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七的本意是敲山震虎,没想到竟然把虎敲死了。
海瑞那边刚刚拿到刘二鬼的证词,王希烈这里就上吊自杀,以死抵抗。
当王希烈死去的那一刻时,海瑞手中的证词,威力便小了很多。
这本是王希烈的过错,可朝中的那些御史言官们,却会牵强附会,认为这一切都是张居正的阴谋。
这个时候,刘二鬼的证词以及他这个人,都算不上什么了。
他可能是王希烈的人,也有可能是张居正的人。
话分两头说,无非就是看谁的嘴皮子更利索。真相,其实并不重要。
反对新政的人,认为童立本是张居正逼死的,骡马胡同也是张居正放火烧的,事后害怕事情暴露,于是就故意栽赃给王希烈。
王希烈自知自己摆脱不了这个骂名,只能以死相抗。
于是乎,在这些人的众口铄金之下,王希烈成了刚正不阿的斗士,张居正成了人人喊打的权奸,甚至比当年的严嵩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这个时候,就成了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仅凭一个刘二鬼,想要定王希烈的罪,可没有那么容易。
王希烈的死是猝不及防的,急促到连张居正都没有料到。
张居正会怕吗?
不会,甚至连一丁点的担忧都没有。而且,张居正也有了对策。
王希烈的尸体并没有收敛,静静的摆在家中的灵堂中。
炎热的气候,尸体放不住,臭味开始弥漫。
素白的灵堂外面站满了前来拜祭的官员,先死童立本,又死王希烈,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不免让这些人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站在最前面的陆之远向着王希烈鞠躬行礼,泪水顺着脸庞流淌。xiumb.com
悲怆的表情在脸上蔓延,看上去悲伤不已。
可他的心中仍有一丝担忧,那就是已经消失不见王五。
王五是王希烈的管家,放火的刘二鬼就是王五找来的。
从昨天早上开始,这个王五就消失不见了,现在刘二鬼已经被人抓住,要是这个王五也落在了张居正的手中,那王希烈的死很有可能就会没有价值,到时候,王五加上刘二鬼,几乎可以将此案办成铁案。
......
万历的书桌上摆着王希烈的那封《自陈疏》,上面的内容很简单,说,童立本是张居正的恶政逼死的,说骡马胡同的火也是张居正放火烧的,现在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青皮流氓,准备把这个屎盆子扣在自己的头上,自己实在不知道如何反驳,只能以死证明清白。
这封奏疏上面的内容重要,也不重要,人已经死了,尸体,才是最重要的。
“先生,这是王希烈的奏疏!”
万历让站在一旁的田义,把奏疏拿给了坐在对面的张居正。
张居正翻看着王希烈的奏疏,脸色越来越阴沉。
“这个王希烈,可真是智计百出啊!”张居正阴沉的道。
本想以王希烈立威,没想到却抢先一步,这一下子,张居正就被动了。
“先生觉得如何呢?”万历问道。
张居正合上手中的奏疏,道:“陛下,王希烈是以死要挟,这个时候,仅凭一个刘二鬼,想要定王希烈的罪,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若是执意定罪,说不定会引起更大的舆情。”
话是这样说的,可张居正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担忧。
“那如果加上那个王五呢?王五是王希烈的管家,也是王希烈和刘二鬼的中间人。”万历说道。
张居正回道:“加上王五的话,效果会好一些。然而,最好的时刻,就是王希烈本人还活着的时候,可惜,那个时候臣并不知道这些。”
张居正这话里有话啊。
弦外之音就是,您是皇帝,您有东厂,在知道事情的真相后,要是能直接把王希烈抓住,何至于如此被动?
理是这个理,可话又说过来,谁能想到王希烈会上吊自杀啊。
况且,前后时间太短。
万历也明白这些,但事已至此,死人又不会复活。
张居正又接着说道:“陛下,我朝自立国以来,以命搏名者如过江之鲫,正德、嘉靖年间,清流以死搏廷杖者络绎不绝,有些时候,犹豫不决往往会遗失先机,该杀则杀,该拿则拿。
对于那些祸乱朝纲者,应施以雷霆手段,即便陛下仁慈,也行以雷霆手段缉拿,交于有司处理。对于清流而言,污名乃是七寸。
陛下放心,真理,永远都是真理,谎言,永远都是谎言,黑成不了白。解决此事的最佳办法,就是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
张居正的声音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听着张居正这声音,万历有些意外。
这不就是在拐弯抹角的说,陛下,对付这些清流,该杀的时候就杀,该抓的时候就抓,就算您不想背那个骂名,也应该先抓住,然后再交给有司部门处理。这是在拐弯抹角的说,万历还不够果断吗?
最后的那句话说的有些模棱两可,莫非是在教自己如何施政?
这让万历心里多了一些疑惑。
“先生所言,朕已记住。但新政不能耽搁,此事就由先生处置了。”万历若有所思的道。
“臣领旨!”张居正回道:“臣先行告退!”
说罢,张居正行了一礼,退出了书房。
他步履坚定,没有任何迟疑,一股自信的感觉在周边萦绕。
看着张居正的背影,万历总觉得眼前这人让人琢磨不透。
……
张居正的动作很快,在官场上沉浮这么多年,各种手段早就熟稔,对于王希烈的这种做法,他也早就有了应对之策。
反击来的很快。
第二天一早,一封弹劾陆之远贪腐的奏疏开始在朝中传阅。
奏疏上说,从去年开始,陆之远因为俸禄低下,生活拮据,从而收受贿赂,为人口舌,胡言乱语。
这封奏疏引起了的反应很大,尽管这些内容都是假的,仍然对陆之远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如果是一封奏疏,那还能好些。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几乎天天都有人弹劾陆之远。
罪名包括:贪腐、为虎作伥、党争、狎妓、欺压百姓等等十数项罪名。
紧接着,都察院与刑部入场,审理调查此事,陆之远暂停工作。
都察院与刑部的入场,代表此事已经混乱,水彻底被搅浑。
对于清流来说,名声是最重要的东西,一项贪腐落在身上,足以要了他们的前途。
除了陆之远之外,那些和陆之远走的近的,祭拜过童立本和王希烈的官员们,也都收到了弹劾。
罪名与陆之远大同小异。
随后,各部尚书开始出手,对部署的官员进行严格的审核。
一时间,整个朝堂开始人人自危。
于是,一些心智不坚定的御史,开始和陆之远撇清关系。
明朝的这些官,除了海瑞之外,哪个敢说自己绝对清廉?真要是被调查些什么事出来,那可就糟了。
几乎是在瞬间,陆之远便成了孤家寡人。
前去祭拜王希烈的人也与日剧减,门口变得只可罗雀。
人人自危的时候,没有人能顾得上王希烈了。
张居正的目标从来都不是王希烈,而是那些隐藏在王希烈身后的反对派。
王希烈是个漩涡,这个时候,任何针对他的罪名都有些无力。
那么,张居正就换了一个策略,针对漩涡附近的官员。
他们可不是王希烈,没有什么道义在身。
最终,没有人会在乎王希烈的死。人都是短视的,一个和自己没有多大关系的人,怎么可能比得上眼前的利益和饭碗?
当第一个贬官之人出现时,王希烈的死,终于失去了所有价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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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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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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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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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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