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保养得当的脸上多了细纹,短短几日鬓间不知生了多少华发。
她出生便是大小姐,而如今父亲受贿入狱,丈夫通敌叛国,一朝入狱,儿女皆不知下落不明生死,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她便像老了二十岁一般。
看着不像个贵妇人,倒像个老妪了。
她每日口中都在嘟囔,不知是念叨什么。
晏府女眷被关在一块儿,如今也没人管她是大夫人,每日都在吵在闹,甚至是撕扯地打架。
狱卒都让这些女人吵得不厌其烦,恼一回安静那么片刻。
今日也是如此,狱卒看见牢头亲自来了,转头就对里头哭哭啼啼地女人喊道,“都别哭了!”
“钱氏!”牢头领了一个人走了进来,“有人见你!”
他吩咐狱卒,“把她单独带出来,有人要和她说两句话。”
钱芸月过了良久才抬起头来,被她自己抓得乱如蓬草的头发,神情有些木然,却还是站起了身。
陈氏看见钱芸月的时候,就见到她这狼狈至极的模样。
她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带着满满的恶意。
钱芸月没认出她来,因为她易了容。
但是陈氏等这一日等的太久了,她每天苟延残喘地活着,就是为了要看钱氏跌入泥潭的那一天,好在这日复一日的煎熬之后,她等到了!
她可以压低了声音道,“有一件东西,是特意赠予你的。”
她的身后还跟了两个人,是晏暮寒的人,他们是来压制钱芸月的,免得场面失控。
钱芸月的双手都在发抖,希冀道,“是清音对不对,是清音让你们来看我的的对不对,清音他怎么样,他过得好不好,在外面没有受委屈吧?”
她一边说着,两行泪不受控地落下。
钱芸月哽咽道,“你们让他,让他救救芷妍,一定要救芷妍,她被晏暮寒那杂种带走了……”
话才刚说一半,陈氏身后的一护卫上前,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护卫声音低沉,带着冷意,“凭你也敢对大人不敬?”
钱芸月这几日根本没吃什么东西,整个人瘦削得不行,这一个巴掌就打得她摔在一旁。
原本狼狈的模样更是不能看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几人。ωωω.χΙυΜЬ.Cǒm
只有陈氏,弯下身,亲手,将她,扶了起来。
“大夫人,快来看看我赠予您的厚礼吧。”
钱氏防备地看着她,“什么东西!我不看!”
陈氏稍显病态的脸上出现了些许诡谲,“这可是和三小姐有关的好东西,大夫人您若不看清楚点,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她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要索命的厉鬼。
钱氏抖着手,结果那个锦盒,打开锦盒,是一颗人头。
钱氏一抖,却没有把这盒子丢在地上,在那盒子差点脱手的时候,她紧紧地把锦盒捞在了怀里。
双手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如失了魂一般盯着那双凸出来的眼睛看。
好半晌以后,她痛苦地发出了一声哀嚎。
“啊!”
“啊!”
她想要把内心的苦恨都喊出来,哽咽却失声。
“你们,你们……”
她的喉咙嘶哑,拼命地想要叫喊,却因为情绪极度剧烈地起伏,而只能发出剧烈地喘息声。
陈氏重重地踩在她的脚上。
“钱氏,你还记得吗?”她低着头,语气毫无起伏。
“十八年前,是你,是你的人害死我的辉儿。”
“你的女儿晏芷妍,在他活着的时候辱骂他,欺负他,让下人踢打他,践踏他的时候,没有想到今天吧。”
所有人都知道陈氏这些年郁郁寡欢,是因为有一个儿子走了。
可却少有人知,那个孩子就是被钱芸月所害。
陈氏想起了自己的辉儿。
她的辉儿死的时候还那么小。
过了这么多年,梦回时,陈氏还记得他糯糯喊着姨娘的样子。
她的辉儿,会把自己最喜欢的糖糖和牛乳分给她,再把自己的小腮帮子吃得鼓鼓的。
他的小脸儿白白嫩嫩的,因为小小的,会有点儿鼓鼓的,像个小包子。
走起路来好像还有一点儿不稳当。
太久了……连他的样子,她都快要忘了。
可因为钱氏,她不过一场病的功夫,留给她的便是辉儿被泡得肿胀不堪的尸体。
如果辉儿没死,晏家是不是会多一个卓越的公子。
不会比晏清音,还有首辅以及清泽差……
钱氏终于知道她是谁。
晏暮寒当真了不得。
陈氏在入狱之前,死在了宅中,她本以为这种病秧子早该死了,何况她自身都难保了,故而不曾在意,没想到她竟活着了,还到这儿拿着芷妍的尸首与她耀武扬威!
芷妍才多大,她都还没嫁人啊!
钱氏哪顾得什么,她像是发了疯一样地护着怀里的锦盒,然后冲上来就要咬人,如今的模样已与疯妇无二。
“你们这些贱人,这些混账!”
“芷妍,芷妍啊!”
“她还没有成婚,还是个孩子啊!”
陈氏被她的话给刺激到了。
“你的芷妍活了二十有余了!还没有成婚是她自己心比天高!孩子?她若是个孩子,那我的辉儿呢?”
“钱芸月,你才是贱人,你还是个自私的贱人,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你永远不知道疼,你身上背着多少人命,如今是你的报应来了!”
陈氏她深吸一口气,还是压抑不住尖锐的嗓音,由于许久没有这般高声说话了,她的语气像嗓子撕开一样。
“你是个冷血无情的贱人所以你的儿子也活得像个怪物!都是现世报,你活该!”
钱芸月最听不得别人说她的清音,尤其是他身体差这件事。
她被激怒,哪怕脸上还有泪,脸色糟糕,眼神还像淬了毒似的。
“住口,陈氏!你也跑不掉!只要我告诉外面的人你的真实身份,你和晏暮寒你们都跑不掉。”
陈氏轻笑了一声,大仇得报巨大的快意让她亦是状若疯癫。
“可以啊,首辅大人那边已经知道你的儿子晏清音的位置了,你若也想要见到他的人头,尽管再大声些。”
钱氏在那一刹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她知道自己如今已经没有了翻身的可能。
她毫无力气地跌坐在地。
除非,除非清音来救她。
可是清音什么时候会来救她?
钱芸月不相信清音会丢下自己不管。
她坚信他一定是有所顾虑要从长计议。
清音是她唯一的指望了,她不能激怒晏暮寒,不能给清音添麻烦。
可是她还是恨啊!
“清音会让你们付出代价,一定会。”她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目光发狠,“你们都要死的,都总要死的,一个都别想好过。”
钱芸月紧紧地捧着手中的锦盒,抱着她最疼爱的女儿喃喃自语。
完全没有注意到陈氏身后二人看着她的嘲讽到怜悯的目光。
大抵是受不了这打击,钱芸月的状态极为不对劲。
她自说自话一阵子以后,紧了紧手中的锦盒,一会儿大哭,一会儿又大笑,没一会儿竟是厥了过去。
而陈氏看她这气数已尽的样子,像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耸着的肩膀松了下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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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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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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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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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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