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将席卿扶起,“没想到你竟是一点酒也不能喝的,既如此逞什么能呢。”
沈淮谙十分无奈,早知道就不要叫他喝了。
卫影还在这儿呢,若是一会儿他耍起酒疯,胡言乱语起来,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可就糟了。
卫影只是喝着酒,神色还算泰然。
席卿突然挣扎开了他的手,“我要去找小雪。”
沈淮谙的太阳穴跳了跳,果然啊。
“现在很晚了,乔老板估计已经歇下了。”
“公子拿命救她,我要照顾好她。”
“你那公子是薄情之人,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听他的话,为自己活吧席卿。”
席卿摇摇头,又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波操作沈淮谙看不太懂了。
席卿道,“公子确实是凉薄之人,可是他本可以不是的。”
他的语气淡淡的,没有什么很浓郁的悲伤,却让人本能地觉得沉闷。
在席卿看来,公子就是不被眷顾罢了。
从出生开始,到他死为止,都不被眷顾。
这个世上,真正爱他的人,就只有钱氏。
可是那钱氏对公子是好,对旁人却真是黑了心肠,他知道公子他其实一直不喜那些肮脏,也一直没有人教过他任何关于感情上的事,他知道也只是他自幼病弱,接触的人极少,所以对很多事情的理解,只是自己看到的那样。
他不懂感情,也就没有感情,他的感情,便是想着让愚昧和痛苦消失。
好不容易,他好像懂一些了。
却付出了性命的代价。
“若是下辈子,下辈子叫他先遇见小雪就好了,若是下辈子,小雪能像对晏家的二公子那般爱重公子,就好了。”
这是沈淮谙第一次从席卿的口中听说这些,他下意识地去看卫影的脸色。
谁知道他突然搁下了手中的酒杯,发出了明显的声音,道了句,“不可能。”
“魏姑娘的心里眼里只会有陛下一人。”
在他看来,他的公子不该经历那一切。
那他的陛下呢?卫影从他青年时候开始跟着他,一开始他是通判使晏启盛派去的人,但是他从跟从主子起的那一刻,就决定要忠于一人,就是自己跟着的主子。
后来,他的家人都由陛下安顿。
他比谁都清楚,陛下被外人所诟病的残忍,也都是外界所逼。
他不太清楚陛下更久远的过去,却也大概能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非人生活。
而晏家大公子呢,他虽然是病弱之躯,可一直养在父母膝下,锦衣玉食,就算病得那样重,也从来没有缺过药,还有一个关心他、为了他不择手段地去伤害任何人的母亲。
他感觉不到,他无法与人共情是他自己的问题。
他的主子呢,只能说若非命大,早便在年幼时,就死在某个荒凉的地方了,连一块裹尸的草席怕是也不会有。
陛下的古怪性子大多数源于他的母亲,卫影跟着陛下久了,从他的口中也知道些只言片语。
那个女人堆陛下说的话,从来都是充满怨恨与极端的。
虽然陛下口中极少提及,卫影也知道陛下的那个母亲给他带去过多少的影响,这才让陛下有了如今的性子。
席卿的话,沈淮谙一个字也不同意。
沈淮谙不明白和一个醉酒之人谈论这种事有什么意义。
就比如此刻的席卿已经睡着了,根本没有听进去卫影说了什么。
而且,在他看来啊,这席卿也是傻啊。
即便下辈子,也只为他那公子求。
竟然是连这种虚无缥缈地念想都想着旁人。
他将自己又放在哪里呢。
沈淮谙将席卿带到屋中以后,替他脱了靴,掖好了被子。
想想,他都还未替月牙做过这些事,倒是先便宜了他。
到院子里的时候,沈淮谙发现桌上的酒坛子全空了。
他藏了多年,想要慢慢喝,或者日后若能与月牙成亲的话,与她一起喝的酒,全入了情敌的肚子。
而卫影正看着他,那目光实在算不上和气。
“您也喝多了,将军。”
他有些头痛。
卫影走上前,抓住了沈淮谙的衣领。
沈淮谙没有动弹,只是看着他。
良久以后,卫影缓缓地松开了手。
卫影虽然有满腔的话,但是,他不愿意再沈淮谙的面前显出弱势,所以什么也没说。
沈淮谙却是皱眉。
他从容道,“卫兄为何一副我抢了你女人的神情。”
卫影看向他,目光冷厉。
“卫兄舍不得月牙,为何从前不对她再好些呢。”
“她过去那般喜欢卫兄。”
卫影垂下头。
他也是第一次喜欢一个姑娘,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卫兄让月牙受了许多委屈。”
沈淮谙道,他没有挑衅的意思,只是在于他陈述一个事实。
他补了一句,“在月牙心悦你的时候。”
“以后不会了,我不会叫她再委屈了。”
卫影回头,“你不是也从不敢正视自己的心意么,你又比我好多少。”Χiυmъ.cοΜ
沈淮谙颔首,“卫兄说得对,沈某也不过是个懦夫,一直的愿望就是守好她,只是沈某与卫兄大概还是有所不同,卫兄想要守护的人太多了,而沈某……如今卫兄所效忠的那位陛下会照顾好沈某的恩人,乔老板那边不必我忧心,席卿很是能耐,也比沈某强,沈某需要守护的,就只有月牙了。”
卫影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呼吸一窒。
明明此处的空气如此沁人干净,也没有任何勾心斗角,人心算计,可卫影却觉得这里好到让他觉得不适。
因为他身边,没有这样干净舒服的地方。
卫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这里的。
即便沈淮谙觉得他喝得太醉了想让他留下,也没能成功。
卫影是浑浑噩噩地回到宫里的。
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求见陛下。
乔岁觉得他这个点会求见应该是有什么大事。
于是和晏暮寒一同见了他。
而见到卫影的时候,他正红着眼,只看着晏暮寒,“陛下……”
身边的人就是拦也拦不住。
因为他显然喝了些酒,宫中的人多半都认识他,甚至与他有交情,怕他殿前失仪,又不好说什么。
其实卫影确实就是有些迷糊。
但是就想要见到陛下。
这些年就算他在军中有了些成绩,也总怀念以前在陛下左右的日子。
乔岁还没有见过卫影这个样子。
他在月牙那里伤了心以后,最想见到的人居然是,暮寒?
救命,他好爱他。
她在背后的手戳了戳暮寒。
晏暮寒拉着她的手,放了下来,走上前在卫影的肩上拍了拍。
他吩咐景裴,“送他去歇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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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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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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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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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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