”
谢瑾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却有不禁有些欢欣,眼下,真是良机。
原本,说这夏正德和夏婉二人出了格这借口十分勉强,可如今人已跑走,却是意外地坐实了这件荒唐。
“好极了,大将军。没想到,你在玄甲军中威望不小,这玄甲军只认你这大将军,倒是不识得朕在此!”
轩辕珷不急不缓说着,此言一出,大将军即刻就俯首在地,声音一如同他两条打弯的腿,颤颤巍巍地,没了往日的趾高气昂,嚣张跋扈。
“皇上饶命,请……请许微臣戴罪立功,这两个混账立刻……立刻军法处置,微臣……微臣一定把那两个人抓回来!”
语无伦次,明明是冰天雪地的隆冬光景,大将军额上竟是汗岑岑的!
“戴罪立功?你可知道那两人跑去了何处?这点举手功劳,抵得过这些吗?!”
说着,轩辕珷从身后几个文官手里捧来了许多公文折子,一并摔打在了大将军的头上。
有一两封公文折子上的封拓硬角,划过了大将军脸,大将军顿时感到有些火辣辣地疼。
“克扣粮饷,添办私宅,语出不敬,夺民田产……这一桩桩,一件件,大将军觉得这需要立多少功劳才抵得过呢?!”
上前一步的是谢瑾,此行结果远远超乎轩辕珷和他们商议的一切,既然已到这步田地,那兵符归属今日自然是要易主。
“传令下去,革去此人大将军位,所领部署一并依着文官们上奏来的折子里的罪状军法处置。”
轩辕珷一声令下,在场的大将军和几位贴身郎将这才后知后觉,知晓被算计了,百般慌乱中,竟是破罐子破摔地选了最为九死一生的路─反叛。
可惜,若是玄甲军和北郊行营精兵尚在,或许他们还有这一成生机。奈何,狂妄、跋扈,不可一世,一早让他们卸去了提防,本着今日来看轩辕珷和谢瑾笑话的心思,几乎毫无防备的孑然一身地来了公主府。
“你个嘴上无毛的小子,就凭你也想收拾我们?!”
死到临头嘴硬的最后一挣,大将军捡拾起地上玄甲兵的佩刀来,莽莽撞撞便直冲那轩辕珷而去,随侍文官们一早都躲得远远的,剩下的几个郎将,也一并团团围住了轩辕珷和谢瑾。
他们以为,自己抓住了这九死一生的生机,殊不知,这番举动,却是让他们真正只剩了十死无生的下场。
他们没想到轩辕珷并非是个花架子,而谢瑾也并非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一番实力悬殊的缠斗后,包括大将军在内,今日都一并被请来公主府的武员都被老老实实地扣在了赶来的玄甲军的刀下。
“轩辕珷!你好大胆子!你……你忠奸不辩!丹公公他老人家还尚在行营,就凭城中这几千兵马,抵挡得了吗?!识相的话,现在就把老子放开!!!”
愈是死到临头,便愈是无畏无惧。轩辕珷也不恼火,背手站在他面前,任凭他大声嚷嚷个够。
今日来公主府的时候,已近昏晓,过了个把时辰,到现在,已入了夜。
因着邺城历来宵禁,街上悄声无息,只有从这公主府里头传来的大将军的叫骂声和熠熠如同白昼的火光。
“报!!!回皇上,元成侯求见。”
消失了许久的丹玉,忽然在这个时候,从府外走了进来,直到这时,大将军等人才知晓,他们之中竟是出了叛徒。
轩辕珷即刻便准了通传,沉稳如常的眼中带了一丝欣喜,毕竟,他一直在等许赫的消息。
连绵的火把尽头,一身反烁着燃燃火光白甲的年轻将军大步流星地迈进了公主府,手里提着一个酒坛大小的包袱,一见了轩辕珷,便臣服跪拜。
“臣许赫拜见皇上,首恶已伏诛,脱逃的梁使和长乐公主也一并缉拿,现已扣在太傅府内。”
许赫说着,便将手里那酒坛大的包袱呈向了轩辕珷,原是暗蓝色的布料被许多外渗出来的可疑水渍洇成了更深沉的颜色,哪怕是有几乎亮如白昼的环绕在侧的火把,如今成了阶下囚的几人,也只看到轩辕珷手里接过来一个黑咕隆咚的东西。m.χIùmЬ.CǒM
“咕……”
叫嚣忽然便停止了,大将军咽了咽口水,轩辕珷将那东西如同先前文官们上书参他的一堆公文折子一样,摔打在了他的面前。
只这一眼,恐惧,已让他的血液凝固,让他颤抖胆寒。
那是一张狰狞而未瞑目的脸。昨日,这人还一口一个自称“叔父”的,和他们在地宫里嬉笑,欢饮达旦。
甚至还戏谑着,若是将来轩辕珷有了公主,不嫁梁国,也要从他们一族的子弟中选个来当驸马。
“如今,尔等可还有话要说吗?”
仿佛一声来自森罗地狱的质问,直至这时,他们也才知道自己是看错了轩辕珷。
一个敢于弑君的人,又怎么会是个昏聩无能之主?
茫然若失中,大将军稍稍抬起了头,看到的却是周围郎将们同样掉落在地的首级。
下一刻,他便感到脖颈一痛,从未感到过的轻松。
“呕……”
在场的各个文官,都被带到了面前,亲眼看着叛将们的人头一个个落地。他们何曾见过这等场面?
有的两腿发软,有的忍不住频频作呕,有的浑身筛糠似地把自己的脑袋藏在了袍袖之后。
“虽刚毅果决,然失正法。皇上此举,只是为杀鸡儆猴,未免暴虐太过……”
作为文臣之首的左丞,自然不会缺席的褚大人,从踏入公主府的那一刻起,一直是不动声色地看过了轩辕珷的一举一动。
他想,或许总会有那么一天,他也是同样的下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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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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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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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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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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