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岁的腿是在来到北燕快五个月以后才彻底养好、行走无碍的,而她的眼睛,是在腿伤好后的约摸三个月后的一天睡醒后突然复明的,在那之前,她甚至一度以为自己要一辈子做个瞎子。
天知道复明那天她是怎么样的欣喜若狂,在巨大的喜悦当中,还不忘为自己失忆的谎言演了一出大戏。
那时她就仿佛第一次见到晏清音和席卿他们一般,怔怔然地瞧着他们,半晌,恰到好处地低下头,又像不敢看他们似的。
像尴尬,也像不好意思,每一个表情都经过自己的计算,
现在想想都还是刺激的程度,她都佩服自己的演技。
这一年半她每时每刻都警惕着,乔岁觉得自己演得极好,至少在她看来是没露出任何马脚的。
而如今,也算是混入了他们中间,如鱼得水,越走越顺。
尽管还是容不得失误,却不似开始那般走钢丝的感觉。
晏清音在北燕是赢湛的幕僚,他这个人十分有心计,智谋上也是叫人折服,素有算无遗策之称,在北燕赢湛的政敌都欲除她而后快。
八个月以前,有个乔装的女刺客刺杀他,千钧一发之际,她还替他挡了一刀,伤在背部,流了点血,但是因为身体底子差,又养了许久。
大概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应该是彻底获得了晏清音的信任了。
乔岁感觉得到,在那之后,他对自己的态度有了根本的改变,虽然尤为细微没有太明显,但乔岁在高度警惕的情况下,是一个很敏锐的人,她清楚的感觉到了。
最重要的是,在那之后,他手下似乎也因为她的‘忠心耿耿’对她有了些微的改观,看管的力度,和对待她的态度完全是翻天覆的变化,他们对她的警惕也降低了,所以乔岁觉得自己这兵行险招得十分值得。
她还感觉到,这一年半,晏清音似乎有一点点的改变,那冷血的样子,似乎变得少见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暂时没有触碰到他的利益,所以他一直都是温润公子的模样。xiumb.com
男人这种生物,是会骗人的。
乔岁抬头望天。
这日头虽不到灼伤人的态度,但是也比前几天明热了点。
她虽是在外头晒着太阳,其实是在神游太虚。
在无穷无尽地演戏当中,只有发呆的时候,可以感觉到片刻安宁。
乔岁似乎可以想象到那些卧底是怎么过日子的了。
自她来到北燕之后的这一年半几乎没闲着,过得十分抓马。
说起来,半年前,她其实是逃过的。
就那事儿,还要感谢这北燕的七公主,那个七公主喜欢晏清音,大概是有人给她出谋划策,她让自己的人想方设法地给她弄离了晏清音的身边。
这府邸是赢湛的,但许多人都是晏清音的心腹,天知道这里的守卫有多严格,到夏天乔岁就连一只蚊子都没见到过,她要想从这鬼地方逃出去,无异于痴人说梦,还会暴露自己,所以她一直都谨慎地等待机会,完全不敢轻举妄动,这个时候,七公主带着她的手下出现了,这对乔岁而言简直是久旱逢甘霖。
七公主到底是赢湛的亲妹妹,这府上的人对她都少些警惕,也是因为谁也没有料到她能有这骚操作,所以这乔岁而言是多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她简直是顺着杆子就爬,寻到机会就跑。
最关键是那群人非常配合,一路追杀她,她一路跑越跑越远。
但是她的运气实在差,半路几乎精疲力尽的时候,又让几个怪人又给绑了。
那真是一段毕生难忘的经历,那是一个相当落后的村庄,村里的女人全是被拐去的。
然而她天还没亮被拐去的,天亮的时候赢湛和晏清音就找来了。
那个时候,她和一堆女人一起被绑在柱子上,给那些男人挑选。
她那会实在太累了,总之还没到被那些男的买回家做什么,整个过程都属于一个摆烂的状态,也是养精蓄锐,等到被哪个挑回去,她自有办法。
一个男人,总比一村子男人好对付。
但是赢湛和晏清音既然到了,自然就用不着她做什么了。
乔岁突然想起了当时的场景……
赢湛带来的官兵把人围住了,把那一个个的男人全都抓了起来。
那些人抱头鼠窜,也有奋起反击的,可即便日夜农作的人有再大的力气,也比不过训练有素的官兵。
而在人群中,晏清音和赢湛并肩而立,虽然乔岁非常非常非常讨厌他们,但不得不承认,他们和这一个场景格格不入。
如鹤立鸡群,衬得那些刁蛮的村民越发鄙陋,乔岁不是瞧不起村民,而是在这个落后的村庄里,但人们的眼里看不到任何质朴,有的只有麻木和阴暗,愚昧和狠厉。
他们这个地方,是把女人都当做牲口的。
当时,乔岁抬头时,晏清音刚好看见她。
他一步一步地走过来,那气度,仿佛他所在的地方不是一个肮脏的破庙而是天上的宫阙。
他给她松了绑,然后做出了让乔岁到现在都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他伸手抱住了她,问她,“没事吧?”
思绪回笼,乔岁的手上起了无数小小的疙瘩,明明是春季甚至快到夏季了,她都觉得莫名冷得慌。
是了,那个画面她现在想想都觉得……
好吧,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自己的感觉。
虽然乔岁已经忘记了他当时是什么表情问出的没事吧,但她每每回忆起都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当时呆愣地摇摇头,也算是极力克制不适应后的真实反应了。
在那之后,她被看得更严了,再没有一次逃出去的机会。
“在想什么?”
正当她想得有些头疼时,听到了晏清音的声音。
这么久了,她已经不会轻易被他吓到。
“在想以前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乔岁叹了一口气,转过头看他,“一年半了,还是什么都不记得,这种感觉挺不好受的。”
她看见晏清音目光幽幽的。
她已经有段时间没看见他这个表情了,应该说是很久了。
只是一闪而过,再看依旧温和,“过阵子,南靖皇帝生辰宴,为表北燕与南靖的友好,四王爷要出使南靖贺寿,届时,回到了熟悉的地方,或许你会想起一些事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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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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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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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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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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