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是因为对荣儒兴来说,孙女和女儿还是隔了一层,荣月兔进宫,照顾着的是整个荣家,而孙女进宫,也许只会荣伯渔这一脉,对于荣家其他各房可能就没有那么尽心了。
后来的许多事情也证明了荣儒兴的眼光和判断,荣月兔作为太后娘娘的表现无懈可击,尤其是在先帝突然驾崩之时起到的作用,许多人都觉得要是原来荣尚卿成了太后娘娘,只怕就会朝局大乱,起不了什么作用。
目前看来荣尚卿最大的本事,就是御夫之道,让苏长情在她面前战战兢兢,不像丈夫,倒像是什么可有可无的工具。
秦守安对荣尚卿的事儿听说不多,但是那天在彩云星河楼登船之前,看到荣尚卿是怎么对付苏长情的,便知道这个女人就算不是泼妇那个级别,也绝对是母老虎。
母老虎再好看,也会吃人,秦守安打量着荣尚卿,他可不想和她牵扯上太多关系。
可是他也能够感觉到这个女人对他有些兴趣……或者是被他的帅气所吸引,或者是因为他的才气,总之这也很正常,她这样出身高位,生活奢靡空虚,丈夫窝囊的成熟女子,看到他这样的男子若是古井不波,那就只能说她真是贤良淑德,坚贞守洁。
怎么看荣尚卿都不是这样的女子……她可不是唐婉蓉。
“你不必帮她们说好话……以前我和她们相处的还算融洽,但没有多少交情。”荣尚卿很清楚这一点,日月山的女子素来喜欢假清高,一副对强权豪门淡然视之的样子,还不是因为抱上了更强的大腿,有了太后娘娘这个靠山?
若非如此,荣尚卿把这寂静照鉴庵拆了都一点事没有,小尼姑们哪里还有胆子当着她的面阴阳怪气?
“那想来是太后娘娘来寂静照鉴庵修养时,常常会让夫人陪伴左右吧,自然也会和诸位师太熟识。”秦守安顺着她的话头说道,让荣尚卿意识到太后娘娘就在旁边的行宫中,这里可不是她耍荣家大小姐脾气的地方。
“姑母知道我不喜欢这种地方,倒是很少唤我。每年也会来上香和参加现在这样的祭礼,其实来的次数也不少。”荣尚卿留意着他的神情说道。
根据荣尚卿的了解,榜一这样外地来京的男子,不管他表面上多么桀骜不驯,清高孤寡,实际上都是来求名求利的,否则你若真是生性淡泊,老实呆你那乡下地方,自然没有伱眼中的肮脏污垢的名利场和勾心斗角的官场来污染你。
她这么说,就是提醒他,什么是终南捷径,只要攀上荣尚卿的关系,即便是太后娘娘都不会遥不可及。
他真有本事,荣尚卿直接向太后娘娘引荐,这不比等待那些六部官员注意到他强得多?m.xiumb.com
荣尚卿也不是为了别的原因,一来是父亲吩咐,荣家要招揽人才,二来还是起了爱才之心,榜一在彩云星河楼的表现,着实有那么……那么一点点的惊艳到她了。
“太后娘娘是苏夫人的姑母啊……”秦守安略微有些感慨地说道,排除日月山诸位给他灌输的太后娘娘的人品和性格各种优点,根据秦守安原本的印象,这太后娘娘和荣尚卿可以说不愧是亲姑侄。
“嗯。”
“那苏夫人应该多和太后娘娘亲近才对,为何一大早在这庵寺中闲逛呢?不过,这寂静照鉴庵的风景,也确实堪称绝色……我是说堪称一绝。”秦守安不禁说岔口了,在他眼里寂静照鉴庵的风景,当然就是婉荷、怡云、望月和瑜团四位了,她们何止绝色?简直就是女菩萨皮相,妖娆祸水的骨相,迷的秦守安乐不思蜀。
“姑母清修,本就不喜人打扰。我们是亲姑侄,又不像常人那般需要处心积虑地求得姑母多看一眼……”
荣尚卿漫不经心低说道,姑母也是人,和普通人一样有亲情的需要,所谓的“天家无情”,那也不过是涉及到天下大事朝廷安危的时候,平常和普通人家的亲戚相处没有太多区别。
她这个亲侄女只要不是为非作歹到天怒人怨,甚至去试图谋朝篡位,太后娘娘都不会把她怎么样。
就像前一阵那个南郡王假烧红罂草膏的事儿,苏长情涉入其中,太后娘娘看在荣尚卿的面子,不也没有把苏长情怎么样吗?
