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慕司沉对她做过什么,她终究,不想伤害无辜的人。
慕司沉也觉得母亲自己就是个病人,万一再吓病,就更折腾了。
因此,他让方姨带慕夫人回房间,然后关上了门。
慕司沉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的开口,“好了,灵灵,我妈已经走了。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夏灵依旧用那双凄楚而绝望的目光望着他,明明是那样熟悉的面孔,明明是一起度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男人,他们彼此说过相爱。
可是,这全都是假的!
夏灵讽刺地勾了勾唇角,声音嘶哑的说:“慕律师,咱们的戏,是不是该结束了?”
慕司沉的心猛地一震,他蹙眉看着她,“什么戏?”
夏灵颤抖着声音道:“难道,你一手排练好的戏,自己都忘了吗?我们家是怎么破产的?我爸是怎么入狱的?我是怎么被逼到做你的情妇?这些,还有我再帮你回忆一下吗?你等的,就是这一天吧?让我这个蠢女人越陷越深,然后才发现这是你设的一个局。看着我崩溃,看着我的世界天崩地裂!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怎么样?心里爽吗?”
慕司沉这才发现,夏灵已经知道了。
可是现在,他再去追问到底是谁告诉她的,已然没有意义。
当务之急,得先让她从窗户上下来。
慕司沉深深吸了口气,道:“这样,灵灵,你先下来,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夏灵越发觉得他这种紧张的样子,既虚伪,又讽刺。
眼泪无所顾忌地从眼底滑落,她冷笑着道:“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你是又准备用你那三寸不烂之舌,继续耍我、骗我,让我沉沦,让我发现自己是个天底下最蠢的蠢蛋,是不是!”
到了最后,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出来。
在街上走了这么久,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回来保持一点理智和风度,让自己输也不要输得那么狼狈。
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
她终究,还是把她最狼狈、最绝望的一面,让他看到了!
慕司沉就这样望着眼前近乎于癫狂的女人,心像是被一双大手狠狠揪住。
他以为,只要自己瞒得足够好,只要他想通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把她当作仇人的女人,这件事,夏灵就永远都不会知道。
可惜,纸终究是保不住火的。
又或者,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夏灵知道的太突然,他一点准备都没有,他心里方寸大乱,却还是维持着表面上的镇静。
“慕律师,无话可说了吗?”
一丝悲凉的微笑在夏灵嘴角绽放,她捂着痛到极致的心口,压抑着哭声,只能从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声。
这时,外面下起了大雨,夹杂着狂风,格外猛烈。
雨点敲打在窗户上,风席卷着白色的窗帘,将夏灵单薄的身子遮盖,好像一片白色的无底洞,她马上就要坠下去。
慕司沉瞳孔猛地一缩,再也无法维持淡定,嘶声力竭地冲她吼道:“夏灵,我让你给我下来!你听到没有!下来!”
夏灵往下望去,那黑色的夜,就像一片黑洞。
这个世界,什么都是假的,或许跳下去,才是一种解脱。
只要想到以前的日日夜夜,她把他当作依靠,当作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就无法原谅自己。
夏灵紧紧闭起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不要再遇见你!慕司沉,我恨你,我真的恨你。无诅咒你生生世世,都得不到爱!因为,你不配!”
“夏灵!你敢跳,我就让你爸给你陪葬!”
慕司沉气得浑身发抖,咬牙道:“不信,你就试试看!我一定要你爸爸给你陪葬!”
夏灵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完全没想到,他居然无耻到这种地步。
都到了这样的时候,他还有脸用她爸爸来要挟她!
就在她失神儿之际,慕司沉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拉着她的胳膊,将她从窗户上拽了下来。
夏灵一个重心不稳,跌进他怀里,两人同时摔在了地毯上。
下一秒,慕司沉立刻站起身去关了窗户,从背后将夏灵困在怀里。
他紧紧抱着她,像是抱着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
夏灵单薄的身躯在他怀里,依旧在发抖,而慕司沉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灵灵,对不起……”
慕司沉无力而又苍白地道着歉。
可夏灵却狠狠推开她,近乎于崩溃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慕司沉愣住了,一闪而过的恼怒之后,他紧紧握着拳头,道:“如果这样能让你解恨,我不介意你多打几次。”
夏灵向后退了几步,跟他隔开了一段距离,摇了摇头,道:“你真让我感到恶心!慕司沉,你让我恶心!你设定的剧本,就是我发现真相的时候,我们的游戏就该结束了,是吧?好,从今天起,我们一刀两断,分道扬镳!”
她说完,拿起床头柜上,之前他们一起照的婚纱照。
夏灵越发觉得讽刺,狠狠摔在地上。
“啪”的一声,相框摔得四分五裂,每一个碎片都像是插在了慕司沉的心上。
他瞪大了眼睛,想要阻止,却挪不动步子,只能硬生生站在原地,看着那无数的裂痕,在那张原本代表幸福的照片上绽开。
夏灵立刻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似乎不想再跟他多待哪怕一秒钟。
慕司沉冷峻的面容隐在昏黄的灯光下,他沉沉地开口道:“你不需要走,这本来就是你的家。我走!”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她几秒钟,似乎想利用这短短的时间,将她的模样刻在脑子里。
然后,他离开了她的房间。
慕夫人就站在房间门口,满脸的担忧和惊慌。
他们刚才的对话,她都听见了。
“妈。”
慕司沉叹了口气,道:“您收拾一下东西,我送您回慕家。”
慕夫人怔了怔,问:“那你呢?”
