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脚有些坏了,这个时候乔岁过去学的那些医术就派上了用场。
她按照宫中老太医教的那样,替他正骨、针灸,手段比较温和,让他一天一天的好起来。
每次看见他今天比昨天好一点,就会由衷地感到高兴。
她的笑容也时常感染着暮寒。
只是他发觉,她时常会坐在院子里发呆。
尤其是在晚上的时候。
“你在想什么?”
乔岁突然听到身侧的声音。
她看向他。
她如今坐在屋顶的瓦砾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的,就坐在她的身旁。
乔岁轻轻摇了摇头,她侧头看暮寒,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他了。
晏暮寒有片刻怀疑自己的脸上是不是沾了脏东西。
在他疑惑地擦了擦自己的脸时,乔岁就会忍不住笑。
然后去揉他的头。
晏暮寒十分的不习惯,也十分的不喜欢这个动作,“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是吗,我怎么觉得和以前没有太大的分别。”
晏暮寒皱起了眉。
乔岁看了他一会儿,慢慢地放下了手。
“你要是不喜欢,那我以后不这么对你了。”
晏暮寒僵了僵,他偏开了头。
“我没有。”
“嗯?”
乔岁不解地看着他。
“我没有不喜欢。”他的声音细弱蚊蝇,乔岁没太听清。
她很想靠在他的肩上,可乔岁知道自己不能那么做,待会把孩子吓着了。
她坐了一会儿,缓缓起身,“早点休息,否则小心长不高哦。”
晏暮寒再次皱起了眉。
乔岁觉得他今晚真的很容易不高兴,想了想倒也没说什么。
乔岁知道,下一个阶段他就该回到晏府了,在那里与人周旋,也没几日顺心日子可过。
于是这几天就与他四处走动,四处散心。
虽然很多时候,可能是他陪着她逛。
也就是在这一天,乔岁想给暮寒买药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
在看见他的那一刹那,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乔岁无数次在梦里见到他。
可是,每每醒来的时候,只有难以言喻的心痛。
“韩子透。”
乔岁在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上前了。
前头的人转过头,满目的颓丧,眼下乌青,了无生趣。
如果有一天,见到了自己阔别已久,许久前就已不在世的挚友,最后一次见面,是他被自己人陷害战死沙场,而尸骸都不知在何处,只余一颗头颅被烈火舔舐。
战事,和人心的险恶带走的事他的性命,也是她灵魂中,关于友情那炽热的一部分。
韩子透看着眼前的这个姑娘,见她的目光正一眨不眨地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有些僵木的神色微微有了一点点极其细微的变化,“姑娘认得我?”
乔岁不知道是怎么克制住自己心情的。
她只知道自己攥紧了自己的衣角。
暮寒这个时候走了过来。
他看看韩子透,又看看乔岁。
乔岁看向他。
在这里,他和韩子透没有成为朋友,因为没有她,他们并没有产生交集。
乔岁深呼吸,拉着暮寒,落荒而逃。
晏暮寒觉得她很是不对劲。
“你认识刚才那人吗?”
乔岁点了点头,良久以后又摇了摇。
她笑了一声,脸上的神情却像是在哭。
“……”晏暮寒的目光微暗。
眼底隐隐闪过晦暗的光芒。
“既然认识,为什么不相认?”
乔岁道,“他不认得我的。”
“他长得很像我与我相公的好友,那位故人死在了战场之上,被我们的敌人砍下了头,曾呈在我的面前……”
晏暮寒在身后的拳蓦然攥紧。
她,有相公?
是了。
她刚出现的时候就是如今的这个模样了,虽然年轻,漂亮,但是确实比过去的他年长许多。
有相公也是应当的。
可是为什么,她分明有相公,还要来招惹他。
不,照她的性子,她根本只将他当做小孩。
他的关注点全然不在重点上。
“你相公?”
“姐姐,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你相公又去哪里了?”
乔岁对他不设防,所以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她苦笑一声,“我在我们新婚的那天,死了。”说着,看向他,“吓人么?”
晏暮寒垂眸,若有所思。
乔岁突然看向他,“话说你刚才叫我什么?”
晏暮寒微微偏头,“姐姐?”
乔岁眨了眨眼,然后笑了起来,她拍着他的肩膀,“我喜欢这个称呼,以后多叫几遍。”
晏暮寒的眼底闪过阴郁。
旋即,又一点点的消散。
成过婚又如何,想来她那个夫君,也许算个人物,毕竟能被她看上的,应当不是普通人。
但想来就是一个老男人,反正不会有他年轻。
她留在他身边这样久,对他就算一开始是同情,但是他不相信长久的接触,她对他一点感情也没有。
这个墙角,他挖定了。
“姐姐和您的夫君,关系好么。”
“当然好了。”乔岁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我们可好了。”xǐυmь.℃òm
晏暮寒缓缓地弯了弯唇,“这样啊,真好。”
乔岁看他往回走,脚还有一点一瘸一拐,“慢一点……我扶你。”
晏暮寒道,“好呀。”
乔岁回头看方才自己来的方向。
这个时候,韩子透的母亲似乎刚离世。
她想了想,写了一封信,找了个人,付了点银子让他将信送到韩子透的家里。
这封信在到韩子透手里之前,先到了晏暮寒的手中。
他将信打开来看了一遍,皱起了眉。
一封信之中,全都是激励之语,大抵是赞颂他父亲的勇气,和称颂他母亲的刚烈,希望他继承父母的愿望,保护好身边重要之人,不要辜负了父母,不要让父母感到失望。
然后是想办法给他的未来提供方向。
入仕这一条被否定了,她以自己那位‘朋友’的经历告知他,尔虞我诈的朝廷并不能够使施展抱负的好地方。
或许豪情万丈的江湖,反而可能是个好归途。
她是真的想要帮一帮此人吧。
晏暮寒并没有真的拦截下这封信,还是叫卫影给送过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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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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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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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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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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