“倒是你,榜一。现在也没有外人在这儿,你跟我说说,你和寂静照鉴庵的小尼姑,到底是怎么回事?”荣尚卿眼眸横扫过来,平平淡淡地盯着秦守安。
“没有外人?”秦守安嘴角微翘,意味深长地看着荣尚卿。
荣尚卿一时口误,不由得俏脸生晕,这个榜一还真是胆大狂妄,一般人听着她用错了词儿,不是都会佯装不知带过吗?他倒好,还特意点出来,顿时让荣尚卿心中羞恼不已,本想拂袖而去,只是看着他还似有话要说,脚掌竟然跟生根了似的没有挪动。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秦守安微微笑,望向整片庵寺中最高处的皇帝行宫,然后目光挪动,落在了昨夜举行酒宴的大殿。
皇帝陛下今天应该会走,大概也会把荣尚卿这等无关人士带走,秦守安也落个安心自在,即便他在诸位师太的居所窜来窜去,也不用担心被暗中隐藏的高手们窥视到,可以自由自在地和诸位师太玩耍。
这首词用来应付荣尚卿正好,这等心灵空虚,永远把自己当成千金大小姐的妇人,最能体会李清照十六岁时哼哼的心情。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荣尚卿听到他突然作词,赶紧用心记下。
只是记下后,她的心却怦然跳动,似乎感觉到了一种拨动琴弦的余音,翻出了她记忆深处的画面。
这首词大概是讲昨天夜里忽来风中带雨,早上从沉睡中醒来,昨夜宴会上喝的酒还未完全消散,刚刚醒来的少女,迫不及待问卷帘的奴婢,院里的海棠花可还好?奴婢说海棠还一样啊,少女就说不对啊,花叶应该更肥了,花却收了罢……
嗳,荣尚卿可不就像这少女一样吗?昨天晚上的酒宴看似热闹,然而她心中却并不快乐,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忧思仇恨,早上醒来也不知道想要做什么,就无所事事地坐在那女菩萨的像前看看绿肥红瘦的花花草草。
这似乎也是她作为荣大小姐时常有的心情,那时候看着荣府中宴会不断,却常觉孤独寂寥,没有人懂得自己的心思,只好念些诗词,印象中没有哪一首能像榜一的作品一样,把自己那种少女心思表达的微妙至极,情韵悠长,仿佛是他现在看着她的眼睛,却窥视到了十几岁时的她一样,将她心底的少女在词中勾勒出来。
“怎么忽然就做了这么一首词……”荣尚卿压低声音,当年苏长情倒也是为了她作了一些诗词,现在对比之下,简直粗糙造作,根本不像榜一的词那样细腻真实,他怎么会那么懂一个小女孩子有些懵懂和茫然的心事。
“上次在彩云星河楼,为伊莎姑娘作了《静夜思》,随后偶遇夫人,便觉得有些奇怪,夫人怎么会出现在彩云星河楼?想着夫人的心性,大概并非表面上端正优雅的京都府伊夫人那般。”秦守安顿了顿,笑容平和而干净,毫无挑逗撩拨之意,只是简单叙述事实:
“刚刚瞧见夫人坐于花丛中,便想到夫人心中应该有着当年怜花惜枝的少女心性吧。故作词献给夫人。”
从彩云星河楼开始,就能够看得出来荣尚卿是那种对才子特别关注的女人,这种拥有一定权势和财富的贵妇人,她们中有很多都喜欢提携和发掘像“榜一”这样的才子,就跟后世追星族的“事业粉”一样,愿意动用自己的资源去帮助那些后起之秀,看着他们步步高升,也会收获成就感和满足。
这也是她们自己的资源,只要不投入太多私人感情,牵扯出什么陈世美的故事,倒也时不时地会诞生一些千里马于伯乐的佳话。
只是女人总不是那么理性的,所以龙吟城里的贵妇人和才子之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秦守安倒是觉得,荣尚卿即便不是特别单纯地欣赏他的才气,怀着些贵妇人的春怨期待,但只要秦守安不迎合,她也不会怎么样……因为她可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太后娘娘对于男女之事有着道德君子办的洁癖,荣尚卿哪敢忤逆太后娘娘,肆意纵情,在龙吟城中招蜂引蝶?
