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确实是厮缠了一路。
乔岁很清楚,大概是自己后背的伤刺激到了他。
所以她就只好很认真地安慰她。
而之后,他便只是抱着她,沉默着。
直到回到府上,他以为这件事会在沉默中过去的时候,他抬眸看她。
“你一个人在北燕,到底受了多少苦。”
乔岁听到晏暮寒说这话的时候,心里缩了缩,将头轻靠在他的肩上。
手轻握成拳,捶在他的另一边肩上,“我还以为你会生气不理人了。”
这力度,轻的连只苍蝇都打不死。
她明明有着能把桌子都砸穿的力气。
晏暮寒知道,她对他一向温柔,从始至终。
“在小姐看来,我就是这么一个脾气暴躁,随时随地都会对你动气的人么?”
乔岁没有声音。
因为他的脾气确实不好啊。
而且还总容易吃一些莫名其妙的飞醋。
“小姐可知,为何我一直都唤你做小姐?”
乔岁怔然地看着他。
这个问题在她的心里也曾经多次一闪而过。
乔岁觉得可能是因为习惯。
又或者是因为——
他知道她既不是陆诗然,也不是魏如雪,他平等地厌恶着这两个名字,所以哪个也不愿意多叫,所以用这两个字代称。
可是看着他的眼睛,乔岁又觉得仿佛是有什么更深的原因。
晏暮寒也回望着她,这一双清澈、如秋水一般的眼眸,永远是他可以栖息的地方。
也只有在这里,仿佛他永远都不会是格格不入的、异样的那一个。
他深爱着这双眼睛、
而只有他面前的这个人,这个灵魂,才拥有这双眼睛。
不管她是人是妖是什么,是任何事物,都是,他的挚爱。
这是晏暮寒第一回如此认真地向她解释,小姐这二字,对于他的含义。
“因为,在我的心里,小姐永远都在比我更高的位置。”
他其实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他在旁人那里听多了,再了解不过。
那些人说他是畜生,说他是冷血的怪物,说他残忍,乖戾什么都有。
他也并不否认自己骨子里的恶劣。
他喜欢看见那些讨厌的人剩下残肢断骸,鲜血横流的样子。
甚至血的味道会让他的血液都沸腾。
显而易见的是,正常的人是不会这样的。
他显然和寻常人不同。
可是他一路都是这么走来的。
从那个女人死在那间漏雨漏风的破屋子里发烂发臭他却没有多么大的情绪起伏以后,从他杀了第一个人浑身战栗不止,忍不住兴奋以后,他就和普通人不同了。
但是小时候什么也不明白,只觉得是寻常,或许所有人都是那样的。
长大后才慢慢意识到,那个时候手中染血,才能活下去,倒是没什么,再大一些多明白点道理以后,开始知道伪装成什么样子能得到有些人廉价、却能让自己过得更好的同情,并且慢慢试着像正常的人那样去生活。
初识那会,她大概真的觉得他单纯无害。
就比如她大概不知道,他对她有多深的欲望,又是从多早开始的。
他其实早就发现陆诗然变得不同,但她依然是他讨厌的对象,可也就是那个时候,他便开始想要她了。
一场场她主动,或者他掠夺的梦。
真是糟糕透了他这个人。
但是直到如今,他也能克制着自己。
他的话语在乔岁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说,“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不管我有多么的让人憎鬼厌,都不会伤害你,请相信我……小姐。”
他的言辞又冷静,又低沉眼里的汹涌像是能将她彻底吞噬,连骨头都不剩。
这样浓烈的情绪几乎让人招架不住,甚至能从心底里生出一些慌乱来。
乔岁的心脏在他的目光之下跳得有些过于用力了。Χiυmъ.cοΜ
“你这是在和我表白吗,暮寒?”
她将他的这番话归纳成一句总结:他喜欢她,很喜欢。
从来没有一个人,让她有这样的反应,乔岁很清楚地知道,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给她这样的感觉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乔岁的手握着他的手腕,勇敢地弯起了一抹笑。
“如果是的话,那我好像只能接受了。”
她把手放在他这张长得过于优越些了的脸上,心情十分好的摸了摸,觉得手感真的超级好。
她放下了手,不然真的非常像变态。
“不过有一件事我不同意,什么人嫌鬼憎,你这祸水都不知道勾了多少姑娘的心了,你说自己人嫌鬼憎是在凡尔赛吗?”
“其实能遇见你,我,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乔岁微微垂下眸,眼中泛起了一点点泪花,但是她才不要那么没出息,所以用力地眨了两下眼睛之后,把那点酸涩逼了下去。
突然煽情是怎么回事,她们要一直高兴才是。
乔岁抬眼瞪他,“说,你是不是有意的,故意说这些话,惹得我心里乱糟糟的。”
晏暮寒看见她眼眶红红的,弯了弯唇,这一次没有调侃她只是道,“我说的全是肺腑之言。”
晏暮寒很清楚的知道,在她作为陆诗然的时候,虽然暖得像冬天的太阳,但就似天边漂浮的云彩,虽然干净又柔软,但却可望而不可触。
她那个时候,对他虽好,虽也是特别的,但她并不是爱他,甚至连男女之间的喜欢恐怕都是微乎其微,甚至可以说是没有的。
好在如今,他在她眼中的模样,如此深刻。
他头一回感谢命运的垂青。
若他的小姐不爱他,他也真不知自己如今又该是什么模样。
乔岁不能再让他继续说下去了,否则她真怕自己这颗心要跳到只能把他绑了今晚成婚才能消停。
“你还说!”
晏暮寒不再说了,只是搂着她,手中摩挲着她后背处的那道疤痕。
眼中的风云涌动。
晏清音,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惯了。
他在想,要如何让他干净地消失,再无法叫他在他的面前出现,
但同时,他的心中又酸又胀。
他喝药都嫌苦的如此娇气的小姐,却总是在承受一些她本不该受的痛。
算来算去,最后的原因还都是他。
她真是,一直都在为了他。
所以啊,所以他更要做好这眼前的事,直到再也没有一个人会成为他们的阻碍那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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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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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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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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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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