“我也回去。”
慕司沉言简意赅地说了四个字,随即,便去了慕夫人的房里帮她收拾行李。
就这样,深夜,慕司沉带慕夫人离开了夏家别墅。
车上,慕司沉安静地开车,没有说一句话。
可慕夫人却担心得要命,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司……司沉啊,你跟夏灵,你们……”
“结束了。”
慕司沉微凉的薄唇划过一抹苦涩,道:“其实早该结束的。我一直都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慕夫人别提多心疼儿子了,她道:“妈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也不知道这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哎,这真是天意弄人,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谁告诉她的?”
慕司沉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回答母亲的问题。
他似乎很平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是怎样的一番痛不欲生。m.xiumb.com
良久,他才对母亲道:“这不正是您想要的结果吗?”
“不,我……我以前的确是反对你们,因为她毕竟是夏东天的女儿嘛!可现在,我已经不那么讨厌她了,我真的在试着接受你俩在一起。”
慕夫人也很惊讶,自己本该高兴的,终于摆脱夏灵了。
可不知为什么,她现在是真高兴不起来。
她深深的叹息了一声,道:“不然这样吧,我明天去找她谈谈。至少也得让她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对她啊!或许,她知道之后,就会原谅你,她爸爸给我们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啊。”
慕司沉握紧了方向盘,严肃而无奈地说:“您不要再去找她了,我不想让她知道,她引以为傲的父亲是个怎样的人?况且,夏灵不会再原谅我了,再也不会了。”
毕竟,今天夏灵知道了一切,她已经近乎于崩溃。
如果她在得知她一向敬重的父亲,曾经做过的事,慕司沉不敢想象,这对她来说,会是怎样的打击?
慕司沉从未后悔过爱上夏灵,可现在,他后悔了。
如果他不爱她,如果他没有给她希望,是不是就算她发现了这是他精心编织的一个网,她也不会像现在这般难受?
可惜,没有如果,他的报应,已经来了。
这个夜,雷声轰鸣,暴雨倾盆而下,仿佛是上天对他的审判。
……
夏灵在家里整整躺了半个月。
那晚之后,她就发烧了。
每天除了睡觉、发呆,做什么都提不起一点力气。
转眼间,脸已经瘦的一圈,皮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慕司沉没有再联系过她,夏灵觉得,这个男人好像从来没有在自己的世界里出现过。
这五年多,都像是一场梦,繁华过后,一夜之间被黄沙冲散,只剩一片废墟。
她怎么都想不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样的对待?
方姨心疼地抹着泪,道:“小姐,您到底跟慕先生怎么了?年轻人谈恋爱哪里有不吵架的呢?就算是吵架,也不能饿着自己啊。你这一天只吃一顿饭,还吃这么少,再这么下去,身体是要熬坏的呀。”
夏灵从床上坐起来,努力冲方姨挤出一丝微笑,道:“好,我去吃饭。”
方姨又惊又喜地说:“哎呀,您终于想通了。这就对了!您等一下,我现在去把饭菜给您端上来。对了,您还有没有其他什么想吃的?”
夏灵沙哑着声音开口,“只要是您做的,我都爱吃。”
方姨出去之后,她下了床,缓缓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望着镜子中,那个萎靡的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自己,夏灵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她的人生,不该因为一个薄情的男人而断送。
她是该振作起来的。
慕司沉越是想看着她、看着他们夏家倒下,她就越是要坚强。
就这样,她去浴室洗了澡,坐在梳妆台前化了淡妆,盖住了差的要命的脸色。
换上了许久没有穿的职业装,然后去吃了方姨做的饭。
“小姐,您今天是准备去上班了吗?”
方姨不放心的说:“要不要再休息几天啊。
夏灵微笑着摇摇头,道:“方姨,您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杂志社最近事情比较多,我休息也没法安心。”
就这样,夏灵还是去了杂志社。
半个月没来,七七见到她之后,像是见到了亲人似的。
“夏姐,你可终于回来了。郑总那天来开会了,说你有事休假半个月,这半个月,我们部门的工作,都是他亲自主持的。”
七七忍不住吐槽:“你都不知道,他跟周扒皮似的,除了让我们加班就是加班。你要是再不回来啊,我们真的要被他整散架了!”
虽然七七说得很搞笑,可夏灵实在是笑不出来。
现在,她哪怕保持与平日无异,就已经用了很大的力气了。
于七七好奇的问:“夏姐,你这请了半个月的假,该不会是跟慕律师去国外旅游了吧?”
夏灵很平静而严肃地说:“我跟他分手了。所以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了,可以吗?”于七七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夏灵。
她本来还想问什么,可是夏灵此时的目光很冷,在七七看来,好陌生。
她不敢再大嘴巴多问,只能小声提醒夏灵,“夏姐,郑总现在在你办公室,你快过去吧。那我去干活儿了!”
夏灵缓缓往办公室走去,郑隽果然在里面。
“郑总,谢谢您在我不在的时间里,帮我们部门把关。”
夏灵开口道了谢,有表明了自己的决心,“我知道今年我请假太多了,从今天起,我会把工作放在第一位,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我们部门的业绩拖杂志社的后腿。”
郑隽笑了笑,道:“这没什么,反正我们杂志社要是因为你落下的亏空,都有司沉补上呢。”
“我跟他分手了。”
夏灵淡淡地说:“请您以后不要再把我和他联系在一起。”
郑隽吓了一跳,不可置信的问:“你俩……分手了?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
夏灵无语,没想到这个上司,跟于七七一样八卦。
她闷闷的开口道:“我不想再提这件事,请您谅解。”
郑隽这才看出来,他们是真的分了,而且,也不像平时情侣间的小打小闹。
难道,真分手了?
不应该啊。
慕司沉不是已经跟白家那姑娘退婚了吗?听说最后,闹得还挺难看的。
郑隽之前还以为,夏灵和慕司沉的好事将近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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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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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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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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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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