一首词,送给她,也是转移她的注意力,这样她就没法到处乱讲寂静照鉴庵的小尼姑……不,师太们藏了个才子,因为她自己也和那个才子有了些诗词之交。
“献给我的?”荣尚卿微微张嘴,心倒是怦怦乱跳,眼眸中盈出几丝柔柔的光泽,让她想起了自己少女时参加一些诗会时,期待着有大才子也向她献上诗词作品的紧张心情。
这么多年过去了,倒是等到了真正的大才子,他风流俊俏,才气纵横,一首词让她心房绽放,把藏匿着的少女心思都勾了出来。
只可惜……荣尚卿默念了一遍,用心记住,然后微微一笑,“多谢公子,改日离开寂静照鉴庵了,还望来苏府一叙,妾身夫君在诗词一道也颇有造诣,或者你们能够一见如故。”
说完,荣尚卿也没有再多做停留,脚步匆匆地离去,走到女菩萨像的时候才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榜一依然站在原地,瞧着她回头又作了一揖,荣尚卿眼睑垂下,身形盈盈消失在廊道的屏风之后。
在屏风之后,又是一片花红绿柳的盛景,此时没有风雨璀璨,眼前一片丁香正在盛放。
山中的夏来的晚,春去的迟,紫色的、玫红色的、淡绿色的丁香交织在一起,绿意正肥而花也未瘦,荣尚卿的眼角却有了浅浅泪痕,湿润润地沾染着翘挺的睫毛。
她又念了一遍榜一做的词,一点泪珠别滴落下来,她心中已然明白,在彩云星河楼的初见,她便对这个年轻动了心,后来和览星河闲聊时,也喜欢时不时地把话题往他身上引。
她把榜一的诗词告诉父亲,其实还不是知道父亲正在招揽人才,想用父亲的名义去把这个年轻人拉到身旁?
找了那么多理由和借口,就是动了心,就是想红杏出墙吧?荣尚卿在听到他做的词后,察觉到自己心中无可遏制的爱慕时,便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了。
可是她很清楚,自己若只是和年轻俊俏的才子们亲近一些,暧昧一些,都没有问题,但是真的动心却是太危险,一个把握不住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情,不只是给荣家蒙羞,重要的是姑母饶不了她,也饶不了他。
荣尚卿对自己没有把握,她知道自己未必控制得住,而像她这样美貌和丰腴的贵妇人,榜一即便一开始留意着距离,但是若多接触了几次,她又有心的话,他那有可能像柳下惠一样?
那就只好从一开始就把危险扼杀,荣尚卿只能帮他引荐一下自己的丈夫苏长情作为他献词的回礼,至于以后他能走到哪一步,就全看他自己了。
知否?榜一,你知否?
想着这些有得没得,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皇后行宫附近,荣尚卿心中如雨打芭蕉后的满地寂寥,正想着皇后娘娘闲聊,却看到皇帝陛下的圣驾正往这边过来,连忙按捺住情绪,恭敬地站在一旁,刚刚瞟见陛下的脸色很不好看,也不知道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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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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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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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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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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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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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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