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莺和一堆大大小小的孩们蹲在果林外头,跟前是还剩半筐的丑梨,孩子们人手一个歪七八扭的梨快速啃着。
看着一筐筐品相最好的梨被放到牛车上,可大人们却唉声叹气的。
别的小孩不知道为什么,长莺可是知道内情的人之一。
因为从去年下半年开始,黑牛就举家搬去了外地,生产队去黑市卖东西的那条线就断了。
这些往年能换粮食的水果,只能以集体财产贱卖给收购站,任谁心里也不能平衡。
等梨全部摘完后,长莺在大小朋友那羡慕的眼光中,坐上了牛车。
在收购站卖完梨的满仓,驾牛车往供销社去,中途几人都格外的安静。
给长莺的感觉就是,上生怕惹到什么事。
看着墙上贴着标语变成了各种大字报,长莺就默了。
大部分都是以“消灭××××敌人”开头,后面就伴随着一大串人名,点明谁谁谁犯了什么错。
还没看清楚下场是什么,就被老妈按住了头,不让再看。
在供销社买了社员们托带的必需品后,满仓驾着牛车调头就走。
只见前方突然出现了一条队伍,长莺好奇的站起来,看到中间是一对头发花白的老两口,脖子挂着一块大纸皮,上头写着三个大字“坏分子”。
下头还有一排排的小字,长莺看不太清楚。
老两口周边围着的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的,时不时还啐两口一份看脏东西的样子。
几个手臂上戴着红色布条青年,看着也就二十岁左右,其中带头的一个男人时不时敲一下手里的锣,大声喊,
“这两人以前是剥削欺压我们的大地主,纯纯的资本主义。”
“给了他们机会还不老实,又开始了复辟资本主义的道路,用黄金换鸡蛋吃……”
后面的还没听完就被老妈捂住了耳朵,长莺只能看着那说的口吐芬芳的男人,继续说着什么。
突然有人扔了一片烂叶子到那两人身上,就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往他们身上扔着垃圾。
有个人可能是被气氛带动了,捡起地上的石头往那老头身上扔。
长莺眼尖的看到那块石头,正中那老头的额间,老头随即痛苦的弯下腰,好似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琇書蛧
老太太顿时惊慌失措,被捆绑在身前的双手抬起就要去按住他头上的伤口,却被一个男人死死按住,不让他们俩靠在一起。
她这一举动立马引来了几人的围攻,纷纷把矛头对准了老太太,老太太顿时也被小石子砸得鼻青脸肿。
看着这让人不寒而栗的一幕,长莺的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
对于一个从小生活在法制社会的人来说,这一幕简直是荒唐至极!
有那青年的看到满仓一行人,竟然在旁边没动手,狐疑的上来就询问,“你们是哪个大队的?来干什么?”
满仓的陪着笑脸,“我们是来把生产队的农副产品送去收购站,支援国家建设的。”
说着把兜里收购站开的白条递给他检查,那人看了一眼就放过了,“行了,你们快点离开!”
满仓得令,带着三辆牛车不紧不慢的掉头,绕过这群疯狂的人。
彻底远离那疯狂的人后,蔡春妮这才松了一口气,捏了捏长莺的脸,“这下看你还敢闹着上公社吗?”
长莺惨白着脸,内心还没缓过来,抿了抿嘴艰难的问出口,“妈,那人会死吗?”
蔡春妮见长莺这是吓到了,赶紧捏捏她的耳朵,“不怕,不怕,长莺跟妈妈回家喽。”
驾着牛车的满仓回头看了一眼,见长莺躺在老姑怀里闭上了眼,叹了一口气,“这事还长久着呢。”
不然也不会逼得黑牛远走他乡,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接触黑市,要随大流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没两天,一群手臂挤着袖章的青年,押送了八个人进生产队。
一对夫妻俩带着两个女孩,老太太牵着一个小男孩,还有一个老头带着一个身量有成人那么高的女孩。
这些人的共同点除了蓬头垢面,看不出本来的面目外,就是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一看就不止受过一次披斗。
大队长李爱国一脸讨好的笑,跟在雄赳赳气昂昂的红袖章众人后头。
红袖章看了一眼稻场,跳上满仓开会的石板上一挥手,其他人把这八人押着跪倒在地上。
“社员都看好了,这些人都是咱们的阶级敌人,今天把他们交给你们蔡家岭好好教育,你们可得时刻看好了,不要让他们的这些野心勃勃敌人有死灰复燃的机会!”
看了一眼没有被活跃起来的社员,他的眉头一皱。
李爱国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暗地里推了推满仓。
满仓顿时也反应过来,蔡家岭众人此时的表现太独特了,弯腰捡起脚边的一块土坷垃,就朝着跪着的人扔去,大声喊道,
“打倒坏分子,打倒资本主义做派!”
接收到暗号的社员们,纷纷戏精上身,弯腰捡起土坷垃往那几人身上丢,脸红脖子粗的跟着大喊,
“打到坏分子!”
“打倒资本主义做派!”
长莺躲在人群里,看着大家伙夸张的面部表情,有点尬的慌。
你们能不能演得更假一点?
不过这也间接证明了,蔡家众人的心头都是敞亮的,不会轻易被误导,等这群人走后,这些人应该会好过一些。
那领头的男人虽然觉得蔡家岭的社员们有点古怪,但看着连孩子们的积极的丢小土块,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看了看天色,想着回公社还要一两个小时,再耽搁下去,回到公社天都要黑了。
就没心思在这耽误下去了,转头对李爱国说道,
“李同志,我们还要继续去清洗混入组织的资产阶级人物,这里就交给你了。”
李爱国的老脸立马笑成了一朵菊花,拍着胸脯保证,
“交给我们清河大队绝对靠谱,我们的每位社员,都会好好给这些人好好上思想教育课的,绝对会让他们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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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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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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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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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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